饭桌上流泪实在太不像样，关翠儿不敢抬头，几乎是把头埋进碗里在吃。
黎湘心知这才第一日，大家都还互相不了解，也不能就要求表姐大大方方起来。先慢慢熟悉吧。
三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关翠儿依旧是抢了洗碗的活儿。黎湘便去抱了干草给她把床铺好。
眼下已是深秋又是住在江边，晚上水气重湿冷湿冷的，铺点干草再铺褥子就没那么容易潮了。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太阳也渐渐落了山。四周静谧无声，只偶尔有几声狗叫从村里传来。
黎湘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想了好一会儿看到对门小娃出来才反应过来。
“娘，乔婶儿这两日怎么没骂人了？平时这个点儿不都要在家里吵好久么？”
“她啊，男人回来了呗。伍大奎本就嫌弃她丢人，她就是再想骂也得憋着。”
“难怪……”
就说这两日怎么那么安静，原来是她丈夫回来了。要不是天晚了黎湘还真是想去瞧瞧那个能制住乔婶儿的人是个啥样儿。
说来也奇怪，明明就住对门儿，原身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伍大奎的。虽说有一定原因是原身经常是在船上，但逢年过节在家都不曾见到就很奇怪了。
不过这人和自家没什么关系，黎湘也就想想便抛到了脑后。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村子里的鸡也还都没打鸣她就起了床。她惦记着今日要去城里卖包子，面要早些发起来才是。
昨日傍晚爹摸黑已经把麦子都给磨完了，她有那么瞬间是想把面全和了的，但想想还是稳妥起见，包子今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先少做点儿。
黎湘舀了差不多十斤的面粉出来，正点灯加着水和面呢，门吱呀一声开了。回头一瞧是爹起来了。
“湘儿，你把面和好了再去睡会儿，爹力气大，爹来揉。”
“嘿嘿，爹你不说我都要去叫你的。这么多面我可揉不动。”
“那行，我先去洗手。”
这入口的东西，必须得保持干净才是。
这话还是黎湘说的，重要的是家里人都听进去了，这是叫她最开心的。
面很快和好了，接下来的活儿就是黎江的了。他正值壮年又常年拉网，手上力气比一般男人还要大，揉起十几斤的面那是丝毫不费力气。
黎湘洗干净手也没再回去睡，而是收拾起板凳蒸笼这些东西开始一样一样往船上搬。搬完了做包子要用的东西，她又看了看昨日捞上来的那二十几只毛蟹，想了想也放到了船上。
等卖完包子回来路上给蒸了，正好在路上就给它剔出来。
利用可利用的一切时间。
父女两一个在灶间忙着一个在外头忙活，动作都是轻了又轻，不想吵醒了家里的另外两个人。
天渐渐亮了，面也发的差不多了。黎湘扯了差不多一斤开始抻面，准备早饭一人煮碗面吃。
没法子，家里没有粟米就剩一堆豆子，也是实在找不到别的粮吃了。
“爹，你去帮我扯点儿菜回来。”
“好嘞，我先把这发好的面搬到船上去。”
这十斤面发出来的面团儿可是宝贝，马虎不得。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关氏也起了床，稍微洗漱后便进了厨房给女儿烧火。
此时黎湘的面已经抻好，正在剥大蒜。昨儿晚上没有吃辣椒给她馋的，早上必须来吃一口。
“娘，我等下做的酱吧，呛鼻子，你先出去，等我做好了你再进来。”
“没事儿，以前咱们没灶台的时候儿在屋子里做饭，天天都呛着呢，我都习惯了。”
黎湘：“……”
柴烟那能和辣椒的威力能比么，她又劝了几句无果后只好算了。
“行吧，那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别硬撑啊。”
黎湘啪啪拍碎了两个大蒜然后剁碎，下一坨猪油烧烧热了扔进去加盐中火翻炒。等到蒜末都变得微微发黄时立刻撤了火将辣椒粉倒了一些进去。
浓烈的蒜香味瞬间被另外一种辛辣的味道代替。
“咳咳咳……咳咳咳……”
关氏一边咳一边抹着眼泪跑出了灶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回头一看，女儿正不紧不慢的将锅里的酱料装到罐子里。
？？？
为什么女儿仿佛都闻不到一样？？
“娘你可别进来了，等我做好了面我给你们端出来吃。”
黎湘闻着辣椒味儿简直不要太亲切，不等面熟就干吃了一小勺蒜蓉辣椒酱。被油爆出香味的蒜蓉加上油滋滋的辣椒，味道实在绝配，辣得人胃口大开。
哪怕只是清汤面，只要有它作配，自己可以吃三碗！
第20章
一刻钟后，面条熟了。
黎湘把烫熟的菜加到各个碗里，加完调料又加了两勺子蟹肉酱，然后开始挑面。
等把几个碗都端出去了她才发现表姐还没有起床。
不应该啊，就昨日表姐那表现出来的样子，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干活，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起床。
“娘，你们先吃，我去叫叫表姐。”
黎湘走到门口，轻轻拍了拍门，还没开口喊呢，门就自已慢慢滑开了。
“表姐你……”
她话才开了个头，整个人就愣住了。
床上的表姐睡的正熟，被子都是踢开的，身材一览无余。难怪表姐总是佝偻着背，原来是前头发育太好了……
黎湘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裳上连个起伏都没有，想想就心塞的很。真是纳闷儿，同样吃豆子喝米粥长大的人，为啥表姐那么大，自己却连发育都还没有开始。
“表姐……醒醒啦，起来吃了早饭我们要出门了。”
一听要出门，关翠儿立刻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姑姑家顿时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穿衣裳。
“表妹，我，我昨晚上睡的太晚了，对不起啊……”
“没事儿没事儿，不晚呢。”
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会睡不着觉很正常，她理解。
“表姐我先出去了，你收拾好就出来吃面。”
“好，知道了……”
关翠儿心慌慌的，心里头不停埋怨着自己不争气。刚来第一天就睡懒觉，还要表妹做好了早饭来叫她，实在太不像话。
等她整理好自己出门看到早饭时，心里更慌了。
一眼就能看到的油水，这在家里从来都只有大伯父碗里才会有。爹不是说姑姑家条件也不好吗，为什么跟她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翠儿，快吃呀，吃完咱们要走了。”
“哦……好……”
关翠儿埋头吃起了自己面前那碗面。
也不知是表妹手艺太好了，还是因为油水多，这碗面比昨晚上那一餐更加美味。她不光吃完了面，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早上吃的这么饱。要是爹娘也能吃上一口该多好……
“表姐，走啦。”
“是去捕鱼吗？”
关翠儿一边跟着上船一边挽起袖子找着活儿，准备大干一场。吃食那么好，不干点儿什么她总觉得心里亏的慌。
黎湘被她这小动作逗笑了，拉着她走到船舱里坐下。
“咱们不去捕鱼，去城里卖包子，表姐你要闲不住就帮着擀擀皮儿。”
“擀皮儿？”
这是关翠儿听都没听说过的词儿。
“你过来我教你。”
反正一路上城里时间挺长的，把她教会了也能多个帮手。
黎湘看得出来，表姐是一个极度没有自信甚至是自卑的姑娘。这个时代不受宠的乡下姑娘就是这样。从小给家里干活，长大了再嫁到另外一家继续干活儿。生个儿子就有价值，生不出儿子就继续生，不然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个时代的一些思想真的太糟糕了。
她改变不了别人，但眼前的这个表姐，她想试着帮一帮。于是黎湘手把手的教会了关翠儿擀皮儿包包子。一边教她还一边夸她包的好看，学的很好。
关翠儿还从来没被这样肯定过，拿着手里的包子笑的跟个孩子一样。
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包了一路，关系迅速熟稔起来。
到城里后，依旧是黎湘挎着篮子出去卖，其他人在船上包。这回黎湘走之前问过关翠儿，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出去卖包子。关翠儿有些意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她没有勇气跟着一起出去。
人家不愿意，黎湘也不强求，毕竟帮人是次要的，卖包子才是正事儿。她又挎着篮子去了昨日卖包子的那条街。原以为还要吆喝一会儿才会有人来，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早就有人等在那儿了。
“小哥是你啊，这么早。”
“还早啊，你瞧瞧这日头都要上来了。做买卖的还不上点儿心，再晚来一会儿我都要走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家住的太远啦，划船上来得大半时辰呢，下回一定注意来早些。这两包子送给小哥，消消气儿。”
黎湘一边诚恳的道歉一边先包了两个包子笑着递过去。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么，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池子也就是那么一抱怨，瞧着小姑娘一笑，又送两包子，他那一丁儿火立时就没了。
“那你明儿记得早点儿，我家公子吃着不错，这几日我都会来买的。今日先包二十给我吧。”
“二十？！这么多！”
黎湘篮子里一共才三十个呢，这一下便去了大半。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们府上又不只公子一人，几个主子一人尝两个就没了。你快包啊，我出来可有一会儿了。”
池子一边催一边递了铜贝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