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鹤勾起嘴角:“当然,随时都可以。”
“谢谢您。”
宋君白抿唇一笑,扭头跑出去,裙摆和长发在秋风中轻轻飞舞,像一幅画。
宋君白从转过身的那一刻脸色就完全冷了下来,等跑过英语组办公室的视线之外,她慢吞吞地停下了脚步。
一周前,十七班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女生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退学了。
每年都有因为各种原因退学的学生,这件事并没有在学校里引发大的骚动,埋头苦学的学生们最多课间议论一两句她心理承受能力差之类的。
但落在宋君白的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个女生,是古鹤的下手对象之一。
也是宋君白唯一明确知道的受害者。
和宋君白不同,她是个孤僻而脆弱的少女,因为学习压力大,父母要求严格,而日复一日地愈加沉默孤独,这个时候,一个帅气而温柔的老师闯入了她的生活,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关怀和理解,她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之后便是被拍了不雅照,被分手,求复合反而被威胁……
短短几个月,从天堂到地狱,最终选择了退学。
而宋君白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在好几年后,古鹤被人举报丢了工作,消息传到几年都没有人发言的校友群里,已经嫁人生子的女同学却在某个深夜里,借着喝醉,突然跳出来声泪俱下地控诉,说出了当年的事情。
宋君白至今记得她带着醉意的哭声,她说,她是真的喜欢过这个人,但后来的每一天,每一年,她都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
那夜群里没人吭声,大部分人早就不用 qq 了,宋君白以为纵使有人和她一样听见了那晚的语音,应该也会留一份成年人的体贴,假装不知道。
但半个月后,女同学再次在群里发声,她说她不后悔那天把事情说出来,但这个群里有人把她被拍过不雅照的事情告诉了她的丈夫,她离婚了,孩子归丈夫。
那一天,宋君白遍体生寒,多年前同样被谣言和暗箭撕咬得遍体鳞伤的记忆再度涌来,将她淹没。
作恶的人从来都不只有始作俑者,更有藏在暗流深处的内心阴暗者。
最近几个月来,宋君白和沈路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古鹤的动静,但毕竟学生和老师的时间差得太多,古鹤伪装得太好,乃至于两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却没想到,事情还是照着既定的路线走了下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宋君白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走过教学楼拐角,一只手从楼梯间的黑暗中伸出,一把将宋君白扯过去。
宋君白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不动声色地放下心来。
是沈路。
“这就是你说的你必须做点什么?”
沈路和她挨得极近,声音咬牙切齿地响在她的耳边,激起一片战栗。
宋君白站稳,一只手无意识地扶在他的胸口,声音很轻。
“办公室有摄像头,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因为太近,原本正常的呼吸声落在耳朵里都成了巨响。
“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就穿成这样去勾他?”
沈路大概是真的气狠了,一只手摸索着探上宋君白的后脖颈,恶声恶气道:“宋君白,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
沈路的手掌心很热,落在她后颈上,揉乱了她的长发,几乎烫得她一个激灵。
宋君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因为楼梯间这个存放打扫工具的隔间十分狭小,她几乎被沈路圈在怀里。
沈路很凶,但他对宋君白一直很克制,哪怕经常用野兽一样的眼神盯着她,但手脚一直很规矩,最越界的也不过是曾经牵了一回她的手。
但今天显然不一样。
宋君白抬头,对上沈路的视线,然后知道了为什么。
“你喝酒了?”
沈路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热乎乎的,带着浅淡的酒气。
沈路固执地盯着她。
“一点点啤酒,晚上和老纪喝的。”
宋君白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够清晰地看见沈路的眼神。
如烈酒一线。
冷凝如冰,但只需一点火种,便会爆出一蓬烈火。
沈路有优越的唇线,清晰冷硬,生气的时候尤为明显。
“我不会有事,”宋君白轻声道,“不是有你么?”
于是火种落下,烈火燎原。
沈路手上用力,将她又往自己身前带了一把。
太近了。
不知道是黑暗还是那点微乎其微的酒气催化,又或者是宋君白被古鹤激出了灵魂深处的恶心感。
此时此刻,宋君白不想和沈路保持距离,她迫不及待地想让沈路的气息淹没自己,让她忘掉刚刚与古鹤虚与委蛇的恶心感。
“你别生气,好不好?”
宋君白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软了下来。
于是沈路的心也软成了一滩温水。
他放开了宋君白,扭过头。
宋君白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然后是他微微沙哑的声音:“如果再有下……”
宋君白忽然一个冲动,伸手捂住了他漂亮硬挺的唇线。
“没有下次。”她笑起来,眼里全是细碎的光。
沈路咬肌动了动,伸手扒开她的手,自己往外面先走。
宋君白握紧掌心,原地站了两秒。
那样冷硬的唇线,原来竟然那么软。
“喂,”她又开口。
沈路头也没回,语气不耐:“又怎么了?”
“我今天这样穿好看吗?”
“不好看,丑死了。”
沈路加快步伐,把宋君白甩在后面,却在过转角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第三十八章 你等等我
周晓已经从宋君白旁边路过八趟了。
宋君白目不斜视,笔下不停,一份课后练习卷已经划拉得七七八八。
“喏?”
宋君白把写完的练习卷递给周晓。
周晓眼神复杂。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形象?连这玩意儿都要抄?”
宋君白手一滑,就要把练习卷收起来。
周晓眼疾手快,一把摁住:“长者赐,不敢辞!”
宋君白也不跟他争,慢吞吞道:“物理做完给我抄。”
周晓:……
练习卷太简单,对宋君白来说连草稿都打不上两笔就能做完,不过是日常巩固基础,保持做题手感用的。
周晓懒,逮着宋君白的试卷抄也不是第一回 。
但周晓拿了题并没有走,还磨磨蹭蹭地站在宋君白课桌旁。
宋君白掏了掏桌屉,摸出来两颗软糖,眼神示意他要不要。
周晓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行了行了,你们女孩子才喜欢吃这甜腻腻的玩意儿,你别拿我当沈晴哄。”
周晓没好气,从旁边拖了个凳子过来。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宋君白侧目:?
“我小路哥是不是逼你跟他穿情侣装?”
周晓义愤填膺,一拳砸在手心:“太过分了,他自个儿喜欢整天穿得黑漆漆像个不法分子似的,竟然还让你跟他穿同款!小白我跟你说你别被小路哥给忽悠瘸了,男人不值得!”
宋君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中性风黑夹克,自己黑色工装裤,觉得也还行。
懒得跟周晓废话,宋君白把他撵走,准备上课。
放学后沈路在校门口等她,同样是一身黑,几乎隐没在夜色中。
不说还没想到,被周晓这么一说,“情侣装”三个字就在宋君白脑子里挥不去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前一天沈路说她穿那身不好看,今天赌气换了一身全黑的中性风。
沈路看见她也是一呆,又飞快地别过眼去。
宋君白发现他耳朵又红了。
宋君白心想不是吧?她本意是穿这身气气沈路的,怎么是这么个反应?
难不成昨天沈路不是说气话,他是真的觉得昨天那身丑,今天这身好看?
那路哥这个审美着实是有点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