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蕊深深鞠躬,钢琴伴奏者,城关完小音乐老师严华铃也站起身,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这一场表演获得了成功。
盛子越没有说话,她的目光里带着审慎,陆蕊今天的表演的确十分精彩。她小小的身躯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难怪能够成为书中女主,逆袭成为女富豪。
想到刚穿越而来之时在那本书中所见的剧情,盛子越的脸上有了几分凝重。陆蕊不仅有一颗强悍的心、一个自私的灵魂,她还有女主光环,一切与她为敌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结果。
面对陆蕊,盛子越丝毫不惧。可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外婆、父母、妹妹、舅舅、老师……身边有了越来越多的牵绊,曾经清冷的她变得柔软。
台上的陆蕊光彩照人,盛子越眯起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陆蕊的诗朗诵这一段描写引用自斯琴高娃的诗朗诵《我爱这土地》(艾青先生作品)
第55章 比赛1
接下来的表演没有太多亮点, 底下的观众看得有些打呵欠,悄悄议论着。
“第一名肯定是那个朗诵,太感人了。”
“果然是拿过省城朗诵大赛名次的人, 这表演……啧啧啧,谁能拼得过?”
“我也觉得不用再看下去了,这绝对是冠军。真没想到一个朗诵还能整得这么有感染力, 唉哟~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桂枝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盛子楚, 就怕这孩子受了打击影响舞台发挥。却不料头一偏正对上一张双目放光的脸, 盛子楚嘴里喃喃道:“哇,原来表演会有这么多人鼓掌和表扬, 简直太棒了。”
得, 白担忧了。盛子楚完全就是个比赛狂魔,对手越强大她越兴奋。
该盛子楚候场了。
盛子越从空间取出那个金光闪耀的凤翎头箍, 郑重地戴在盛子楚头上:“加油!”盛子楚咧嘴一笑, 扶了扶发箍,点了点头。
钱金凤和甘敏学对视一眼, 坐直了身体,等待着徒弟人生中的第一次公开表演。陆桂枝和盛同裕双拳紧握放在双膝之上,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紧张。
珠玉在前,盛子楚的表演能不能胜出?谁也不知道。
陆蕊下了台, 杨桃庄笑得合不拢嘴, 抱着她直夸:“我家蕊蕊就是厉害,你看这剧院就数你的节目掌声响。”
陆蕊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斜着眼正看到盛子楚穿着一条绚烂多彩的孔雀裙走到后台,不屑地撇了撇嘴。才一年级的小学生,能够折腾出什么玩意?
大红帷幕之后, 盛子楚站在舞台中央,腰胯扭动,左右手一高一低,摆出一个妙曼的起手势。眼前的帷幕只要一拉开,她就会面对无数的观众,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想想——就斗志昂扬呢。
音乐响起,是熟悉的锣鼓与大筒的演奏,热闹明快——这是花鼓戏表演?所有的观众都欠了欠身,小学生竟然能表演花鼓戏么?这可稀奇了。
湘岳县是花鼓戏扎根的土壤,几乎人人都会哼几句,县城花鼓戏剧团解散之后,农村依然有小戏班子表演。今年年初剧团正在积极筹建,但还没有新戏上演。好这一口的老百姓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听到这锣鼓之音就眼睛亮了起来。
陆蕊皱起了眉毛:盛子楚竟然会这个?前世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会唱戏。估计就是随便学了几句,为表演现学的吧?哼哼,湘岳县人的耳朵可厉害得很,你唱得不好恐怕要被喝倒彩。
百灵鸟般空灵的歌声从帷幕之后响了起来:“春风吹进大山里,孔雀飞到百姓家……”
调,的确是花鼓戏的调。可是这词,却从来不曾听过。莫非是新戏?所有人都被这稚嫩而悠扬的唱腔所吸引,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斜,眼睛紧紧地盯着帷幕,嘴里念叨着:“什么戏?没听说过啊,现在谁还写新戏?”
帷幕缓缓拉开……
追光如期而至,所有的灯光都在盛子楚的头顶倾泻,如瀑布飞流而下,她就是那一朵崖底盛开着的孤傲清丽百合花。
“哇!”台下一片惊呼。才七岁的小姑娘,穿着一条无袖宝蓝连衣裙,自上而下颜色渐渐晕染成绿色与桔色,裙角坠着金色凤翎,头顶戴着的发箍之上一支孔雀尾翎泛着多彩宝光,在灯光之下熠熠生辉。
盛子楚的眼睛很大,上了妆之后亮如星星,只向下扫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她的脸上——这是一只美得让人屏息的蓝孔雀,宛如从山林之间飞出的一只神鸟,美得耀花人的眼。
陆蕊捏着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生疼生疼,可是她浑然不觉。有一种暴虐的情绪在体内泛滥:盛子楚才七岁,怎么敢这么漂亮!她明明是个草包,怎么敢这么多才多艺!
她想呐喊,她想尖叫,她想亲手毁掉这只美得过分的蓝孔雀。
欢乐的音乐响起,盛子楚动了。柔软的腰肢、柔美的动作、柔若无骨的四肢,孔雀舞最复杂的拧身、扭胯、摆腿,她完成得如行云流水。
这是孔雀舞?乡土气息的花鼓戏乐曲、民族风的孔雀舞,竟被一个七岁小儿演绎得如此协调。“啪!啪!啪啪!”所有人都兴奋地随着鼓点拍起手掌,为这个一看就知道舞蹈功底深厚的小姑娘鼓劲。
听到这掌声,盛子楚感觉体内被注入无穷的力量,她想欢呼她想高歌,她想把自己燃烧成火,把最灿烂的自己呈现给观众。
“天上飞来蓝孔雀,喜看乡村换新颜。
承包到户心欢喜,农民齐心奔未来。”
这熟悉的十字花调,融入了傣家元素,传统的花鼓戏竟然可以这样创新?台上的盛子楚边歌边舞,这强烈的感官冲击将所有人都摁在椅子里动弹不得,观众个个神魂为之所迷,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盛子楚所表演的这一段折子戏,是甘敏学专门为她所写,一字一句皆为她量身定制。讲的是一只神鸟来到人间,亲眼目睹农村改革所带来的变化,为农民生活改善而欢乐舞蹈的故事。
旋转、旋转……宝蓝色的长裙在空中划出一个个美丽的弧线,宛如暗蓝花朵在舞台盛开。当最后一个鼓点落下,盛子楚侧身而立,小脸微向上仰,左手如凤嘴靠近发箍凤翎,右手执裙角展开,瞬间由急速旋转定格成一副静态的画面。
美极艳极。
追光的光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道手电筒光束,径直打向盛子楚的头顶。那金色的发箍、蓝宝石、红宝石、绿松石、珍珠……五颜六色的宝石在光束之下闪着华彩。
再美的珠光,也美不过盛子楚的脸,似春雪初融,如芙蕖盛开。
帷幕缓缓拉上……盛子楚定格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众人眼里。
“哗——”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还有人欢呼尖叫:“哦!哦!哦!”
十秒之后,掌声依然没有停歇。观众像是疯了一般,眼睛依然盯着那大红帷幕,似乎只要掌声不停,那美丽的蓝孔雀就不会飞走。
观众太过热情,报幕员不得不从后台请出盛子楚,让她站在幕布之前鞠躬感谢。盛子楚笑靥如花,双手捏着裙角,调皮地蹲身唱起山歌——
“多谢了,多谢了四方众乡亲。我家没有好茶饭啰喂,只有山歌敬亲人哪,敬亲人。”
掌声再次响起,台下的陆桂枝眼中含着泪水,抓着钱金凤的手,连声道谢:“钱老师,你把她教育得这么好!这么好!我……”
钱金凤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满都是骄傲:“你不是说了吗?楚楚也是我的孩子,我们两个妈妈一起培养她。”
陆蕊的配乐诗朗诵《我爱之土地》思想深刻、立意高远,让人灵魂为之震撼;盛子楚的戏曲舞蹈《蓝孔雀》舞台表现惊艳、功底扎实,让人耳目为之一新。
评委们都很为难,谁第一,谁第二?
最后没办法,评委组在后台临时召开紧急会议,让陆蕊和盛子楚参加。
两人同时来到后台。四目相对,陆蕊冷笑一声,凑近盛子楚身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妖里妖气!”
盛子楚刚刚接受了无数赞美与掌声,内心正是膨胀的时候,陡然听到这一句差评,气得七窍生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伸出手推搡了一下陆蕊的胳膊:“你才妖——”
话未说完,陆蕊借着她那一股推搡之力,向后一倒。
“哐当……咚!”陆蕊撞倒后台的灯柱,摔倒在地。灯泡碎片扎进了她白嫩的胳膊,顿时鲜血涌了出来。
盛子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陆蕊摔倒、鲜血流出之时,吓得小脸煞白。几位老师同时跑来,一个抱起陆蕊仔细察看她的伤势,一个严厉地训斥盛子楚:“你怎么能推人?太不像话了!”
“我!我没有……”盛子楚惶然四顾,她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虽无心如此,但是她的确推了陆蕊一把。
“曹老师快来,送她到医院去!”体育老师接过陆蕊就往外面奔,陆蕊软绵绵躺在他手臂之中,左手胳膊上鲜血一滴一滴地向下滚落,看着可怜至极。
接触到盛子楚惶然的目光,陆蕊眨了眨眼睛,用嘴唇说了两个字:
“笨——蛋!”
盛子楚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人心险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颗心急剧地跳动,喉咙开始发干,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好好的儿童节表演,竟然会有人为了争第一出手伤害同学,这这这……
陆桂枝、盛同裕被请了进去,校长亲自和他们谈话:“盛子楚推倒陆蕊,现在陆蕊同学胳膊被碎片划伤,已经送往医院。盛子楚同学出手伤人,会演第一名的资格被取消,学校也会给她记过处分。”
盛同裕嘴唇有些哆嗦,央求道:“向校长,很抱歉我们没有教育好孩子,是我们的错。能不能不要记过?这可是要跟着档案走的啊。”
校长很为难:“可是,陆蕊同学受伤流血,如果我们学校不做出处分,我怕她的家长会……”会埋怨校方处理不公正,会到教育局告状——这些话就不方便说出来了。
陆桂枝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陆蕊的父亲是我嫡亲的弟弟,我会好好和他沟通,争取他们的谅解,只求校长暂时不要着急处理,我们私下先协调。”
校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家教育孩子一直是很用心的,盛子越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盛子楚的文艺天分也很出色,但这一次……事情可大可小,就看你们怎么处理。”
盛同裕紧紧抓着陆桂枝的手,连连点头:“好,我们这就到医院探望受伤的孩子,一定好好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夫妻俩匆匆赶往医院,一颗心七上八下,怕陆蕊受伤太过严重,怕杨桃庄不依不饶,怕良华追究到底,全然忘记盛子楚还站在后台一动不动。
被遗忘的盛子楚感觉自己像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上一秒还人人夸赞,下一秒却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短短的十几分钟,她仿佛已经化成石雕,任由海风凛冽、海浪汹涌。
寒冷与恐惧将盛子楚牢牢钉在后台的地板之上,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到来,方才唤醒了她所有的感知。
“姐——”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一声呼喊。
盛子越将妹妹抱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这个一直在颤抖的身体,心疼、内疚、自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汇成一句:“不怕,有我呢。”
第56章 比赛2
陆良华和杨桃庄快被吓死了。
看着医生有条不紊地处理陆蕊的伤口, 看着他用镊子夹出一片又一片灯泡碎片,然后撒消炎粉、包扎伤口,杨桃庄不住嘴地问:“要不要紧?会不会留疤?”
医生严肃地瞅了她一眼, 对陆良华说:“家属到外面等着,一点小伤,怕什么。”
听到“一点小伤”, 陆良华松了一口气, 将桃庄拖出外科诊室, 坐在走廊长椅上,咬牙骂道:“那盛家的老二真是狠!才七岁就跟头恶狼一样。”
杨桃庄最讨厌这个盛子楚, 当时就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那就是个孽种!将来迟早有一天要砍脑壳的!以前打我们家志远, 她陆桂枝护着,现在又打蕊蕊, 我看她陆桂枝怎么说!必须严惩, 必须处分,我要让她跪在地上道歉!”
陆良华皱了皱眉:“莫说那么难听, 她毕竟是我大姐。”
“我呸!什么大姐!你拿她当大姐,她可没当你是弟弟。来县城这么久她有没有请我们吃过饭、喝过茶?她有没有帮你在领导面前说过好话,有没有帮我们带过孩子送过礼?”
陆良华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寄信给桂明康, 说他的孩子已经夭亡, 多少有些愧疚,原本陆桂枝应该从他那里获得更多资源呢。
走廊起点匆匆跑来一男一女,神情惶急地四下张望, 看到长椅之上的陆良华方才吁了一口气,径直朝他走来。
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淌,碎头发沾在脸颊, 此刻的陆桂枝看着狼狈不堪。她一见到陆良华忙问:“蕊蕊现在怎样?”
陆良华还没来得及开口,杨桃庄已经尖声叫道:“还能怎么样?划了那么大几个口子,流了那么多血,医生取出来的玻璃碎片都有十几片!你家那个老二就是个强盗!先前打弟弟,现在推姐姐,我早就说过你还不管教将来是要当女流氓的!”
杨桃庄的声音尖利高亢,在走廊间引来阵阵回响,一个护士走出来皱眉低声警告:“小点声儿,这是医院。”
陆桂枝听说划了好几条口子、流了不少血,一颗心吓得突突的,她定了定神强笑道:“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楚楚,真的很抱歉。”
陆良华眼里也带着一丝谴责:“大姐,你家老二真的要好好教育,比赛嘛总有输赢,不能为了得第一就把同学推倒,这样的性格……现在不受点教训将来还得了?”
盛同裕一向傲气,但现在为了孩子不得不低头。汗水蒸汽让镜片满是白气,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老向下滑的眼镜,低声说:“良华说得是,对不起。”
杨桃庄阴阳怪气地回一句:“盛老师,您的对不起我可不敢当。两个大学生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有文化、懂礼貌,哪里是我乡下人比得上的哟。”
陆桂枝抬手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了一眼盛同裕,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此刻没办法为女儿求情,只能等医生出来问清楚情况了再说吧。
盛同裕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格子手帕,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用手帕擦吧,你夏天总是这么多汗。”
有一种甜蜜与温暖涌上心头,陆桂枝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忽然就不是那么担忧了。实在不行,记过就记过吧,就当给楚楚一个教训。毕业之后这些处分也不会跟进初中,最多就是评三好生、优秀少先队员等荣誉会受影响。
杨桃庄觉得眼前这一幕刺眼得很,冷哼一声:“到底不是自家孩子受伤,你们还有心思擦汗,我都急得心都要烧焦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一定要找校长告状,坚决严惩盛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