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带着轻嗤的“蠢货”从窗外传来,贾文茵吓了一跳。
“谁在外面!”贾文茵赶忙用力推开窗户。
月色下,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窗外。凉风吹起黑纱,露出司阙的脸。
贾文茵一怔,惊愕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明白已经落了锁的后宅为何让这人闯进来。她盯着司阙的脸,很快发现司阙穿的是男子装扮。
难道不是阙公主?
贾文茵狐疑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难道是司国的太子司阆?”
司阙慢慢勾唇,扯出一丝笑来。
——他很讨厌自己和司阆长了张一样的脸。
黑纱落下,将他的脸重新遮住。
司阙叹息,这世上的蠢货真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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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尤玉玑如往日在厅中见过几个和她请安的姨娘。春杏、翠玉和林莹莹离开后,她靠坐在一把椅子里,吩咐景娘子一会儿安排人送些薄礼去赵家看望,毕竟赵家的新妇昨日在府上落了水。
可是景娘子还没下去,抱荷小跑着进来。她亮着眼睛说:“夫人!昨儿个在咱们府上掉进水里的那个妇人疯啦!”
尤玉玑微怔,稍微坐直了身子,让抱荷详细说来。
“如今京中都传疯了!昨天贾氏因为当众落水被她的婆母数落责罚,也不知道怎么的,夜里忽然发了疯挖了自己的眼珠子用一根红绳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跑到院子里跳舞!”
尤玉玑听得皱眉。
旁边两个丫鬟也因为这血腥恐怖的场景吓得不轻。
枕絮甚至拧着眉问:“真的假的啊?瞎诌的吧?”
“真的啊!现在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事儿呢,不信你出去问问呀。”抱荷一脸确定,“赵家给请了好些大夫,贾氏疯疯癫癫还把大夫的脸都抓坏了呢!”
景娘子不确定地向尤玉玑请示:“那还送礼去吗?”
尤玉玑想了想仍让景娘子备礼,且将原本打算的礼又加重了些。她抱着百岁在美人榻上斜倚下来,越想越不对劲。
贾氏白日里在晋南王府落水,晚上就疯了?这事儿会不会有人扯到晋南王府?她想了想,让枕絮去打听一下这位贾氏。
尤玉玑又想到当时贾氏落水时,身边只司阙一个人在。而且贾氏被救上来之后,指着司阙说是司阙害了她。
尤玉玑垂下眼睛,望着在她怀里咬玩衣带的百岁。
“昨日吩咐给云霄阁送去的补膳可送去了?”尤玉玑询问侍女。
侍女禀话:“厨房那边刚做好,正要送过去呢。”
“我亲自送去。”尤玉玑把衣带从百岁爪子里救下来,把百岁放下。她捏着衣带瞧,发现被百岁咬坏了。她宠溺地望了百岁一眼,无奈地俯身揉揉它的头,起身去里间换一身衣服,再去云霄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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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阙立在窗前,双手搭在窗台上,望着庭院里随风拂动的几片枝上枯叶。直到尤玉玑出现在视线里。他望过去,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
“姐姐。”他隔窗唤她。
尤玉玑抬眸冲他温柔一笑,又收回目光,朝里走去。她上了楼,抱荷跟在她身后将食盒放在桌上。
司阙看见了,他问:“姐姐是过来一起与我用午膳的吗?”
尤玉玑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让抱荷下去。
“我有事情要问你。”尤玉玑朝司阙走过去,望着他的眼睛,“昨天在景湖,贾氏到底是怎么落水的?”
司阙用一种失落的眸光回望尤玉玑:“姐姐不信我。”
尤玉玑柔声:“不是不信你,只是当时只你一个人在那里。如今贾氏出了事,我担心有人追究起来,会来问你。”
尤玉玑眼睁睁看见司阙眸中的失落一扫而空,他又对她重新露出干净的笑容来。她望着他干净的笑容,心中一软,在心里告诉自己日后不要再怀疑司阙。
“她说她恨姐姐,想害姐姐。”司阙眸色澄澈满目赤诚,“我走过去告诉她害人是不对的。她因为计划被人听到,惊慌失措中跌进湖里。”
尤玉玑拧起的眉心逐渐舒展开,她慢慢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这下,反倒是司阙皱起眉。他苦恼地望着尤玉玑,询问:“姐姐,有人以为是我害了她吗?姐姐,他们要把我抓进牢里严刑逼供吗?姐姐,我该怎么办?”
他望着尤玉玑的眼睛,再唤一声“姐姐”。
被连唤了几声姐姐,尤玉玑听得心里不太自然。
她已令人问出司阙的生辰,两人虽同岁,他却分明年长她半岁余。
她柔声宽慰:“好啦,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人将你抓进牢里严刑逼供。你且放心便是。”
“好,我听姐姐的。”司阙慢慢笑起来,“姐姐对我真好。”
尤玉玑打量着司阙的脸色,柔声道:“今日瞧你气色还不错。我给你带了些补膳,看你喜欢哪个吩咐一声,明日再给你送来。”
司阙视线越过尤玉玑望向桌上的食盒,问:“姐姐要一起吃吗?”
尤玉玑摇头,温声细语:“王妃早上传话让我午膳去她那里用,许是又要唠叨一番。我就不留在这里陪你用了。”
司阙漆亮的眸子一瞬间黯然下来。不过他很快又笑起来,乖顺地说了声“好”。
尤玉玑没多留,这便离开了云霄阁。
转身下楼的时候,尤玉玑回忆着司阙的对她笑的神色,心里生出几分别样的触动来。她觉察出几分司阙对她依赖,她细细地琢磨,仔细分辨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尤玉玑蹙起眉心来。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果然见司阙站在窗口目送着她。尤玉玑一怔,继而回了个温柔的笑容,再转身继续往前走。
待尤玉玑的身影看不见了,司阙才转身走向桌边,面无表情地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几道补膳。
“可都是些大补。”司阙忽然就笑了,“怎么,姐姐是怕我没力气好好播种吗?”
司阙也不拿筷子,直接用手拿起一块油腻腻的乳鸽肉,慢悠悠地吃起来。一整块肉被他吃尽,他又舔了舔指上沾的浓汤油渍。
“我听姐姐的,好好补。”司阙笑着。
接下来几日,司阙都没有再看见尤玉玑,倒是一直吃着尤玉玑派人送过来的补膳。
眨眼又过去五日,到了司阙与尤玉玑约定好的日子。
暮色罩下来,司阙换了身衣服,往昙香映月去。
尤玉玑也很忐忑。
她一个人坐在床边,身边没有侍女候着,就连百岁今晚也被关在了寝屋外。尤玉玑频频望向床头小几上的那碗汤药,那是胡太医给她开的助孕的药。
尤玉玑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她不得不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想起此时卧床病重的母亲。
每每只要一想起母亲病重,她心里就很难受。每每想起了母亲,思绪便像拉不住一般,辗转反侧想起过往的年岁,又想起母亲如今病重的消瘦模样。两相比对,心中更是酸苦得要命。
不自觉地,一滴眼泪便落在手背上。
尤玉玑惊觉自己落了泪,赶忙抹去手背的泪渍,又擦了擦眼角的潮湿。她若哭过,眼角会洇着红,许久不散。一会儿要见到司阙,她不愿意自己洇红眼尾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尤玉玑又想起司阙,为他的身体而担忧……
“夫人,阙公主带了新谱的词拿来给您看。”抱荷在外面禀话。
尤玉玑心里咯噔一声,分明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司阙真的到了,心里免不得仍是有几分紧张。她缓了缓,才柔声开口:“让他进来。”
司阙走进尤玉玑的寝屋,一眼看见端坐在床边的尤玉玑。
“姐姐。”司阙一边朝尤玉玑走去,一边望着她。她上身穿了件浅杏色的交领衫,下身撘着一条藏青的长裙。司阙望向她的目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重新落在她上身的交领衫。她穿了裹胸,浅杏色的交领衫服帖地裹在她身上,衣带系得整齐。
云鬓也梳得工整。
司阙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尤玉玑,尤玉玑也多看了两眼他的气色。她终究是担心司阙的身体。
“姐姐。”司阙再唤一声,在床边坐下。
尤玉玑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担忧着。
她担忧司阙的身体不太能折腾,毕竟前几日还看见他坐在轮椅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尤玉玑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是以,尤玉玑撒谎了:“胡太医给我开了助孕的药,使用的法子是、是要快些。”
“快些?”司阙疑惑。
“是。一会儿你快些!”尤玉玑攥了攥身侧的床褥,将垂在床下的双腿抬上来,她欠身,将床幔放下来,动作隐隐带着一丝慌乱。
她挪着身子在床上躺下来。
心头怦怦乱跳着,尤玉玑咬了咬旖红的唇,拉起自己的裙子,她里面穿着雪色的里裤,却和寻常就寝时穿的里裤不太一样。
司阙望了一眼,目光不由凝住。
——那是一条开裆裤。
尤玉玑的目光望过来,红着脸催:“快些!”
司阙忽然就懂了。
原来,她真的只是要个孩子。
司阙慢慢抬起鸦睫,微笑着说:“好,我听姐姐的。”
他上了床榻,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床幔晃动时,尤玉玑偏着脸,将自己的脸隐在床榻间的暗色里,她努力让自己分神,去想其他的事情。
许久后,尤玉玑从床榻下来匆匆去拿小几上的药喝。
她上身衣衫仍旧整齐。
司阙依然持着跪坐在床榻上的姿势,上身的衣衫亦整齐。他将腰带系好,转眸望向在喝药的尤玉玑。
姐姐好狠的心,连抱都不抱他一下。
第30章
难捱的两刻钟终于过去了。尤玉玑背对着床榻,压抑着气息,努力将碗里苦涩的褐色汤药往口中灌去。
刚刚的情景盘旋在脑海中,怎么都赶不走,那些粘稠的碰击声好像从未离开她的耳畔。
最后一口苦涩汤药喝进去,尤玉玑深吸一口气,将空碗重新放下。助孕药喝完,好似完成了任务般,一股气力忽地被抽走。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才勉强站稳。她低着头,蹙起眉心来,默默等待痉挛与疼痛的散尽。
司阙保持着跪坐在床榻上的姿势,侧首望着尤玉玑的身影良久。见她低下了头,他在她微弯的雪玉后颈上多看了一眼,他收回视线,瞥向被褥间的血渍污痕,不是他想看过来,而是床榻上的血迹的确让他想忽略都难。
司阙下了床,走到床尾双开门矮柜旁翻了翻,随意扯出来一件尤玉玑的贴身小衣,擦了擦手上的污痕,用力掷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