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青棠和林纯意识到饶蜜的可爱之前,她是全班最內向孤僻的女生,老是低着头不说话,存在感薄弱,被欺负了也不会反抗。她和六班的几个女生有过节,叶青棠和林纯就是碰到她被六班的女生打,出手帮忙之后才和她熟起来。之前饶蜜被欺负,她们都不知道。没想到周柠曾经出手帮过她。
林纯简单粗暴说:“她是刘曼莉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叶青棠说:“你的重点是不是错了?她们都说蒋新阳喜欢你。”
林纯说:“我才不信。蒋新阳又没跟我表白过。”
“如果是真的呢?”
林纯思考了两秒:“还是不要跟我表白了。我暂时不想要男朋友,拒绝他感觉怪怪的。而且,我不想被很多很多女生讨厌,像周柠这样的。”
“蜜蜜喜欢蒋新阳吗?”
饶蜜使劲摇头:“不要!他不缺女生的喜欢。”她拒绝和所有自带万人迷光环的异性生物扯上关系。
林纯问叶青棠:“那你呢?”
“我觉得他挺好的。”见林纯瞪大眼,叶青棠笑着说:“我指作为同学。难道你们讨厌他吗?”
“那倒没有。”林纯承认。饶蜜也老实摇头。
“那就够了。”叶青棠说:“如果成了男朋友,要和他牵手、接吻,交换口水,多脏啊……我可受不了。”
她的表情太生动了,林纯和饶蜜立刻有了画面感,脸色瞬间不对了。她们同样无法接受。
林纯连忙甩头:“我们还是去看天鹅吧!我看到他们游过来这边了。”
玻璃宴会厅附近的三层小塔最高层内,姜妍靠在窗边,把她们的动静尽收眼底。
“不下去看看?”和她待在一起的男人低沉问。
姜妍转过头说:“没事。刘能武不敢为难她们。再说,有青棠在,她主意多着呢。”
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戴着银框眼镜,穿着西装,气质沉稳儒雅,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幽深感。
“最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姜妍说:“诚如您所见,我和我的亲朋好友们都过得不错。除了您,我从来没招惹过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麻烦。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说:“这几年,我应该会退下来。”不能再给你提供庇护。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最好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提出。
姜妍说:“那恭喜您。这些年,您辛苦了。”
“林立言的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您允许我离婚,拿回小纯的抚养权,已经两清了。本来就是我欠你们家的恩情。”
“……如果你有再婚的打算,我可以介绍人给你。这两年你交往的人,不合适你托付终身。”
“然后再来一个林立言?您介绍的人,我连跟他吵架都要掂量几分。我自己选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姜妍说。
“……你不想见到我,是不是?”
姜妍别开脸,说:“您不要乱想,我答应过干爸干妈,要给您养老。”
“小妍……”
“行了。”姜妍眨掉眼里的泪意,“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走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臂,又飞快放开,沉声说:“如果需要帮忙……”
“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需要!”姜妍头也不回说,铿锵有力。
她走出小塔,在外等候的贺丽华立刻迎上来。
“怎么又哭了?”贺丽华掏出纸巾,心疼道。她知道姜妍偶尔会见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每次都把她惹哭。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不妨碍她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她和姜妍相识至今,在公事上,姜妍是她的老师、引导者,私底下,她把姜妍当妹妹,她这辈子唯一三观契合的好朋友。
“我没哭,沙子吹进眼睛。”姜妍嘴硬说。
贺丽华叹气:“要不,你和他分手吧。你为他哭再多,他不对你负责任,又有什么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姜妍离婚后经历过几段感情,每次都无疾而终。她认为是这个神秘男人的责任。他就吊着姜妍不肯给个痛快。姜妍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唯独栽在他身上。
姜妍露出一抹古怪的笑。贺丽华对她和那个男人的瓜葛一无所知,劝解全凭猜测。但她喜欢极了贺丽华的猜测,顺着她的话说:“我不分手。我就要他一辈子欠着我,忘不了我。除了我,他这辈子别想看其他女人。”
贺丽华不懂这么激烈的感情。她和叶建鸿是相亲结婚,叶建鸿逐渐显露的性格使得她对他的感情以敬与畏居多。离婚后她既遗憾又轻松,不曾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现在她对宋诚产生好感,也仅仅是好感。
像姜妍这样执迷不悟地爱着一个人,才是真正的爱情吗?
第37章 学琴
省一初中部设有形体课, 一周两节课,课程内容包括形体训练,如坐立行卧的姿势, 体态塑形, 健美操等等。负责授课的是一位女老师, 也是学校舞蹈队的指导老师。初中和小学一样, 都设有兴趣班。初中的兴趣班种类繁多, 有些需要通过测试选拔队员, 有些自由报名参加。省一初中部的兴趣班有管弦乐队, 舞蹈队, 美术队,辩论队,棋艺社, 毽子队,足球队,篮球队,乒乓球队,田径队等等, 每一个项目都有比赛要参加。
男生们上形体课总是一脸生无可恋。他们并不想向女生们展示他们的身体柔软度。女生们觉得他们完全是想多了,比起笑话男生们的僵硬, 她们更喜欢看自己举手抬足展现的美态。
叶青棠和林纯一直坚持跳舞。即使六年级时退出舞蹈队, 她们周末也会去少年宫跳舞,在家时抬脚压腿已经成为生活习惯。现在随时来个一字马、前空翻侧空翻毫无压力。如果不是年纪太大, 少年宫的老师都想介绍她们练体操。
她们上形体课总能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老师的要求,剩下的时间可以光明正大摸鱼。
她们把饶蜜拖到一边,装模作样指导她做动作,一起摸鱼。
“我跟我爸爸说了你们想学小提琴。”饶蜜弯下腰, 绷直腿,努力用指尖碰脚尖,“我爸准备了两把小提琴送给你们,是我爸的朋友店里卖的,适合初学者,已经调好音。以后如果要换弦,我爸帮你们换。不过如果你们学得好,要换更贵的琴……”
林纯帮她压腰,说:“怎么能让伯父破费呢?我们可以自己买的。”
饶蜜终于碰到脚尖,使劲吸气维持姿势五秒,然后直起身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憋气的红晕:“没事,我爸不在乎钱的问题。但是,你们要好好学,不然他会不高兴。”
叶青棠和林纯面面相觑,有点不祥的预感:“伯父会对我们很严厉?不是你教我们吗?”
饶蜜笑了一下:“我爸教人很严厉,但他很忙,不会亲自教你们。不过如果和他碰上了,他肯定会教一下。主要是我教你们,我爷爷从旁协助。我爷爷不凶,没有我爸的要求高。”
叶青棠和林纯不禁提了一口气,开始思考之前的决定是不是草率了。但已经报备到家长那里了,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上。
到了周末,司机童姨把她们送到饶蜜家楼下。姜妍带着林纯在杨市定居,童姨也跟着来了,已经成为家里的专职司机,主要负责接送孩子们。
同行的还有姜砚晖。他只要没有紧急要做的事,周末的时间基本都给了叶青棠和林纯。像这种第一次登别人家的门,他更加不会放松。
饶蜜家在老城区一个相当破旧的城中村内。虽然是商品楼,但墙身老旧,楼层低矮平仄,楼梯两边贴满广告。没有电梯,要走楼梯走到七楼。
到了七楼,找到门牌,门口的铁闸和大门都锁着,里面传出小提琴的拉奏声。
饶蜜出来开门,看到叶青棠和林纯,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但看到姜砚晖,又害羞地低下头,让他们进来。
饶家的客厅很宽敞,只在贴墙的地方摆放着褪了色的原木家具。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小提琴,满脸认真地对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说话。小男孩手里也拿着小提琴,侧耳歪头听得认真。
见叶青棠一行人进来,老先生对饶蜜说:“蜜蜜,你照顾好同学,爷爷一会儿就好。”
饶蜜说:“青棠,小纯,你们进我房间,姜舅舅在这边坐一会儿。”
靠近厨房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她是小男孩的妈妈。姜砚晖的身份是叶青棠和林纯的家长。
饶蜜的房间不大,物品放置得很整齐,小书桌上全是曲谱和音乐相关的书籍,摆件是缩小版的乐器。
她让叶青棠和林纯等一会儿,她去隔壁房间拿来两把小提琴。
这两把小提琴是红棕色的仿古木琴,表面光滑乌润,弧度优美,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音色清透悦耳。叶青棠和林纯都是识货的人,家里买过钢琴,一看这两把小提琴就知道价值不菲,保守估计,一把的价格在三千以上。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她们连忙拒绝。
饶蜜说:“我爸和卖家是好朋友,有折扣,不贵的,只是学习琴,你们就收着吧。”她随意拿出自己的小提琴,叶青棠和林纯瞬间木了。如果说她们的小提琴值几千块,饶蜜手上的这把,价格要到十万左右。现在岗兴镇一百平方左右,位置最好的商品房也才十万上下。饶蜜等于拿着一套房子在表演音乐艺术。
叶青棠和林纯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饶蜜爸爸在业内那么牛逼轰轰,却住旧楼,买不起一台钢琴了。她们用的钢琴才一万多一台。要她们花十万块买乐器,即使买得起,她们也舍不得。
而且,她们在饶蜜房里听着饶爷爷在客厅教琴,发现饶蜜没说谎,饶爷爷教琴确实不凶,说话很温和,很有耐心,但同一段音乐,他让人家小男孩重复了十几遍,每一遍都能指出不足之处——她们就没听出这十几遍有什么差别!
叶青棠和林纯学钢琴都是考过级的,此时此刻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懂音乐。
饶爷爷教完自己的小学生之后,迎来两个乖巧老实得不得了的新学生,更正,他孙女的新学生。
饶爷爷精神矍铄,浑身上下充满学者的儒雅。他说:“蜜蜜的小提琴水平差着火候,有待提高,其实没资格收学生。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每个周末过来跟着我学。”
对着如此高大上的艺术家,叶青棠和林纯都觉得她们以前学音乐的态度非常不端正。林纯完全不敢作声,叶青棠勇敢说:“不麻烦爷爷您了,我们就想让蜜蜜教我们拉小提琴,我们教蜜蜜弹钢琴,互相,呃,大家教学相长,增进友谊。”
饶爷爷说:“你们有学习的积极性,这样很好。蜜蜜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利于她在音乐上的感情表达。难得你们两个小同学不嫌弃她的笨拙,给她机会展现自己。那就让她试一试。你们放心,我会在旁边听着,指正她的错误,不会让她耽误你们的学习。”
叶青棠和林纯对视一眼。她们能听出饶爷爷的认真严谨,但他对饶蜜的评价是不是低了一点?
饶蜜没什么反应,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说:“我会很努力的。”她认真拿起琴,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变得不一样,从可爱腼腆变得沉静优雅,娇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气场十足,“第一堂课,我们学小提琴基本功,首先是姿势,包括站姿,夹琴,持弓,拉弓……”
叶青棠和林纯学过钢琴,有音乐底子,人也聪明,很快学会姿势,动作做得相当标准。饶蜜见状,立刻进入第二阶段,教音阶,让她们拉一段简单的旋律,熟悉音阶,纠正音准。
叶青棠和林纯自我感觉做得挺好的,很快记住音阶,没有出错,拉出来的效果也不错,基本没有跑调。但饶蜜还是让她们拉了十几遍调整,饶爷爷全程没作声,但看表情,显然是认可她的做法。
有之前小男孩的例子在,叶青棠和林纯都老老实实照做了。她们总不能输给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吧!
但调整到第三十多次,她们练木了,饶蜜依然肃着小脸,没有满意。饶爷爷咳了咳,她才反应过来似的,扬起慈祥(?)的笑容说:“你们拉得很棒!你们比小涛(刚才拉小提琴的小男孩)大,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更高……你们介意吗?”
叶青棠和林纯都是见过世面的聪明孩子,怎么会听不出她在哄她们?她根本没觉得她们很棒,装得太假了,演技差评!
饶蜜说:“我们再练练。你们都是初学,看谁学得更快。”
叶青棠和林纯对视一眼,无形的电光噼里啪啦燃烧。她们成为好朋友后,一向是共同进步的关系,很少有这么明确的竞争关系。比如学跳舞,学书法,学钢琴等,都是林纯先学,叶青棠追上来,没什么可比性。学小提琴她们都是新手,在同一起跑线上,确实可以分个高低。她们突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跃跃欲试。
有了这个决心,她们学得更起劲,更认真了。
这一天她们学了两个多小时,直到饶爷爷的另一个学生来了。她们可以进房练,但还是决定不打扰,一起去楼下吃冰。姜砚晖请客,每人只允许吃一小份,但可以加暖暖的甜品。林纯和饶蜜吃西米露,叶青棠吃红豆沙。
姜砚晖问起饶爷爷的学生,饶蜜说他有十几个学生。饶爷爷退休前是隔壁省的歌舞团团长,退休后收了很多学生,都是从小孩子开始教起,教到对方不愿再学为止。学生的人数一直维持在十几个左右。
见识过饶爷爷和饶蜜教琴的态度,叶青棠和林纯都相当理解为什么饶爷爷这样的大牛只是十几个学生——有十几个学生能坚持下来已经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
“蜜蜜,我和小纯真的拉得那么差吗?”叶青棠问。饶蜜说她们“很棒”只是莫得感情的彩虹屁。
没有小提琴在手的饶蜜又缩回一米五,小心翼翼说:“不是啊,我有称赞你们。”
“没有,很假,你一点都不觉得我们真的拉得好。”
饶蜜缩得更小,声如蚊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按爷爷说的,适当给予鼓励……你们不要生气……”
“我们没有生气。你就老实说说,我们差在哪里?”
饶蜜像小仓鼠探出洞口似的悄悄瞄了两个朋友一眼,挠头说:“就是,业余水平,没有天分……”怕叶青棠和林纯生气,她赶紧补充,“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业余水平,天分不足。爸爸和爷爷都说我走不了职业的路子。”
饶蜜出生在音乐之家,爷爷只有爸爸一个儿子,爸爸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对她给予厚望。但饶蜜的音乐天分比一般人好,却比不上爷爷爸爸,以及师兄师姐。她学音乐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都是比她厉害多了的人。在她心里,这些人的音乐水平才是正常水平。她够不上正常水平,能力是差的。其他人比不上爸爸他们,也是差的。教小提琴的时候,她能听出学生拉得没爸爸他们好的音节,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调整到那个水平……于是就杯具了。
小孩子没有一个喜欢在她面前拉琴的。因为她严格,但水平不够。她自己都拉不出的效果,要求别人拉出来?太讨厌了!
加之,奶奶早逝,妈妈早早与爸爸离婚,饶蜜由两个男人养大,他们最关心的是她今天有没有练习拉琴,家传手艺有没有丢,并且觉得他们轻易学会的东西,怎么饶蜜总是跟不上?也不关心她微妙的女孩心思。久而久之,饶蜜便被逼出现在的脾性。
好不容易叶青棠和林纯不嫌弃她,和她做朋友,她很怕她们又因为学小提琴不喜欢她。
“怕我们跟你学小提琴之后不喜欢你,你还这么积极地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