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宣,一个很有文人范的名字。
宣字,也没有太大的含义,无非是他爹起名的时候,希望他能够名扬四海的。
曾经的他,也是抱着这个念头,到了阳城,却不走了。
什么名扬四海,见鬼去吧!
他看见了一个女人,算不上非常的漂亮,但是那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的一样,一瞬间,就将范宣的心给俘获了。
让范宣头疼的是,这个女人,是有夫之妇,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娃娃,还在襁褓中的娃娃。
范宣叹息一声,想要离开阳城,却听到了一个消息,这个女人的丈夫,马上就要被斩首了。
范宣犹豫了,他很清楚,他不该惦记一个有夫之妇,但是他的内心告诉他,只要他离开了,或许一辈子,他都见不到她了,万一,她需要自己了呢?
他留了下来,打算看对方的丈夫被处死。
结果是,一帮人冲进了衙门里,天下尚未完全安定下来,这个时候,还是谁拳头大谁说话。
衙门的衙役全都被冲散了,而女人的丈夫,是这群人的老大,振臂一呼,带着所有人都走了。
男人是走了,但是他留下来的女人就惨了。
官府,四邻,甚至就连亲戚,都开始针对女人和孩子。
范宣看不下去了,私底下偷偷的帮衬着,换来的,只是女人的感激,范宣就觉得很满足了。
再然后,便是男人回来,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寨子。
范宣想要离开的,但是却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因为他帮着女人离开,他也成了通缉犯,他的头像挂在了城门那边的告示墙上。
范宣没有马,也没有多少的武力值,他只是一个书生。
于是他坐上了吊篮,也上了那座山。
逃去哪里不是逃啊,逃到她身边,多少还能看一眼。
没有人起疑心,相反的,所有人对范宣还挺尊敬的,因为范宣比女人大了十几岁,女人管他叫叔……
范宣偶尔夜半梦回,也会觉得非常的懊恼,为什么,自己就不愿意离开呢?
每每看见女人和她的丈夫一些互动,范宣都觉得心中酸楚。
再然后,那个男人将小女娃送到了范宣这里,希望范宣教小女娃认字。
这伙人,正式成了山民!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改变他们的,是小女娃的一场重病,山上的草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
男人下山去了,带着一帮人,成了贼人!
他们杀到了城里,杀进了药铺,抓来了一个大夫,小女娃从而活了下来。
大夫也被送下了山,可是,从此之后,寨子里的性质变了!
寨子变成了山贼的寨子,但是他们的良心还在,杀唐人,他们做不到,那就去杀蛮人,反正附近的蛮人很多,也不听话,时不时还会和唐人打起来,杀他们,寨子里的人全都没有罪恶感。
然而,寨子里,最缺的,就是药了。
一开始,因为经验不丰富的原因,很多人受伤了,医治不及时,死在了寨子里。
但是劫掠,从始至终没有停下来。
范宣不会为那些蛮人而同情,相反的,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只要男人走了,女人做的饭,只有娃娃和自己的,就好像,女人是他的妻子一样。
只可惜,这种幻想,终究还是破灭了。
男人受伤了,重伤,听说要死的样子。
女人飞奔到了失足崖,差点跌落下去。
看着男人被篓子送了上来,女人嚎啕大哭,一同哭的,还有小女娃。
或许是直到这一刻,范宣才清楚过来,原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始哭的时候,他是如此的心疼,或许是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他只是一个外人,无论他如何想象着,假的,就是假的!
男人把他叫了过去,将女儿和妻子托付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时候,范宣很清楚,男人是真的没了,但是,危险也就接踵而至,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一面教导着小女孩,一面和寨子里的人周旋。
平衡各方势力,绞尽脑汁的应对一个个出现的难题,他逐渐建立了自己的威望,也逐渐的愈发的游刃有余!
可是,这一切,在范宣看来,完全没有了意义,因为女人,再也不会笑了,那双大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
就在范宣还没有想好怎么让那双眼睛活过来的时候,女人大病了一场,因为山上没有大夫,就这样的去了!
临死之前,女人托付范宣,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女儿,范宣浑身都在颤抖着!
直到女人死后,范宣也没有说吹那句话!
而原本两百来号人的寨子,慢慢的,也越来越少,因为各种原因,疾病,或者是心思的转变,总而言之,寨子里,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雾一般!
直到,一个男人站了出来,想要带所有的人离开。
失足崖是个好地方,可是失足崖,既隔断了山下的人上来,也让山上的人很难下得去。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不适合这帮山贼做大做强!
但是范宣不想离开,因为她就安葬这里。
这个时候,小女娃出来了,拎着两个大锤子,疯狂的追着那个人打,活生生的将一个活人捶成了死人!
范宣明白了,小女娃长大了,他也就轻松了很多。
他喜欢有事没事的去坟前看看,喜欢去她生前的地方走来走去,遇上女娃处理不好的事情,范宣才会出手。
但是,在这背后,有着女娃第一次杀人之后,找范宣哭了一整晚,有女娃第一次做了正确的决策,兴奋得直雀跃。
他是看着女娃长大的,关键的是,女娃是她的女儿!
范宣已经愈发的放不下寨子,放不下这个女娃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是一颗大树,在寨子里扎了根,要是搬家的话,他的根也会断得差不多……
但是,他还是没能保住寨子,看看面前的寨子,到处都被烧成了黑色。
甚至于,范宣连她的排位都没有保住,眼睁睁的看着排位掉在了地上。
范宣只能无力的哭着。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叫做杨成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哈哈大笑着。
“你把这东西当个宝贝是吗?”杨成走上前来,一脚踏在了灵位的上面,“那我就把它踩碎!”
“我要杀了你!”
范宣是个文人,七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和别人动过手,但是这一次,他疯狂的挣扎着,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杀掉一个人的欲望。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不过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