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万籁俱寂。
李存明举着一个烛台,俯身看着摊在桌上的地图,手指在淮安、扬州两地间移动。
拿下临淮之后,刘良佐这一股势力已经算是土崩瓦解了。短短两三个月内,高杰死了,刘良佐关进大牢,黄得功表明了跟皇帝站在一起的态度,江北四镇只剩下刘泽清还冥顽不灵。
“刘泽清,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李存明心情很不错,这些天军队也休整得差不多了,该去收拾刘泽清啦。
等拿下刘泽清,江北的军阀们灰飞烟灭,消除了一个大大的心腹之患,半壁江山才算牢固。
窗子轻微的响了一声,李存明骤然觉得一股阴冷的寒意袭来,转身喝问道:“谁?”
五步之外,站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一双眼睛里全是冰冷的杀意。他手中举着一把弩箭,对准了李存明的胸膛,箭头上泛着翠绿色的幽光,显然喂了剧毒。
李存明要拔剑,蒙面人扬了扬弩箭道:“别动!实话告诉你,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全着了道,就算你大声喊人,等其他人赶来时,你已经死了!”
“好厉害的手段哪,能孤身一人闯进守卫森严的行宫,本事不小。”李存明稳住心神,问道,“谁派你来的,是刘泽清吗?”
蒙面人道:“错了,此事与刘泽清无关。反正你要死了,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是刘良臣派我来的。”
李存明道:“刘良臣,刘良佐的亲弟弟,他要杀朕,倒也在情理之中。为何还不动手?”
“先向你讨要一件东西。”
“何物?”
“神膏!”
李存明挑眉问道:“刘良臣要神膏作甚?”
“献给豫亲王多铎。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把神膏拿出来吧!”蒙面人往前跨出一步。
李存明瞬间明白了,必定是多铎抽上了鸦片烟,那两块鸦片膏所剩无几,刘良臣为了献媚,便派出杀手赶来临淮抢夺,同时也为了给他哥哥刘良佐报仇。
“呵,良佐良臣,一个拥兵自重,一个派杀手暗杀朕,这哥俩哪有大明佐臣的样子?爹妈给他们取的名字,算是白搭了!”李存明笑道。
“把神膏拿出来!”蒙面人很不耐烦,见到李存明发笑更是恼火,“你笑什么?”
“朕笑你命不久矣,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李存明突然收敛了笑容,目光看向蒙面人身后,冷冷道,“影子,还不动手,你小子哆哆嗦嗦半天了!”
蒙面人突然觉得腰上传来剧痛,低头看见一把匕首插在后腰上,再转身一看,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个瘦弱的人。
“你……何时进入屋里的,你是人是鬼?”蒙面人万分震惊,他举起弩箭要射影子。
电光火石之间,李存明拔出七星宝剑砍出去,将蒙面人连头带肩膀削成了两截,血液飞溅了一地。
“他不是人,也不是鬼,是朕的影子。”
李存明确定蒙面人死了,收了宝剑,却见影子仍旧哆哆嗦嗦呆若木鸡,哭笑不得道:“吓傻啦?蒙面人刚闯进屋里,朕就见到你站在了他身后,一直等着你动手。好家伙,浪费了朕多少口水,真是急死个人!”
影子很厉害,但就是胆小。
前些日子把他扔进池子里,跟猛虎同处,这小子藏身的本领世所罕见,猛虎果然没有发现他。
可是他却吓尿了,尿了一裤裆。好家伙,猛虎可就遭了大罪了,明明闻到了刺鼻的尿骚味,却怎么也找不到源头,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活生生给累死了。
屋外的守卫终于被惊动了,周遇吉领着许多人奔进来,见到屋里的情形,一叠声问道:“陛下,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刘良臣派了个鼠辈来刺杀朕,影子出手杀了他,朕没有事。”李存明淡然道。
“乱臣贼子,就该千刀万剐!”周遇吉骂了一句,瞟眼看向影子,“影子,你怎么了?”
“他吓傻了。”李存明笑道。
周遇吉哑然失笑,走过去拍拍影子的肩膀,想安慰他两句。没想到影子“哇呀”叫了一声,转身跑到柱子后面躲起来,再也没有露面。
君臣二人相视无奈一笑,周遇吉脸色凝重起来,道:“陛下,聊城传来消息,城破了,阎应元三人英勇不屈殉国了。建奴……建奴屠城十日,遇难者多达十七万……”
“什么?”
李存明觉得五雷轰地,手脚一片冰冷,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后背撞在桌子上才停了下来。
屠城十日,十七万百姓遇难,狗鞑子,天杀的建奴!
十七万条鲜活的性命哪,以前读史书时或许只觉得是个数字而已,可如今上过战场见过死人,李存明能想象到那种尸横遍野的惨象。
不知不觉,已是泪水满面。
周遇吉头一次见到皇上流泪,慌了,急忙劝道:“陛下,请保重啊!”
李存明艰难地抬起头,沉重道:“朕为阎应元三人而哭,为十七万条冤魂而哭,也为朕的无能而万分自责痛心,朕愧对三贤,愧对聊城百姓!”
“陛下过于自责了,聊城之败,与陛下无关。”周遇吉劝慰道。
“周爱卿,你不懂的。”李存明摆着手。
身为一个穿越者,兴许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仍旧没能避免掉屠城之事的发生,李存明是站在这个角度而自责的。
强忍下悲恸,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问道:“狗鞑子的兵到了何处?”
周遇吉道:“探子来报,清兵一路南下直奔徐州,预计还有七八天便能兵临城下了。臣深夜来见陛下,就是请旨领兵去与鞑子交战。”
李存明沉思半晌,道:“鞑子的骑兵太厉害,咱们现在还不是对手,不能主动出击,只能打守城战。周将军,你给朕留下一万兵马,而后带领剩余的兵士们回徐州去,与军师一同守城。”
“陛下,你不回徐州吗?”
“不,朕要继续攻打刘泽清,扫除江北军阀在此一举,不可半途而废!”
“啊!”周遇吉吃惊不小,分析形势道,“刘泽清手里有十多万兵马,况且清兵南下了,他更是有恃无恐。陛下只带一万将士去攻打他,兵力悬殊过大,万一久攻不下,清兵再从后包抄而来,处境就会变得极为危险。”
“不行,这样不行!陛下,如果决定要继续攻打刘泽清,还是让臣去吧,你回徐州。”
“爱卿一片拳拳之心,朕理会得了。但朕意已决,不容更改!朕不会强攻刘泽清的,要智取。”
周遇吉问道:“莫非陛下想派影子去刺杀刘泽清,趁乱取胜?除此之外,臣实在想不出什么智取之策了。”
李存明摇头苦笑:“影子胆子太小了,还需要历练,事关重大,朕不能冒半点风险。放心吧,朕自有良策。”
周遇吉还要说话,李存明拔出宝剑斩在桌上,桌子裂开,轰然倒地。
他怒发冲冠,疾言厉色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满清屠杀我大明朝子民,朕就拔掉他的爪牙,拿他的狗腿子开刀问罪!”
君臣二人商议到天亮,定下了应对之策。
周遇吉起身去做安排,走到门口,听到皇上说:“周将军,你回到徐州告诉闫军师,就说多铎染上了烟瘾,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记住,只可死守,不可出战!一个字,拖,再拖些时日,李自成会给咱们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