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万花楼。
万花楼,乃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姑娘们长得水灵勾人。多少英雄好汉在这里消磨了志气,又有多少铁杵在这里磨成了绣花针。
鞑子霸占了京城之后,满人的一些习俗和风气开始影响到了城中百姓,青楼女子也不例外。
她们开始流行身穿旗袍,脚踏高底的花盆底旗鞋,走一步风摆杨柳,行一步花枝乱颤,平添几分媚色。
一个雅间里,美男子搂着他的老相好翠姐,一边胡乱摸着,一边笑道:“你们两个兔崽子真不想找个姐姐陪一陪吗?”
坐在对面的王义和影子摇摇头,摆摆手。
“你们啊,年纪不小了,也是男子汉啦,该开荤了。咱老人家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却带出两个木头一样的徒弟,丢人哪!怎么,要守身如玉,那去当和尚好了,当什么道士!”
美男子骂骂咧咧,仿佛王义和影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把翠姐抱到怀里,笑道:“贫道讨厌鞑子的一切东西,不过这旗袍却是例外,姑娘穿上之后身材玲珑窈窕,勾魂哪!关键是旗袍方便脱了,不碍事。”
王义给美男子劝了几杯酒,掏出一锭银子,笑盈盈递给翠姐道:“好姐姐,我们有些事情要向师父请教,您能不能暂且出去一会儿?”
“好说!”翠姐拿过银子,在美男子胡子拉碴的脸上啄了一口,起身扭了出去。
“就知道你们没有憋着好屁,啥事?”美男子没好气道,眼睛还盯着翠姐的臀部。
等翠姐走了出去,关上门,王义道:“师父,您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的?”
“啥行动,你们有啥行动?喔,对了,过几天又该演练祭祀舞蹈了,是不是想求我教你们啊?”美男子装傻充愣,从鼻孔里拔出一根鼻毛,龇牙咧嘴的。
王义皱了皱眉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派周老板店里的哑巴大叔来接应我们,哑巴大叔已经承认了。”
“呵,他一个哑巴,说都不会说,怎么承认?我跟哑巴不熟,话都没说过一句!”
“跟哑巴怎么说话?你老人家能不能敞亮一些?”影子很不耐烦。
美男子便笑了:“今天你们请客,我老人家矮人一头,不与你们计较。问完没有?翠姐,翠姐……”
影子慌忙跑到门后,背部抵住门。
王义则跳起来,伸手去抓美男子的手腕。想不到美男子像一条泥鳅似的,滑了过去,他抱着酒壶,坐到床榻上哈哈大笑。
“师父,你肯定有秘密瞒着我们!”王义叫道,掏出一个银袋子晃荡起来,笑道,“我有的是钱,只要您老人家如实相告,我天天给你买女儿红,每个月请你来万花楼一回。怎么样?”
“有钱了不起啊?额,确实了不起!”美男子一脸无赖表情,灌了一口酒,道,“你们想知道我老人家的前尘往事,是吧?”
王义和影子一同点头,逼视着美男子。
“罢了,罢了,收了你们三个不省心的徒弟,是我造孽!”美男子连连叹气,又灌下去了几口酒,胸前的衣襟被酒水浸湿了。
他歪倒在床上,眼睛失神,喃喃道:“为师我这辈子活得很失败,其实也没啥故事可说,无非就是长得英俊一些,性情逍遥一些,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要说秘密嘛,我心里还真藏着一桩。那是一个星辰灿烂东风沉醉的夜晚,那一夜,风是那么轻,她是那么浪,而我是那么懵懂无知……”
说着说着,鼾声大作。
“又在骗人!”影子气得跺脚,走到床边举手要扇美男子耳光。
王义抓住影子的手,叹道:“咱们这个师父疯疯癫癫,不可理喻,他不想说就算了。或许时机到了,他会告诉我们的。走吧,反正还没结账呢,咱们不吃亏!”
两人走出房间,见到翠姐。王义笑道:“我师父他喝醉了,睡着啦。翠姐,等我师父醒了的时候,找他要钱,我们可不管了。”
“没事,姐就喜欢你师父,愿意养着他!”翠姐笑道。
王义和影子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听见这一句话,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不可理喻哪,美男子究竟有啥本领,为什么青楼里的女子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影子回头道:“翠姐,你到底看上我师父啥了?你图他啥啊?”
“你们两个还小,又不是女人,哪懂得你师父的威猛?”翠姐眼睛发亮,咯咯笑道,“我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图他在风中抖动的鼻毛。”
“妈呀……”影子叫起来,一脚踏空,骨碌碌滚落下去。
翠姐走进房间里,却见美男子坐在桌边自斟自酌,仿佛下凡神仙一脸悲悯,悠然而沧桑叹道:“噫,天下事,天下事;咳,世间人,世间人。”
又回过头来,对着翠姐眨眼:“世人皆苦,唯你独甜!”
翠姐心肝发颤,双腿发软,万分崇拜道:“好诗!”
美男子抱住翠姐,一只手探进旗袍里,坏笑道:“果然好湿!”
“讨厌……”翠姐举起粉拳捶打美男子的胸口。
不料美男子紧紧攥住她的皓腕,眼神突然变得杀意腾腾,冷着脸道:“小浪蹄子,说,青鸾在什么地方?”
第二日,万花楼的老鸨发现翠姐不知所踪。她闹到神乐观来,也不见了美男子的踪影,啐道:“天杀的牛鼻子老道,专爱干拐带青楼女子私奔的腌臜事,你会下地狱的!”
长平公主三人错愕不已,暗想这个师父越来越不靠谱了。
老鸨闹得不可开交,嚷着要报官。最后是神乐观提点亲自出面,好说歹说,又让王义替美男子赔了上千两银子,这才算了事。
王义唉声叹气道:“祖宗哪,上辈子欠了他的!陛下给我们的银子,倒有大半花在了美男子身上,如何是好?”
“花钱能摆平的事情,就不是麻烦。”长平公主倒无所谓,又故作严肃道,“你们俩以后不许再跟着美男子去青楼,否则我会告诉父皇的,哼!”
过了几天,周老板突然秘密会见王义和影子,急切道:“朱慈烺的藏身之地找到了!”
“真的,怎么找到的?”王义问道。
“有人发现了朱慈烺的侍女青鸾,顺藤摸瓜便找到了。这是地址,你们牢记在心。”周老板拿出一张纸条。
王义记住了地址,烧了纸条,看向影子道:“该行动了!”
……
与此同时,济度率领着镶蓝旗士兵回到了京城。孙可望遇刺的事情还没有宣告天下,瞒得密不透风,济度灰头土脸去见多尔衮。
“什么,孙可望遇刺了?”多尔衮大吃一惊,看向了范文程。
范文程道:“简亲王,您仔细说一说经过。”
济度详细说了来龙去脉,道:“分明就是有刺客的,但我们抓不到人,反而在古北口之外折损了上百个蒙古骑兵,线索就此断了。摄政王,我已经尽力了!”
“凶器呢,杀害孙可望的箭呢?”多人滚叫道。
“这又是一桩怪事,我派了几百人仔仔细细在事发现场寻找过,压根找不到凶器,也数次盘问过保护孙可望的那几个士兵,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济度额头上渗出冷汗。
“混账!”多尔衮拍着桌子,吓得济度跪下去不敢动弹。
范文程脸色铁青,半晌无语,眉头越皱越紧。
“范老大人,你说怎么办?”多尔衮请教道。
济度抢先道:“如实宣告天下,告知世人孙可望遇刺的实情,并举行隆重的葬礼,想来没有大碍……”
“不,不能这么说!”范文程急忙否决,起身搓着手道,“摄政王,咱们遇到大麻烦了,这是一场政治斗争哪!”
济度嗫嗫嚅嚅道:“郑芝龙好像怀疑孙可望不是遇刺,而是死在我们手里……”
多尔衮瞬间变了脸色,道:“好手段哪!孙可望随军秋猎,被人一箭射死,消息传扬出去,只怕不管我们如何解释,世人都会有疑心的。”
“孙可望本来是本王树立起来的标杆典范,以此来感召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他死了,坏了本王的大计,可恶,着实可恶!”
“范老大人,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范文程道:“多半是崇祯!”
多尔衮更加气恼,抬脚踹翻了济度,又摔了茶杯。
范文程挥手示意济度赶紧离开,以免惹得多尔衮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等济度连滚带爬逃出屋去,范文程道:“摄政王,此时生气无济于事了,想法子善后吧。”
多尔衮气鼓鼓坐下去,道:“你说怎么办?”
“首先,咱们不能说孙可望遇刺,只能对外宣称他打猎时感染风寒,不治而亡,为他发丧;同时,再多派些人手看管郑芝龙,绝不能让他也出了乱子。”
“本王这就下达旨意!”多尔衮说着,要往外走。
“摄政王,还有一桩最紧要的事情呢!”范文程匆忙拦住多尔衮,一字一顿道,“摄政王,您考虑过刺客从何而来吗?刺客又是如何得知秋猎的事情,又是如何掌握孙可望的行踪?”
“啊,难道京城里有间谍?”多尔衮倒抽一口冷气。
范文程眯起眼睛,冷声道:“孙可望遇刺这件事情也有好处,至少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查,必须把南边派来的间谍揪出来,万万不可马虎!”
“对,一个也不能遗漏,本王要杀了他们!”多尔衮咬紧牙根,眼睛里喷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