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飞扑出去,匕首寒光闪闪,直取豹头咽喉而去。
她速度快,豹头更快,只见他身影晃动,眨眼间人已经不知所踪。
青鸾吃了一惊,好在她这一招本就是虚招,半道上双足在地上一点,电光火石般杀向虎头。
“好手段!”虎头赞叹道,却岿然不动。
眼见着匕首就要刺中虎头喉咙,青鸾不禁一阵狂喜,叫道:“拿命来!”
不料腰上突然刺痛起来,她顿住脚步低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豹头站在了身后,他手中的匕首刺进了腰里。
青鸾腰上衣服被割破,血水涌出,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无声无息鬼魅一般的豹头,惶恐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人和鬼,有何区别?”豹头冷笑,扬起匕首,割破了青鸾的喉管。
血液喷薄而出,仿佛烟花绽放。
青鸾踉踉跄跄倒下去,身体抽搐起来。朱慈烺吓得魂魄尽散,双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呆若木鸡。
青鸾艰难地抬起脑袋,看向朱慈烺,她的眼神悲凉而愧疚,一只手臂哆哆嗦嗦抬起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
“青鸾姐姐,青鸾姐姐……”朱慈烺叫喊着,爬到青鸾身边,拉着她的手哭成了泪人。
“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青鸾道,她的声音如同破洞里漏出来的冷风。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朱慈烺一边哭,一边用手去堵青鸾脖子上的伤口,血水沾满五指。
青鸾似乎笑了一下,眼神开始涣散,脑袋靠在朱慈烺怀里,就此没了气息。
“好姐姐!”朱慈烺仰天大哭,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被泪水冲走了。
虎头朝豹头点头示意,豹头道:“太子殿下,我们会把你和青鸾安葬在一处的,你也该上路了。早些上路,在黄泉路上还能追上青鸾。”
说着,站到朱慈烺身后,举起了匕首。
就在此时,院门轰然打开,一人清脆而严厉的叫道:“且慢,住手!”
虎头和豹头吃了一惊,匆忙看过去,只见来人脸戴凤凰面具,更加惊讶,一同问道:“你怎么来了?”
凤凰关上院门,缓步走过来,摘下面具后生气地瞪着虎头和豹头,道:“我就知道你们俩有事情瞒着我,前些天你们跟踪青鸾,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公主殿下,我们不是有意瞒你的,是……”
“别说了,我知道这是父皇的意思,我不怪罪你们。”长平公主挥挥手,看向朱慈烺,霎时间泪如雨下。
这还是以前的太子哥哥吗?
只见朱慈烺穿着破衣烂衫,两腮凹陷,他嘴唇上胡子拉碴,眉目间凝聚着风霜之色。
“皇兄,我是长平啊!”
朱慈烺缓缓抬起头,痴痴呆呆看向长平公主,好半晌才认出她来,又震惊又困惑,问道:“长平,你怎么来了?我是在做梦吗?”
“这不是梦!”长平公主蹲下去,双手捧着朱慈烺的脸庞,哭道,“皇兄,你受苦了,受苦了……”
朱慈烺突然急迫道:“长平,他们杀了青鸾,不是好人,你别留在这里,快跑,快跑哪!”
听到这一句话,长平公主更加泣不成声。兄妹情深,在这种时候,太子哥哥还是惦记着她的安危,真令她肝肠寸断。
王义也摘下了面具,道:“公主殿下,快些动手吧,以免惊动了人!”
朱慈烺茫然地看了看王义,茫然地看了看长平公主,一下子恍然大悟了,惊得目瞪口呆:“长平,你……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也要杀我吗?”
长平公主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泪水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王义道:“太子殿下,你休要怨恨长平公主,这是陛下的旨意。”
“父皇要杀我?”朱慈烺跳了起来,突然癫狂似的笑了,“也对,也对,我早该料到这一天的!”
长平公主擦干眼泪,站起来道:“太子哥哥,你也不要怨恨父皇,实在是你的身份太特殊,你成了鞑子的俘虏,造成了巨大的恶劣影响。不杀你,父皇无法向天下臣民交代!”
“用不着你宽慰我,更不必在我面前替父皇说好话,杀害儿子的父亲,就是个狠心无情之人!”朱慈烺咆哮道,一腔怨恨尽情倾泻而出。
“长平,世人都羡慕我们生在皇家,可其中滋味,你觉得好受吗?”
“自打记事以来,皇宫就是冷冰冰的,父皇永远有忙不完的国事,母后总有织不完的布秀不完的花,谁关心过我们,谁给过我们温暖和快乐?”
“天下臣民,江山社稷,父皇永远只知道这些事情。难道我们皇子不是天下臣民吗?难道我们皇子不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吗?”
“哪怕生长在贫寒之家,也比皇室子嗣幸福得多!长平,你告诉父皇,我恨他,他把我在这个世上最心爱之人也杀了,他不配当我的父亲!”
长平公主三人默默无语,看着陷入癫狂状态的朱慈烺,只觉得这个世界很残忍。
朱慈烺怔怔仲仲看向青鸾,喃喃自语道:“青鸾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这个世界也就死了。青鸾,我陪你一起死!”
他一把抱起青鸾的尸体,低下头在她脸上温柔深情地摩挲片刻,大步走向院中那一口井。
站到井口边,回头道:“长平,我这辈子只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刘宗周老大人,一个是周遇吉将军,你以后替我到他们坟前道歉吧。”
抬脚站在井沿上,朱慈烺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他此生最后一句话:“青鸾,我来陪你了,但愿来世不再生在帝王家!”
噗通一声,井里有水花溅起。
“太子哥哥……”长平公主嚎啕大哭。
王义紧紧攥住长平公主的手臂,不让她靠近井口,又朝影子抬了抬下巴。
影子领会在心,走到井口探头打望,眼见着井里水波晃动,朱慈烺的尸体浮上来又沉了下去,片刻后波澜不惊。
“死了,沉到井底去了。”影子道。
长平公主软绵绵瘫倒在王义怀里,她已经流不出眼泪来,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凌乱冰凉的雪花。
院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王义急忙给自己和长平公主戴好面具,道:“快走,来人了!影子,你打头阵,我来护着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