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仔细询问说:不知阿爷有甚么特别喜欢的口味?
杨兼本以为自己这般问,恐怕会掉马,毕竟隋国公可是原主的老爹,怎么会有儿子不知老爹的喜好口味儿?不过杨瓒一点子也没有奇怪,只是凉凉的说:大兄鉴日里花天酒地,自不知阿爷的喜好,但大兄问弟弟,当真是问对人了。
隋国公一共三个儿子,老大聪慧惊人,不过年少没有守心,成日里招蜂引蝶。老二倒是老成持重的很,但为人十足木讷,喜欢舞刀弄枪,唯独老三杨瓒是个知暖知热之人。
杨瓒说:阿爷喜食肉,而且最喜鸭肉。弟弟尝听闻,早年阿爷食过一道鸭馔,名唤烤鸭,只可惜当年那能烹饪鸭馔的老庖人早已去世,这道子鸭馔变成了绝学,便算是宫中的主膳、典膳、肴藏、掌醢、掌鼎俎、典庖,都没法子做出地道的鸭馔来。
三弟杨瓒口中的主膳,便是膳部中大夫,乃系北周正五命天官,主管皇帝饮食,亦负责皇家宴会;典膳负责宫廷点心;肴藏负责肉食腌制;掌醢负责酱料管理;掌鼎俎负责闷炖食物;典庖负责宰杀养殖。
这些膳夫每日里负责为皇帝理膳,可谓是庖人之中的佼佼者,倘或连这些人都无法做出隋国公所喜食的鸭馔,恐怕天底下便没人能做出这滋味儿了。
鸭馔?
烤鸭
杨兼听罢,却不见一点子着急,反而微微而笑,笑容中全是笃定与自信,一瞬间那温柔的眼眸中仿佛蕴藏着流光溢彩。
北京烤鸭始于南北朝时期,当时的宫廷美味之中,有一道鸭馔,那便是北京烤鸭的前身了。这种烤鸭用果木炭火烤制,烤鸭外皮焦红鲜艳,光泽犹如红枣,鸭香肆意,香而不腻,外皮焦脆,鸭肉细腻。
说起这北京烤鸭,发展到后期演变成了两个流派,分别是挂炉烤鸭和焖炉烤鸭,挂炉烤鸭以全聚德闻名,焖炉烤鸭以便宜坊闻名。挂炉烤鸭皮脆,焖炉烤鸭肉嫩,各有各的千秋,但不管是哪个派系的烤鸭,最正宗的老北京吃法都讲究烤鸭一百零八片,片片带皮,蘸上浓香的甜面酱,夹上两根儿小葱丝,用白嫩的烤鸭饼一卷。薄饼的面香、甜面酱的酱香、烤鸭的肉香、葱丝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层次分明,外焦里嫩,肉感层层叠叠,堪称人间美味儿。
隋国公喜食的鸭馔,听杨瓒的描述,可不就是这日后著名的北京烤鸭么?
杨瓒没有注意杨兼的表情,还在说:倘或大兄想要讨得阿爷欢心,不如从今儿个起,便满京兆的去寻习得这门鸭馔手艺的膳夫,倘或侥幸能叫大兄寻到,那亦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兼已笑眯眯的说:何必费那工夫去寻膳夫,不过是一道鸭馔,为兄也能做得。
杨瓒讷讷的看着杨兼,瞬间便想到那酥脆焦黄,满口香气的干脆面,震惊的说:大兄还会理鸭馔?
杨兼说:可以一试。
他说着,不理会杨瓒的震惊,转头对乖巧的小包子说:我儿喜不喜欢食鸭肉?
小包子杨广眼眸微微一动,自己初来国公府,还需要讨好父亲,稳住根基才是。于是立刻仰起小脸蛋儿,一张稚气的小脸儿挂着甜甜的笑容,揪着杨兼的衣袍,声音软糯糯的说:父父喜食甚么,窝就喜食甚么!
杨兼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小包子的脸蛋儿,心想儿子真甜,绝不可能是白眼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今日给大家介绍一款居家旅行必备产品小甜包杨广~
杨假甜广:我听话、懂事、能干又可爱。最重要的是不含真糖,甜而不腻,纯代糖不发胖!
杨父父兼:心动
杨假甜广:心动不如行动,快把我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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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二重人格
杨瓒惊讶的说:大兄当真要亲自做这烤鸭?
杨兼点点头,说:弟亲也说了,宫中的主膳都做不成这道鸭馔,恐怕遍京兆也无人习得这门技艺,还不如为兄自己理膳。怎么,弟亲不相信为兄的手艺?
杨瓒瞬间便想到了干脆面,想他堂堂隋国公府上的三郎主,虽没甚么太多奢侈淫逸的陋习,但山珍海味儿,山肤水豢,还当真没有他未曾品尝过的。
杨兼所做的干脆面是彻底征服了杨瓒,杨瓒从未食过如此咸香酥脆的零嘴,仿佛会上瘾,食髓知味,不能自拔,恨不能干脆面不离口。
杨瓒如此一想,简简单单的饼食都给杨兼顽出了花样儿,鸭馔岂不是也可?
杨瓒说:那倒不是
杨兼笑了笑,说:还有事儿劳烦弟亲。
杨兼说着,对玉米说了几句话,那身材单薄的少年转身离开,很快又回来,手中擎着笔墨纸砚。
杨兼看向杨瓒,笑着说:这烤鸭还需一只炉子,为兄口述,麻烦弟亲画一个草稿出来。
杨瓒不懂理膳这种事儿,不知烤鸭还要甚么特殊的炉子?这说起北京烤鸭,讲究也是多了去的,许多人只知道北京烤鸭是果木烤鸭,其实烤鸭的炉子也十足的讲究。
烤鸭分为两个大流派,挂炉烤鸭和焖炉烤鸭。挂炉烤鸭是经明火挂炉烧制而成的,一般选用枣木为染料,因着枣木燃烧之后冒出的烟少,而且枣木燃烧之后会有一种天然香气浸透烤鸭,从而烧制出来的挂炉烤鸭外皮酥脆枣红;而焖炉烤鸭则是不见明火,这样的烤鸭封闭在炉子之内,是用温度将烤鸭烤熟,不见明火的烤鸭外皮虽没有挂炉烤鸭酥脆,但是鸭肉保留了最大的油脂,入口紧实而鲜嫩。
先前杨瓒提到,隋国公偏爱的烤鸭,是那种枣红外皮,油亮光洁,鸭皮烤制格外酥脆的类型,所以杨兼便描述了一遍挂炉烤鸭的炉子外形。
杨瓒提起毛笔,根据杨兼的描述,一点点将烤鸭炉的草稿画下来,三郎主不愧是京兆第一才子,无论是作赋还是作画,都是手到擒来之事。
杨兼拍了拍杨瓒的肩头,说:既然草稿已成,再劳烦弟亲走一遭,寻一个像样的匠人,把这炉子打造出来,越快越好。
杨瓒的表情有些无奈,看了一眼杨兼。其实如果杨兼熟悉京兆的人情地理,也便自己去寻匠人了,偏偏杨兼初来乍到,还不甚熟悉周围的环境,只能拜托便宜三弟帮衬一把。
杨瓒面露无奈,却没有拒绝,站起身来叹气说:谁叫弟弟与大兄同流合污了呢。
说着,拿了那张草稿急匆匆便出了门,准备火速去寻匠人打造烤鸭炉。算一算隋国公并着二郎主回朝,也就是这两日之事了,时日吃紧,不得不忙。
杨兼眼看着便宜三弟匆匆离去,不由笑了笑,心想一包干脆面收拢来的弟亲,当真是好用的紧呢。
杨兼长身而起,展了展衣袍,既然三弟奔波去打造烤鸭炉了,自己也不得闲着,这做烤鸭,鸭子也十足重要。北京烤鸭的鸭种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不能太大,鸭子太大肉质发柴。不能太瘦,太瘦的鸭子烤制不出外焦里嫩,皮酥肉嫩的口感。上好的鸭肉烤制出来不只是没有鸭臭味,还会有一股子独特的香味儿,这也是烤鸭的精髓所在,这种独特的香气叫人欲罢不能。
杨兼准备亲自出门去选鸭子,小包子杨广一看,立刻颠颠的跑过来,好似很粘人一般,吧唧抱住杨兼的大腿,仰着小脸蛋儿,甜甜的说:父父要出门嘛?窝想跟着父父!
杨兼见过许多小孩子,却从没见过小包子这般甜,这般懂事儿的小孩子,杨兼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笑着说:那就跟着父父出门罢。
杨兼让玉米去换一身衣裳,从今日起便跟着自己。杨兼准备带着儿子出门,玉米自然也会跟随,众人都准备好,刚要出门转转,那头里突然跑来一个仆役,大夏日里跑的满面通红,呼哧带喘,见到杨兼就大喊着:少郎主!少郎主!大事不好了!
杨兼揉了揉额角,自从来到这北周,自己还从未遇见甚么好事儿,也不知又是甚么不好了。
仆役着急的拍着大腿,说:少郎主,三郎主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杨兼蹙眉说:三弟出事了?
杨瓒不久之前才出门,替杨兼去找匠人置办烤鸭炉去了,怎么转眼便出了事儿?
仆役说:是宇文家的三郎主,说说咱们三郎主调戏、调戏了他的妓子,强行把三郎主给扣下了,叫少郎主去赎人呢!
宇文
提起南北朝,那便不得不提一个叱咤风云的氏族宇文氏。
如今北周的皇帝也姓宇文,名唤宇文邕。可想而知,宇文家系北周的皇亲国戚,如今宇文家的当家唤作宇文护。
说起这个宇文护,还要从老一辈开始说起。如今的皇帝宇文邕年纪尚轻,乃是宇文护的堂弟,宇文护的年纪比堂弟要大许多,早些年跟着小皇帝的父亲南征北战,少有英名,战功赫赫,因此在小皇帝父亲去世的时候,十足信任宇文护,可以说是临终托孤,将大权交给了宇文护。
宇文护独揽大权,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宇文护因为大权在握,便像历史上十有八九的权臣一般,越发嚣张起来,连杀三帝,最终扶持了年仅十六岁的宇文邕即位成为北周的皇帝。
小皇帝年纪太小,宇文护顺理成章总揽左右十二军,权倾朝野,可谓是北周真正的掌权之人。
仆役口中的宇文家三郎主,乃系宇文护的三儿子,名唤宇文会。宇文会年纪不大,与杨兼差不多年岁,但因着父亲的荫庇,已经高升骠骑大将军。要知骠骑大将军乃系武官第二,历史上的卫青、霍去病都曾做过骠骑大将军。
宇文护得势之后,一直在铲除异己,隋国公一门声望甚高,自然也在宇文护的排挤之中。
因此这些,可想而知,宇文氏与隋国公府十足不对盘,说杨瓒调戏宇文会的妓子,杨兼是一百个不相信的,杨瓒这个张口干脆面赋的翩翩君子,送他妓子都不会要,又怎么会上赶着调戏旁人家的妓子呢?
仆役慌了神,说:必然是宇文家眼看着咱们国公不在京兆,便随便编纂个理由来找茬儿,少郎主,国公与二郎主都不在,这可如何是好啊?
想来隋国公杨忠,还有二弟杨整才是府中的主心骨儿,如今三郎主杨瓒又被抓走,仆役们全都慌了神,没了主意。
杨兼并不见慌乱,微微皱眉说:走,去看看。
杨瓒被扣留的地点并不是宇文家的丞相府,而是京兆中的一处酒楼,供富贾贵胄消遣之所,大白日里莺莺燕燕不断,透露出旖旎靡靡之音。
杨兼等人走进酒楼,宇文会就在雅间之中,单独开出了一层,雅间敞着门舍,里面传来欢歌奉承之声。
一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半倚在红漆榻上,身边围着五六个妓子,男子手中托着一只水精碗,水精半透,打磨的光亮明目,其实也就是玻璃碗,碗中荡漾着乳白微稠的液体,在初夏的炎热之中,散发着阵阵凉气。
观这男子众星捧月的架势,必然是宇文护的第三子宇文会。
宇文会笑着坐起身来,一坐起来衣衫敞开,原是没系衣带,那奢靡风流的姿态扑面而来,口中调笑的说:呦,谁来了?这不是隋国公世子么?甚么风儿,把世子给吹来了?
杨兼没有搭理宇文会,目光很平静的从宇文会身上划过去,仿佛他是不值一提的小丑般,最终落在杨瓒身上。
雅间中还有几个打手,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押解着杨瓒,杨瓒虽会武艺,但并不算精通,被这么多打手押解着,根本无有还手之力。
杨瓒看到杨兼,立刻说:大兄!
宇文会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哪里有甚么骠骑大将军的威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啪啪抚掌,笑着说:好一副兄弟情深的场面儿呢!世子,你的弟亲调戏了我宇文家的妓子,这笔账,咱们总要说道说道罢?
你胡说!杨瓒怒目呵斥:是你随便上前捉人,我压根儿不知甚么妓子。
杨瓒素来为人正派,又心系顺阳公主,自然不会调戏旁人家的妓子。谁都知道宇文家与隋国公府不合,宇文会只是趁着隋国公和二郎主还没回京,随便找个借口寻寻晦气而已,认定了没有主心骨儿的隋国公府就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宇文会哈哈而笑,他从榻上下来,左右还有妓子扶着,敞胸露怀两只手抱臂,那地痞无赖的面向毕露无疑,说:怎的?我便是胡说,你们能奈我何?
他说着看向杨瓒,笑道:一个只会吟诗作赋的穷酸!
宇文会的目光转而落在杨兼身上,又说:一个只会顽女人的软蛋!
是了!宇文会似是被甚么逗笑了,低头看向藏在杨兼身后的小包子杨广,说:这还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我听说,世子你抱了个野种回府啊!
杨广眯了眯眼睛,一双圆滚滚的猫眼仿佛狼目一样,露出更多的三白,不过只在瞬间,立刻将那冷酷,不合年龄的眼神掩藏起来,仿佛很害怕似的,藏在杨兼身后,紧紧抱着杨兼的大腿。
杨兼听着宇文会的话,慢慢的,一点点的眯起眼目,那温柔的神色渐渐收敛起来。
怎么?宇文会的眼神戏谑,说:你这软蛋也会动怒?这样罢,今儿个我欢心,这有碗醴酪,算你有福气,这可是全京兆最好的庖人做的,刚刚用冰拔过,清凉解暑,甘甜顺口,这滋味儿饮起来,犹如美人之舌你倘或一口气把这醴酪饮尽,今儿个你弟亲调戏妓子的事儿,便一笔勾销,如何?
不等杨兼反应,杨瓒已经惊怒的说:宇文会!你明知我大兄对甜食不服!你这是要他的命!
不服便是过敏,杨兼的眼神微微一动,原来原主也对甜食过敏。
宇文会哈哈而笑,似乎认定了杨兼不会饮醴酪,挑衅的说:你说甚么?我又不知世子对甜食不服!
他说着,摸着自己下巴,抬步走近杨兼,突然展开一个笑容,那笑容仿佛是一头贪婪的野狼,审视着说:这么一看,世子生得端端风流,比我府中的妓子都要美上数十,若是世子同意与我耍耍,伏侍我一遭,说不定我舒坦了,这笔账咱们便一笔勾销。
杨瓒听着宇文会不着边际的混话,气的一张冠玉之容涨红,小包子杨广也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目,眼中隐露杀意。
哪知不等旁人动怒,便听到杨兼的声音犹如春绵一般温柔,似乎还带了一些笑意,说:好啊。
便是宇文会也足足一愣,言辞都打了磕巴:你、你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