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胄一直带着宇文会顽,但是每次都赢宇文会,那一次好多小姑娘都来看他们比赛骑射,其中还有宇文会心仪已久的小姑娘,宇文会准备了良久,就想打败兄长,一雪前耻,成为这些小姑娘们心中的梦中情人。
但是哪里想到,宇文会还是输了,而且输的相当不体面,宇文会当时又气又急,还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着咒骂宇文胄,再也不跟他顽了,让他被敌人抓了去才好!
宇文会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下来,那些抱怨也咽进了肚子里,嗓音沙哑到了极点,仿佛也变成了老树皮,喃喃的说:我偷偷放走了他的马,那天那天一直到天黑,他一直没有回来,我知道,肯定是因着我放走了他的马,他走不回来了我只是想想戏弄一下他,谁叫他总是不让着我,一直叫我出丑,但是我没想到
当时正处于动乱的时代,宇文胄一晚上都没回来,第二天还没天亮,宇文会便被吵醒了,家里上下都在找宇文胄。第二天也没找到、第三天也没找到、第四天还是没有找到。
宇文会终于沙哑的说:是我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不敢见他。
杨兼终于明白了,为何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宇文会,会突然如此别扭起来,宇文会的心里有个坎儿,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宇文胄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所以他不是躲着宇文胄,而是没脸见宇文胄。
四周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寂静无声,宇文会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说: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诶?!小玉米,你眼睛怎么又红了!?
杨兼回头一看,可不是么,尉迟佑耆这泪点太低了,又被宇文会给说哭了。
杨兼揉了揉额角,说:对了,兼有一件事儿,还要请骠骑大将军帮忙。
宇文会说:甚么事儿?
杨兼挑眉说:帮兼下一个请帖,送到齐军的营地去,兼要宴请兰陵王。
宴请兰陵王?宇文会立刻说:诶等等,不是要给我兄长理膳么?怎么又去请兰陵王了?
杨兼高深莫测的说:不妨碍,正好顺手的事儿。
宇文会就奇怪了,兄长现在不能吃太硬的食物,必须吃一些软烂的吃食,这和宴请兰陵王如何顺手?
齐军营地。
这些周贼!用心实在太歹毒了!
正是啊,竟然说大王是细作!
这可如何是好,高将军本就和大王不和,如今这风言风语的,高将军更该给大王使绊子了。
不好了不好了!!士兵冲入幕府营帐,打断了将士们的说话声,说:不好了!大事不好,高将军、高将军刚刚带着亲随离开营地了,说是说是要回邺城,禀明人主,治罪大王啊!
四周登时喧哗起来,人声鼎沸,将士们慌乱的说:这可如何是好?
快,还不快去把高将军拦住!
对对,拦住高将军,绝不能让他离开军营!
不必了。坐在上手,一直没有开口的兰陵王高长恭,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他的目光平静,似乎那些将领们忧心忡忡的,并非是自己的事情,淡淡的说:让他去,就算高将军不去,这些流言蜚语也照样会传入邺城,不差他一个。
将士们一听,登时都沉默了,的确,周人散布的流言蜚语劲头猛烈,别说是他们听说了,晋阳都听说了,传的风言风语的。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大王,您倒是说说话啊!
一旦高将军回了邺城,不知人主会不会责怪大王
高长恭眯起眼目,幽幽的说:为今之计,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打赢这场仗,才能洗脱罪名。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的确如此,如今的情况便是背水一战,只能进不能退。
报!!大王!北周使者送来移书!
士兵冲进营帐,将移书递上前来,高长恭伸手接过,将信件展开阅读,和上次一样,信件还是齐国公宇文宪的笔记,不过辞藻是杨兼自己措辞的,还是那般的朴实无华。
杨兼第二次发出请柬,邀请兰陵王前来燕饮。
兰陵王将书信展阅,随即交给将士们互相传阅,将士们看过之后一片哗然:大王,不可!万万不可啊!
周贼诡计多端,说不定是周贼的圈套!
正是,那周贼的镇军将军已经摆了咱们一道,决不可再中计!
何况更何况如今朝中流言蜚语颇多,都说大王与那周贼的镇军将军有有亲狎的旧情,倘或大王赴宴,指不定朝中传出甚么难听的言辞呢!
是啊是啊啊!大王万万不可赴宴!
众人劝谏着兰陵王,大家都以为,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兰陵王一定不会赴宴,哪知道高长恭却镇定地说:不,去回使者,本王赴宴。
大王!?
大王不可啊!
这要是传到邺城,岂不是落人口舌话柄?
兰陵王却执意说:正是不想落人话柄,如今周人派遣使者,传信而来,倘或本王拒绝,你们说说看,按照镇军将军的秉性,会不会耍出更多下三滥的法子,逼迫本王赴宴?
他这么一说,众人突然沉默了,竟然没人开口说话,因着他们恍然大悟,的确如此,如果拒绝了杨兼,指不定杨兼会送来更多的中官衣裳
兰陵王眯了眯眼睛,说:去回使者,如约赴宴。本王倒是要看看,他镇军将军,还能耍出甚么花样来。
镇军将军!宇文会大步走过来,行色匆匆,额头上都是热汗,说:派出去的信使回来了,兰陵王竟然答应赴宴!明日正午,潼关门下!
杨兼笑眯眯的说:不错不错,小四儿栽了几次跟头,学乖了。
宇文会说:你到底想要用甚么招待兰陵王?
杨兼摆手说:先不说这个,兼正要去给宇文郎主做一些可口的晚膳,大将军不如同来?
宇文会一听是宇文胄的事儿,挠了挠自己后脑勺,说:我我也不会理膳啊。
杨兼说:无妨,大将军身强体健,可以帮忙烧火。
烧、烧火!?宇文会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无错,就是烧火,震惊的说:你让我堂堂骠骑大将军烧火!?
杨兼淡淡的说:怎么?大将军给自己兄长烧个火都行?兼还是堂堂镇军将军呢,不是照样为宇文郎主亲自理膳?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宇文会连忙摆手。
杨广见缝插针,找到一个机会,立刻讨好杨兼,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窝给父父烧火!
小包子那么大点,怎么可能烧火,杨广知道,杨兼肯定不会让自己烧火,但是这个意识绝对不能少。
果不其然,杨兼笑得一脸慈祥,温柔的说:我儿子真乖,这么乖的儿子,怎么能让你烧火呢,父父会心疼的。
宇文会:敢情自己烧火,没人心疼了?
杨兼最后还是带着宇文会进了膳房,指着地上堆砌的木柴,说:开始烧火罢。
宇文会和柴火瞪眼,硬着头皮蹲下来,嘴里叨念着:烧火就烧火,烧火而已,我骠骑大将军战场都上过,还怕烧火么?不就是烧火么?谁怕谁,来啊,来!
他话痨一般捏起一根柴火,扔进灶台下面,屁股登时被杨兼踹了一脚,只听杨兼的声音冷冷的说:没吃饭啊,动作快点,扔一根进去,烧到明年你兄长也食不上一口。
宇文会:踹、踹我?!
宇文会狠狠的往里面又扔了好几根柴火,因着气愤,故意把所有柴火都扔进去,把灶台的火眼堵得死死的,可想而知,火焰立刻就熄灭了。
宇文会坏笑的想着,怎么样,不就是多放点柴火么,谁不会?
结果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脚,杨兼还是用那冷冷的口气说:灭了,重新点起来。
宇文会:
宇文会最后学了乖,跟谁较劲,也不能和杨兼较劲,因着最后麻烦的还是自己。
宇文会老老实实的生火,他从没干过这种粗活儿,生火比打仗还难,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而且生火也是有门道儿的,小火用甚么柴,大火用甚么柴,烧柴的手法也有讲究。
咳咳咳宇文会满脸都是灰土,被柴火的黑烟熏的眼睛直疼,两只眼睛就跟尉迟佑耆似的通红一片,但尉迟佑耆是因着代入感太强,泪点太低,而宇文会是因着被黑烟熏的,说出去旁人可能都不会相信。
宇文会好不容易生了火,一抬头,便对上了杨广鄙夷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半大点的小包子一脸讥讽的看着自己,一定是错觉,错觉
宇文会站起来,说:火升起来了,你到底要给我兄长做甚么食?
杨兼趁着他生火的空当,已经开始着手忙碌了,一点子不耽误时间,火升起来之后,立刻把食材炖上,竟然是一锅鸡汤。
杨兼麻利的忙着,口中说:宇文郎主现在不能吃太硬的食物,以流食为主,兼准备做一些清汤面给宇文郎主吃。
虽然是清汤面,但是营养也不能落后,这汤头杨兼打算用鸡汤做,但不是熬得奶白的那种鸡汤,而是将鸡汤熬得透亮,犹如清水一般,最后再把油腥全都撇掉,一点子也看不出油腻来,打眼一看清爽的厉害。
趁着熬鸡汤的时候,杨兼又开始和面,面条做的极软,恨不能入口即化,如此一来,宇文胄吃起来也没有负担,便于消化。
杨兼的动作很快,将面条抻好,一条条白嫩的面条,粗细统一,滚下热锅,不停的在沸水中翻腾着,将面条煮熟,捞出来过两碗凉水,盛入大碗之中,正好鸡汤也熬好了。
鸡汤的汤头清亮无比,热腾腾冒着一股子咸香的滋味儿,不只是咸香,而且味道极鲜,浇在白生生的面条上,只是这么看着,都觉得是一种特别的视觉享受。
杨兼把鸡肉撕下来,撕的十足细碎,最后洒在清汤面上面,这便大功告成了。
好了,杨兼看了看宇文会,说:兼现在要把清汤面给宇文郎主送过去,大将军去洗把脸罢。
洗脸是了,宇文会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熏得还很难受,的确应该洗洗脸,他长这么大,便从没这般狼狈过。
不过仔细一想,不对,当时在酒楼,被杨兼毒打教训之时,可比现在狼狈多了。
宇文会去洗脸,杨兼端着承槃,带着小包子便往宇文胄下榻的营帐而去了。
宇文胄正在闭目休息,听到脚步声,只是微微睁开眼目,看了杨兼一眼,似乎觉得有些惊讶,没成想杨兼这个隋国公世子,正八命的镇军将军,竟然真的给自己亲自下厨理膳去了。
不过宇文胄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便把目光收回来,不再去看,似乎根本没有闻到喷香四溢的清汤面一般。
杨兼并不在意,走过去将清汤面放在旁边,笑的很是亲和,说:宇文郎主,兼为郎主做了一些汤饼,不知合不合宇文郎主的口味,要不然先尝尝?
宇文胄知道杨兼是好意,他并非不知好歹,只不过心灰意冷,所以不想驳了杨兼的面子,便点了点头。
杨兼坐过去一点,托着宇文胄的后背,将宇文胄小心的托起来,让他靠坐在床上。
宇文胄果然没甚么自理能力,手脚都不方便,起身的动作十足艰难,靠坐起来,因着碰到了伤口,额角微微泛着冷汗。
杨兼将清汤面端过来,夹起一筷箸的面条来,仔细的晾凉之后,这才喂给宇文胄。
清汤面虽然是鸡汤熬制,但是看起来清澈十分,一点子油腥也没有,吃进口中才有一些鸡汤的咸香滋味,本是极为清淡的,不过宇文胄一尝,脸色登时异样起来,似乎受不住这种味道,喉咙滚动,奋力推开杨兼,呕一声直接吐了出来。
杨广赶紧拉着杨兼后退,免得宇文胄吐杨兼一身,仆役们有些惊慌,似乎怕宇文胄冲撞了镇军将军,手忙脚乱的收拾营帐,好一阵子才收拾妥当。
宇文胄脸色不好,告罪说:多谢镇军将军美意,但胄实不知好歹,还请镇军将军不必理会胄了。
杨兼并没有和宇文胄说这个话题,而是突然说:兼想为宇文郎主讲一个小故事,兼讲一句,宇文郎主便食一口,如何?
宇文胄竟然笑了一声,不过有些嗤笑,似乎并不屑于杨兼哄孩子的故事,但是杨兼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开始讲故事说:从小有一个小娃儿,他很仰慕自己的兄长,这个兄长文武双全,生得也高大俊美,这小娃一直都在想,长大之后,要变成兄长这般的人物儿
杨广眼皮一跳,肉肉的小脸蛋抖了抖,倘或朕没有记错,这小男娃,恐怕唤作宇文会
宇文胄眸光一动,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狐疑的看向杨兼,杨兼笑了笑,说:宇文郎主,想不想知道,这个小娃儿,之后是如何看待他的兄长的?
宇文胄的眼神明显抖动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唇,目光盯着杨兼手中的清汤面,似乎下定了甚么决心,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宇文胄的厌食症,并非真的厌食症,多半是心理原因,只是抵抗用食而已,杨兼用故事作为诱饵,巧妙的钓宇文胄上钩,一方面可以分散宇文胄的注意力,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让宇文胄自己主动用食,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杨兼一面给宇文胄喂着清汤面,一面继续讲故事,其实就是宇文会讲的故事,只不过杨兼进行了再加工,让故事更加感人催泪一些。
毕竟,艺术便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倘或尉迟佑耆在这里,必然又要嚎啕大哭,哭成一个泪人儿了。
宇文胄呆呆的听着杨兼讲故事,不知不觉竟然将一碗清汤面全都食了,根本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