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正直不虚伪来侍奉人,到哪里不会被罢免三次呢?到哪里不一样呢?
兰陵王眯了眯眼睛,喃喃的说:有死而已。
杨兼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他难得没有展现温柔的笑意,因为这会子,他一点也不想笑,兰陵王显然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人,巧的是,杨兼也是同类
杨兼淡淡的说:好,兼放你走。
别说是沉不住气的宇文会,兰陵王本人也吃了一惊,震惊的说:你
杨兼还是如此平静,说:还记得京兆之时,兼也放了大王离开么?这是第二次,俗话说了,事不过三,希望我们第三次见面之时,已是自己人,否则不死不休,不如不见。
兰陵王盯着杨兼,久久不能回神,说:你当真放我走?
杨兼轻笑一声,又恢复了不正经的纨绔模样,说:自然,兼又没有特殊癖好,要一个死人有甚么用?
杨兼说着,抬起手来,尉迟佑耆立刻牵来马匹,将马缰放在杨兼手中,杨兼将马缰递给兰陵王,说:天色要黑了,早些上路,高阿那肱这面为兄可以拖住,你快些赶回邺城去罢。
兰陵王也不废话,立刻翻身上马,拱起手来,沙哑的说:保重!
杨兼摆摆手,说:保重的是你,看看你这落魄的样子,哪里有点美男子的模样?
兰陵王一笑,再不多话,立刻扬起马鞭,策马飞驰,冲向羊肠坂的小路。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高阿那肱眼看着兰陵王要跑,怒吼着:给我抓住他!!别让逆贼跑了!
但是齐军被周师的伏兵冲突阻拦,还有齐军士兵是受过兰陵王恩惠之人,因此根本未有尽心和杨兼的伏兵对抗,只是做做样子,如此一来,高阿那肱根本拦不住兰陵王,眼睁睁看着兰陵王策马离去,渐行渐远
齐国公宇文宪对杨兼说:咱们目的达到了,伏兵人数太少,支持不住太久,该收兵了。
杨兼点点头,的确如此,兰陵王也给放走了,高阿那肱虽然受挫,但是这里乃是北齐的地盘子,他们带来的伏兵只是出其不意,人数终归太少,纠缠的太久,反而会落了下风,得不偿失。
杨兼扬手说:收兵。
收兵!宇文宪立刻下令收兵,伏兵收发自如,虽宇文会还有些不甘心,高阿那肱一直东躲西藏,没能杀了他那孙子,但也不好恋战,跟着伏击的兵马,立刻调头折返,回了潼关营地。
爽快!宇文会将自己的佩剑还剑入鞘,抹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热汗,说:当真爽快!你们看到高阿那肱那小孙孙满地乱爬的模样了么?哈哈!不过当真可惜,没能打死他,总有一日,我定要给兄长报仇!
他们说着,已经回了营地,杨广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大老远儿便听到宇文会的笑声,仿佛哪方遭难了一般,立刻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来,一副窝很萌的模样,跑出去迎接杨兼。
小包子小地出溜儿一样,拼命倒着小碎步,奶声奶气的喊着:父父!父父回来啦!
杨兼连忙半蹲下来,将小包子接在怀里,蹭了蹭小包子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子简直是治愈系的,说:想父父了没有?
想!想!杨广一个磕巴也不打,仍然一副奶萌的模样,好像撒娇一般抱着杨兼的脖颈,说:想父父!
宇文会说:如今好了,齐军真的自己撤兵了,咱们还大搓高阿那肱那庸狗,甚么时候离开潼关?看着万忸于智那张嘴脸我便不舒服。
他们如今在潼关之内,天天要见到万忸于智,之前万忸于智各种不服找茬儿,觉得杨兼不过是个花架子,后来发现杨兼不只是个花架子,便开始忌惮杨兼,隔三差五的写信上奏朝廷,各种说尽了杨兼的坏话。
杨兼说:最近还有一批粮草会到位,等咱们补充了粮草,立刻出发,今儿个都累了,大家都去歇息罢。
众人的确都累了,各自回营帐歇息,相约明日幕府大营探讨粮草的问题。
杨兼今日过足了弯弓射箭的瘾,也是累了,洗漱之后便倒在床上,对小包子招招手,说:儿子,快来,和父父睡觉觉了。
杨广:朕不来也行。
杨广硬着头头皮,磨磨蹭蹭,能让他这个果决暴君磨蹭之人,还真是只有杨兼一人而已,但最后还是走过去,倒着小腿儿爬上床,大义凛然的躺在杨兼身边,默默的给自己洗脑,一切都是为了讨好父亲,这点子苦算甚么?
事实证明,真的很苦
杨兼半夜睡得正香,突然便醒了,感觉手边软绵绵的人体工学抱枕不见了,眯着眼睛摸了摸,还是没有摸到,只好睁开眼睛,揉着眼目,一脸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探头一看,惊讶的说:嗯?儿子,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杨广:朕是被挤下来的。
小包子躺在地上,扬起一个艰辛又虚假的甜蜜笑容,奶声奶气的说:地上地上凉快鸭!
杨兼则十足是一个好父亲,把小包子抱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说:地上虽然凉快,但夏日马上便要过去了,小心染了风寒。
杨广默默的心想,左右睡在床上,后半夜也会被挤下去,都一样的
第二天天一亮,小包子立刻便起身,实在不堪其扰,顶着一双大熊猫同款眼妆,昏昏然的起来洗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杨兼燕歇越发的肆意了,起初还规规矩矩,近些日子好像放松了下来,那睡姿相当的不敢恭维。
并非杨广的错觉,毕竟杨兼已经与自己的便宜儿子熟悉了不少,杨兼此人虽看起来温柔,但实际疏离的紧,与人相处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杨兼与小包子目前的状态也算是渐入佳境,所以杨广才感觉到杨兼越发的肆意起来
杨兼睡了个好觉,没有做噩梦,翻身起来伸了个懒腰,发现儿子又不见了,小娃儿果然精神头就是好。
杨兼起身洗漱更衣,随即来到幕府大营,准备与大家探讨粮草的问题。
他一进入幕府大营,便看到在场之人竟然还有万忸于智。万忸于智等了许久,今日不同于往日,见到杨兼竟然一脸谄媚,笑着起身相迎,说:镇军将军,睡得可好?
杨兼瞥斜了一眼万忸于智,从他身边越过去,坐在最上首的席位上。
万忸于智今日早早来了幕府大营,其实有几个理由。一来是因着杨兼打了胜仗,潼关之外的齐军撤退了,杨兼未来的道路必然畅通无阻,万忸于智押错了宝,他还以为杨兼连潼关都出不去,这会子可好了,全都错了,赶忙想要补救。
这二来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故,其实万忸于智是想要借粮。
借粮?宇文会一听,哈哈笑出声来,说:借粮?借粮?!我没听错罢?
他一连喊了三声借粮,别说是没听错了,在场众人耳朵都要聋了,随着宇文会每次喊出的借粮,万忸于智的脸色也难看一份,脸皮仿佛被烧熟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无错,万忸于智想要借粮。
万忸于智笑得异常卑微,说:不瞒不瞒镇军将军、大将军与齐国公,这这朝廷的粮草吃紧,其实其实卑将已经多次向朝廷上禀,想让朝廷拨粮给潼关,但是朝廷的粮草一直不足这不是吗,卑将也是因为潼关粮草不足,将士食不果腹,所以才无法出兵援助镇军将军。听说朝廷近些日便要拨一批粮草过来,卑将便想着,镇军将军如此仁爱为怀,不如不如借一些粮草与卑将。
众人一听,当真是恍然大悟,万忸于智这么早过来,是听说了有粮草要到,所以腆着脸竟然管杨兼要粮草。
杨兼轻笑一声,十足做作的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万忸于智虽听不懂杨兼的梗,但杨兼的态度很明显,肯定不会借给他。
杨兼笑着说:不是兼小气,也不是兼小心眼子,更不是兼心里记着万忸于将军不肯发兵,还偷偷上禀朝廷告状的仇,这都不是事儿
杨兼虽然说这都不是事儿,但是却把万忸于智的罪状一条条全都说出来,那语气显然很是事。
万忸于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杨兼还有后话,说:朝廷指派给兼的粮草,说实话也不多,兼指望着这些粮草做辎重,围攻晋阳呢,人主与朝廷给予兼的期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压得兼几乎喘不过气儿来。这力量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所以兼也不好拿责任开顽笑,这粮当真借不了,借了,便是对我一万先锋的不负责任啊。
杨兼说了半天,茶香逼人,总结一句,就是绝对不借粮,万忸于智不堪羞辱,气的一句话没说,陡然站起身来便走了。
万忸于智走出去,众人这才大笑出声,宇文会拍手说:好!说得好!万忸于智那小孙子,前些天还上禀朝廷,说咱们懈怠军机,今儿个怎么腆着那么大的脸,竟然跑来管咱们借粮,呸!脸皮子真厚!这不要脸的程度都快赶上镇军将军了!
杨兼:说着说着,怎么还吐槽上了?
杨兼咳嗽了一声,端起主将的威严,叩叩两声,曲起食指敲了敲案几,说:言归正传,关于粮草的事儿,各位有甚么意见无有?
朝廷要派送一些粮草过来,这还有赖于宇文会和宇文宪二人。这骠骑大将军宇文会,和齐国公宇文宪都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人,安插在军中作为眼线的,这次行军,宇文会和宇文宪就以眼线的名义,和朝中联系了几番,请大冢宰拨一些粮草过来。
宇文护只手遮天,想要拨粮草还不容易么?二话没说,立刻让人送了一批粮草过来,这会子粮草马上便要到了,就等着出去迎粮草。
尉迟佑耆说:车骑大将军那面也传来移书,进度顺利,突厥大军暂时信守承诺,已经发兵。
好!宇文会说:当真是太好了,万事俱备!
杨兼点点头,说:只等咱们接了粮草,后背辎重充足,便可一口气包围晋阳。
别说是晋阳了!宇文会应和:就是直接拿下邺城,也不是问题!
齐国公宇文宪则是说:迎接粮草之事,还需要稳妥一些才是。
嗨!宇文会说:还能如何稳妥?这粮草走的是咱们大周的地界儿,齐军连潼关都进不了,更别说是偷袭粮草队伍了,再者说了,齐军不是都撤兵了,兰陵王回了邺城,高阿那肱被咱们打的跟孙子似的,有甚么可怕的。
话虽如此,杨兼沉吟说:还是小心为妙。
粮草的队伍走的是北周自己的土地,从西面往东面来,最后抵达潼关,因此这一路非常平静,应该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北齐现在受挫,不可能从东面越过潼关,深入北周的腹地来抢粮草,所以此次运送粮草应该说是十拿九稳。
杨兼说:此次的粮草对咱们来说至关重要,因此兼打算亲自迎接粮草。
迎接粮草不过是一日的事情,早上带兵赶出去,晚上便能回来,也不费事儿,宇文会点头说: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与你一同去,咱们俩人儿稳妥的紧!
宇文会虽然鲁莽了一些,但功夫摆在那里,精于骑射,弯弓射箭无所不能,而且有指挥才能,杨兼素来善于谋略,脑子转得好,这两个人去迎接粮草,必然不在话下。
杨兼点点头,说:兼正有此意。
尉迟佑耆立刻说:世子,带上佑耆一起罢。
杨兼说:小玉米你留在营中,我们离开潼关不过一日,不需要这么多人,你留在营中帮衬便好。
尉迟佑耆虽然想要跟着杨兼,不过听杨兼如此安排,也没有异议,点头说:是,世子。
杨兼又看向宇文宪,说:齐国公最是沉稳,这营中事物,还需要齐国公来统领才是。
宇文宪点点头,说:请镇军将军放心,定不辱命。
众人商量好了,又策划了一番迎接粮草的路线,带足了亲信和精锐,确保万无一失,除了粮草长翅膀自己飞了,否则绝对跑不掉。
次日一早,杨兼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使劲往自己脸上撩了两把冷水,这才醒过来,更衣准备,穿上介胄,马上便要与骠骑大将军宇文会一起,出兵迎接粮草。
杨广看到杨兼要走,立刻颠颠颠跑过来,粘人的抱着杨兼的大腿晃了晃,奶声奶气的说:父父父父!窝也想跟父父去!
杨兼把儿子抱起来,抱着他坐在案几上,揉了揉小包子的小脸蛋儿,说:儿子乖,乖乖等着父父回来,父父很快便回来。
小包子揉着自己的小头发,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说:父父甚么时候回来鸭?
杨兼想了想,把案几上的小承槃拿起来,放在杨广手中,小承槃里放着三块枣花糕,那是杨广喜欢的口味儿,枣香十足,酥皮松软,层层叠叠,外形也极为精致。
杨兼说:乖儿子早上食一块枣花糕,中午食一块枣花糕,下午再食一块枣花糕,等三块枣花糕食完了,父父便回来了。
真的咩!杨广自然知道杨兼去接粮草需要一天时间,最晚日落之前肯定能回来,不过他要伪装成小奶娃,需尽心尽力,不留破绽。
杨兼点头说:自然是真的,乖乖的等父父回来,好不好?
好小包子奶声奶气的答应,还拉了一个长声,别提多可爱了。
杨兼哄好了小包子,这就离开了营帐,出来一看,宇文会正在和他兄长宇文胄说话。
宇文胄这些日子恢复的不错,比杨兼脸上的伤疤恢复的快得多,再过些日子,恐怕都可以重新习武强身了。
宇文会一身介胄,穿戴整齐,腰夸宝剑,可谓是威风凛凛,宇文胄给他正了正戴歪的介胄,嘱咐说:弟亲在外,一定不能鲁莽,权听镇军将军的调遣,可知了?
宇文会看似不耐烦,不过还是一一答应下来,说:兄长,你还当我是三岁的小娃儿么?弟弟何时鲁莽过?兄长放心便是了,来回不过一日的路程,能出甚么事儿?放心放心,我都听主将的还不成?弟弟又不是不回来了,兄长唠叨甚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