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说着,咕咚一声,根本不做犹豫,真的往水中一跳,其他士兵一看主将跳了,也跟着往水里跳去,咕咚咕咚一时间好像下饺子一样。
高长恭眼看着高延宗跳下去,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高延宗,但只是碰到了他的衣袖,并没有抓住,着急的往水里看了一眼,沉声说:阿延不会泅水。
杨兼挑眉说:不会泅水还跳得这么英勇?
亲信们跟着全都跳下去,紧跟着便听到水中一片混乱:快救大王!!
大王不会泅水!
大王!大王我们来了!!
高延宗火红的衣裳在水里特别扎眼,杨兼低头一看,果然不会泅水,进入之后几乎没怎么扑腾,直接往水底里沉,不过他身边的亲信很快,争着去救高延宗,看来高延宗平日里对他的亲信们还是不错的,这个时候并没有丢弃高延宗自己跑路。
亲信们把高延宗从水里捞出来,如果刚才高延宗是一个扎着尾巴的高傲孔雀,这时候便是一只秃了尾巴的鹌鹑,被亲信们拖着往岸边游。
韩凤立刻说:将军,让我去追击!
杨兼却摆摆手,说:不必追击了。
韩凤奇怪的说:为何不乘胜追击,一劳永逸的打败他们?
杨兼笑着说:你看他们,战船虽然烧毁了,主将也变成落汤鸡,但并不如何混乱,还知道戒备撤退,这样的队伍训练有素,到了陆地上,又是齐人的地盘子,我们不一定有胜算。
况且老二杨整亲自来信,说让大兄戒备高延宗,杨整这样骁勇的人,都久战不下,高延宗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杨兼觉得,对付高延宗,绝对不能来硬的,一定要智取。
齐国公宇文宪点头说:确实如此,看来高延宗是个硬敌。
韩凤说:现在呢?
杨兼摸了摸下巴,说:退兵,回去睡觉。
他说着,看向悠然的水面,感叹说:啧,看着小五儿跳河,兼都想食饺子了
杨兼他们后半夜才收兵回来,杨兼想要立刻休息,但是其他人都不允许,因着杨兼装瞎的缘故,一定要讨伐杨兼。
杨兼十足无奈,对杨广抛去了求救的目光,不过小儿子自从露馅之后,便不再那么粘人了,反而变得高冷起来,抱臂坐在一边,小大人一样,根本不理会杨兼求救的眼神。
杨兼叹气说:好罢,你们说,怎么惩罚于兼,兼绝对毫无怨言!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各位兄弟下手轻一点,怎么说兼也是伤患。
宇文会第一个说:我知了我知了!罚你给我们做点新鲜的美味儿!
他这么一说,宇文胄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其他人则是鄙夷的凝视着宇文会。
杨兼笑着说:这个容易,放心,待兼的手有些力气,给你们包饺子食,如何?这饺子的口味多,大虾三鲜、野菜猪肉、香菇猪肉、韭菜鸡蛋、羊肉大葱、酸菜、鱼肉、莲藕、萝卜等等,要甚么口味都有,总有一款适合你。
宇文会听着,险些流下不争气的口水,总觉得如此听着,便十足满足。
尉迟佑耆这时冷冷的说:我不要甚么饺子,我要罚你烤肉。
行,杨兼态度十足诚恳,说:那就给小玉米吃烤肉,小玉米最喜欢烤掌中宝和烤韭菜,都给你烤,要多少有多少。
杨兼随即看向兰陵王高长恭,笑着说:你要罚兼甚么,一口气儿也说了罢,等兼的伤势好一些,便做给你们。
高长恭肃穆的开口说:那就罚将军早些好起来。
他说完,杨兼登时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已,差点抻裂了自己的伤口,捂着腹部说:小四儿,你怎么还说上土味儿情话了?
高长恭可不知甚么是土味情话,不过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就算杨兼眼盲是骗人的,但是他其他的伤势都是真的,说实在的,高长恭还挺庆幸的,如果杨兼真的眼盲了,他愧疚一辈子也弥补不了,现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像是杨兼所说的,他的确没有生气,反而欢心的厉害。
杨兼说:行了,大家伙儿也累了,都去休息罢,这已经后半夜了。
杨兼的身体还有伤,其他人也不好久留,今日把高延宗打了一个落花流水,杨兼的眼睛还不药自愈,众人心底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各自回房间去歇息了。
杨兼睡了一个好觉,因着昨日歇息的晚,今儿个睡了个懒觉,醒过来的时候比平日里都晚,立刻闻到了一股子苦涩的味道,是汤药好了。
杨兼装作没醒过来,蒙住脑袋准备继续睡,便听到一点子也不可爱的小儿子凉凉的开口说:父亲若是装睡,一会子汤药冷了会更苦,今儿个尉迟郎主还在赌气,没来伏侍父亲用药,若是冷了,可没人会去膳房再热一次。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这威胁还挺管用,杨兼认命的睁开眼目,杨广口上虽冷淡,但动作十足小心谨慎,扶着杨兼坐起身来,把汤药端给他。
杨兼如临大敌的凝视着黑乎乎的汤药,杨广则是说:放心便是,医官已经知道父亲眼盲是假,所以那些苦涩的明目药材已经去掉了,滋味必然不如日前苦涩。
杨兼叹了口气,又闭足一口气,准备一股脑将汤药全都喝掉,却在此时
不好了不好了!!
宇文会咋咋呼呼,哐!使劲一推舍门,差点子把舍门撞掉,冲了进来,大喊着:不好了!!高延宗又来叫阵了!
哐啷杨兼的手还在恢复,本就不稳,被宇文会一咋呼,没拿稳药碗,直接掉在了身上,幸而他盖着毯子,汤药没有烫到他。
杨广手脚麻利,立刻垫着小脚丫把毯子一抽,裹着汤药扔到一边去。
杨兼低头一看,药碗翻在地上,一滴都没剩下,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口中抱怨着说:不喝了不喝了,都是高延宗,把兼的汤药都吓掉了,不喝了。
哪知道杨广凉飕飕的说:无妨,膳房的火上还热着两锅,有的是,尽管洒。
杨兼:
高延宗又来了,昨日后半夜才被打跑,今天一早又来了,算起来还不到三个时辰
众人在幕府坐下来,韩凤着急的说:将军!这次让我去打他了罢?轮也该轮到我了!
高长恭蹙眉摇头说:阿延的武艺精进了许多,只怕韩将军可能会失守。
韩凤不干了,说:你甚么意思?说我打不过他了?
韩凤是个武痴,说他甚么不行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说他武艺不行,之前韩凤输给宇文宪,便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追在宇文宪身后一直要求比试,宇文宪头疼不已,但是完全没有法子。
杨兼一笑,说:无妨,韩将军可以带个帮手去,二打一,必然碾压。
韩凤一听,哈哈大笑,众人还以为他会拒绝,哪知道他一抚掌,说:好得很!这主意不错!
他说着,转头对宇文宪说:你与我一同去打小胖子,我还不信打他不过!
宇文宪眼皮一跳,说:你要脸不要?
韩凤不以为然的说:这有甚么不要脸的?输了才不要脸,赢了怎么样都是有面子的。
杨兼振振有词的说:说得好,赢了才能谈脸面,输的人只能谈骨气了,你是要脸面,还是要骨气?
宇文宪:
高延宗昨天夜里才被打败,今日一早便来叫阵,跳着脚的在船上大喊:周狗你们这些缩头乌龟!!!
敢不敢与你高阿爷打一架!
你们出来!缩头乌龟!!龟孙儿!庸狗!猘儿!!缩头乌龟
杨兼坐在轮椅上,笑着说:诶,小四儿,你这个弟亲怎么又骂回来了?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他骂人的功底不行啊?
高长恭抬手擦了擦额角,幸而没有流冷汗。
杨兼朗声说:乖小五,别喊了,为兄这就派人与你耍耍!
他说着,对身侧的韩凤说:去罢。
韩凤得令,立刻跃出前来,长戟一扫,摆开阵势,说:安德王!韩长鸾领教!
高延宗眼看是韩凤出列,不屑的撇了撇嘴巴,说:原来是你这是秃鸡!
韩凤字长鸾,不论是名还是字,那都是相当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却被高延宗说成了秃尾巴的鸡,冷笑一声说:小胖子,你找打!?
高延宗哈哈一笑,说:你阿爷我已经今非昔比,是,我承认,往日里我与你不相上下,但是这会子,你拍马也赶不上我,你今儿个来上阵,是自取屈辱!
高延宗说罢,一挺长枪,立刻迎击上去。
高延宗没有说大话,他这一年间精进了不少,不只是瘦了很多,武艺也比往日里更加出类拔萃,韩凤初一交手,立刻感觉到了,只觉有些吃力,没想到这小胖子身体瘦了这般多,但是力气却比往日里更大了。
韩凤打得吃力,额角渐渐流下汗水,当即大喊着:你要等到甚么时候,还不快来帮忙?!
高延宗不知他对谁在说话,听到他这句,立刻大骂:秃尾巴鸡你不要脸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突然风响,立时转头,刀锋已至面门,连忙躲闪,从后背偷袭他的人竟然是齐国公宇文宪。
高延宗大惊,他一个人对两个人,宇文宪的功夫也不弱,而且善于计谋,他刚才一直藏在暗处观察,就是在看高延宗的路数,找到他的弱点,果不其然,便被宇文宪找到了,宇文宪刀刀砍向高延宗的右腿。
高长恭站在杨兼身后掠阵,说:阿延的右腿有陈年就伤,小时候顽皮,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没成想这都被齐国公看出来了。
杨兼笑着说:小四儿,你可不厚道,这么重要的敌情机密,怎么不提前告诉为兄?
高长恭轻笑一声,说:韩将军与齐国公二人上阵,自不需要长恭提醒。
高延宗能挑一个人,但是绝对挑不了两个人,一下子败势立现,啊!的大喊了一声,向后一仰,咕咚像昨日夜里一样,又掉进了水中。
快快!救大王!
快,去救大王,快呀
咕咚咕咚
又是下饺子的声音,高延宗的亲信们从战船上跳下来,一个个全都泅水扑向高延宗。
高延宗被亲信们打捞上来,一身红衣湿透了,亲信们这次有了准备,立刻披上一张火红的毯子给高延宗取暖,高延宗哆嗦着,跳着脚的咒骂:周贼庸狗!!你们以多欺少,不要脸!!你们等着,给我等着
高延宗虽这么说着,却下令说:撤兵!
是是,大王!
齐国的战船仓皇撤兵,似乎是怕他们动作慢一点,会被再次烧船,其实高延宗的感觉没有错,郝阿保和狼皮正等着烧船呢,不过高延宗吃一堑长一智,火速便撤退跑了。
这一战速战速决,高延宗又败退回去,杨兼笑眯眯的说:想必小五儿已经知道为兄的厉害了。
高延宗已经连续两日挨揍,杨兼还以为他第三天便不会再来了,没成想
天色灰蒙蒙的,杨兼还没有起身,兀自沉浸在熟睡之中,便听得砰砰砰砸门声,宇文会的大嗓门怒吼着:将军!镇军将军!高延宗又来了!又来叫阵了!
杨兼头疼欲裂,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把被子一懵,盖住自己的脑袋,杨广却用小肉手揪住他的被子,把被子掀开,说:父亲,高延宗又来叫阵了,快起身。
不起杨兼呼噜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呼噜的乱糟糟的,闭着眼睛不肯睁开,说:让他走不见客。
杨广:
没有任何意外,第三天高延宗也被打跑了,但是离开的时候好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扬言说自己还会回来的。
杨兼等人坐镇在幕府之中,杨兼头疼欲裂,手肘搭在轮车扶手上,揉着自己的额角,叹气说:必须想个法子,这样天天儿的来叫阵,兼年纪大了,当真是受不了。
众人全都沉默了下来,别说杨兼现在在养伤,其他人不养伤也受不了啊,每日都是清晨就来叫阵,有时候来得更早,半夜就来,虽然每次都被打跑,但架不住高延宗顽强。
宇文宪皱眉说:而且高延宗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叫阵,很容易让将士们习以为常,等到齐军真正打来,将士们不以为然,到时候便危险了。
宇文胄也点头说:正是这个道理,况且高延宗一直堵着河道,我军也无法渡河,时机这般拖延下去,很可能被拖垮。
杨兼揉了揉额角,额头又疼了,这几天没休息好,天天儿的往水上去坐镇,水上湿气太大,杨兼的伤口竟然有些发疼,一阵阵的刺痛。
杨广小肉包子脸板着,说:父父先去休息罢,这里还有将军们商议。
众人见杨兼的脸色的确不好,宇文会便说:是了,你先去歇息,还有我们呢。
延州总管李檦说:镇军将军还在恢复,又动弹不得,我前些日子找了一些能人,其中有一人擅长按摩技法,一会子遣那人去给将军疏通疏通经络。
杨兼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只能躺着或者坐着,自己都无法翻身,时日一久,身体自然疲惫的很,他的双腿还不能行走,便需要按摩,否则肌肉便会萎缩。
平日里都是杨广来给杨兼按摩,不过杨广是个小娃儿,力气不大,因此李檦便寻思着,给杨兼找一个正经手艺的人,帮他恢复伤势。
杨广推着轮车,将杨兼带回了屋舍,刚回去没多久,便听到跫音而至,并非是踏踏踏的脚步声,来人的跫音竟有些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
那人便是李檦找来,疏通经脉,精通按摩之人,盈盈下拜,口中声音软绵又清脆,软软的说:婢子怜儿,拜见镇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