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笑着说:小狼崽牙口还挺利索,没关系,带回去,兼给你磨磨牙。
说罢,轻轻挥手说:带走。
郝阿保将高延宗拴在了马背上,像是一口麻袋一样横在马背上,便准备拍马带走高延宗,走着走着,就听到咕咚!一声,郝阿保转头一看,立刻大喝:不好!高延宗逃跑了!
果不其然,被绑成那个模样竟然都能挣脱,马背上根本没了人,高延宗挣开绳索,跌下马背,立刻从地上一跃爬起来,动作十足迅捷,完完全全就是个小狼崽,快速向远处跑去。
高长恭骑在马上,在头里的队伍,听到后面的喊声,立刻勒马驻足,说:我去追。
他说着拨转马头,飞马而去,冲着高延宗追过去,高延宗是双腿往前跑,高长恭是驱马而来,那速度自然是无法比拟的,高延宗很快便被追上。
高长恭长剑一摆,削向高延宗头顶,高延宗下意识低头,因着正在发足奔跑,底盘不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滚出老远。
高延宗浑身灰扑扑,想要爬起来继续跑,但未能撑起身子,还未爬起来,剑锋已至跟前,正好横在他的脖颈上,定眼一看,是高长恭的佩剑。
高长恭的剑刃架在高延宗的脖子上,说:我劝你不要再逃跑。
高延宗气得是双目通红,全都是血丝,怒吼说:狗贼!!我死也不会做俘虏!想让你阿爷做俘虏,下辈子罢!
高延宗说着,竟然双手去抓高长恭的剑刃,没有撇开,而是往脖子上划去。
高长恭吃了一惊,立刻收剑,高延宗已经撞向他的佩剑,脖颈间一片血红。
阿延!!
高长恭快速翻身下马,当啷一声将染血的佩剑丢在地上,冲上去捂住高延宗的脖颈伤口。高延宗的脖子上开了一个血口,血流如注,可比方才高长恭被咬的一下严重许多,已经立时昏厥了过去。
高长恭一把将高延宗打横抱起来,一路飞奔往回跑去,已经没了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模样,声音沙哑的都喊劈了:医官!!医官!
杨兼没想到兄弟俩打架还见血了,高延宗竟然顽真的,幸而队伍里有随行的医官,立刻冲过来止血包扎,这才给高延宗捡回一条小命。
高延宗迷迷糊糊的,感觉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天地都在旋转,旋转的胃中恶心,迷茫的睁开眼睛,一动脖子就疼,嘶了一声,沙哑的说:我死了么?
死不了。
他还在迷糊,听一个声音说:放心好了,有我们在,你活的好好儿的,死了还会觉得疼么?
高延宗突然意识到,是啊,死了怎么还会觉得疼,自己的脖子疼的要命,稍微一开口说话嗓音震动,脖颈便撕扯着疼痛。
高延宗陡然睁大了眼睛,定眼一看,方才说话的人不正是老熟人杨兼么?
周狗!!?
高延宗不顾伤口疼痛,怒吼出声,疼的呲牙咧嘴,眉头死死皱在一起,他刚要起身,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强制的又让他躺了回去,原是高长恭。
高长恭也在身边,他们已经回了延州总管府,高延宗躺在床上,高长恭正在给他的脖颈伤口换药,蹙眉说:小心一些,仔细别把伤口抻裂了。
高延宗一时缓不过劲儿来,眼目滚动,四周打量。
杨兼坐在轮车上,伸手支着下巴,很悠闲的说:不用看了,你已经进了敌军的大本营,此乃延州府署,四周都是兼的兵马,还有延州的驻军,你就算插翅也飞不出去。
高延宗脸色一白,显然还是做了俘虏。
他稍微抿了抿嘴唇,只是安静了一瞬,立刻大吼着:周狗!!我死也不做俘虏,放开我!
高延宗使劲扑腾着,他脖颈上的伤口还没换好药,伤布被蹭掉,伤药蹭在被子上,大吼大叫还踢腾着腿,高长恭连忙伸手压住他,以免他抻裂伤口,高延宗看到高长恭的手伸过来,则是一口咬过去。
嘶
高长恭日前脖颈被咬了一口,如今手腕又被咬住,高延宗就像一只小狼崽子似的,咬住了不撒口,嘴里还唔唔唔的含糊骂着甚么。
杨兼一看,头疼不已,说:松口。
高延宗咬着高长恭的手腕,唔唔唔了三声,意思好像是不松口。
杨兼说:好,你不松口也行,除了你,你的那些亲信们也被俘虏了,你若是不松口,兼现在就去把他们剁成肉泥,当饺子馅儿吃,兼吃过了猪肉羊肉牛肉鱼肉馅儿的饺子,唯独还没吃过人肉的,今儿个倒是有机会尝尝。
高延宗睁大了眼睛,虽他不知饺子是甚么,但听得懂剁成肉泥,当即稍微迟疑,便慢慢松开了嘴巴。
高长恭赶紧把手腕抽回来,见了血,上面还有一圈明晃晃的牙印。
杨兼说:这才乖,小五儿乖乖养伤,可不能再咬人了。
高延宗怒目瞪着杨兼,胸口不断的起伏,恶狠狠地说:周狗!有本事杀了你阿爷!否则阿爷叫你后悔!
杨兼笑着说:兼还不曾见识过,有本事让兼后悔之人,倘或你是此人,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杨兼挥挥手,很潇洒的转着轮车便离开了。
杨兼用计俘虏了安德王高延宗,这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对岸的齐军虽然还有将领,但是他们的主将被俘虏,一时间军心涣散,根本无法打仗,只能消极防御。
杨兼坐镇在幕府之中,正在和诸位将军商讨对付齐军的策略,说:如今齐人的安德王高
他的话说到此处,幕府外面传来大喊大叫的声音:周狗不得好死!放开我!我不会吃饭的!
想让你高阿爷吃饭,做梦!
呸!拿走拿走!滚开!药我也不喝!滚!
杨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李檦从幕府外面走进来,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简直是同款叹气,说:镇军将军,你想个法子啊,这高延宗太能喊了,从早上喊到晚上,子夜都不住口,不天明又开始喊,这还是一连绝食两天的情况,怎么力气便这么大呢?老夫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
谁说不是呢?杨兼也受不住,高延宗太能喊了,底气十足,绝食了两天,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底气,从早上喊到晚上,都快把延州府署的房顶掀掉了。
杨兼揉了揉额角,说:儿子,推着父父去看看。
杨广没甚么表情,点点头,推着杨兼的轮车往高延宗养伤的屋舍而去了。
高长恭正在屋舍中,他是来喂饭的,饭菜却被高延宗打翻在地,粥水洒的到处都是,床上、被子上、地上,糊了一大片,不只是粥水,屋舍中能碎的几乎都碎了。
杨兼一进来,不由呵了一声,说:还以为府署里养了一只哈士奇呢。
高延宗自然听不懂哈士奇是甚么,看到了杨兼,怒吼说:狗贼!!我是不会吃饭的,趁早放了我,要不然就杀了我!
高延宗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身子虚弱,却底气十足,不得不说就是年轻,身子板儿特别好。
杨兼挑了挑眉,看着这一地的狼藉,笑了笑,也没有生气,说:你不吃饭?
废话!高延宗瞪眼说:我绝对不会吃你们周狗的粮食!绝对,绝对不会!
好好好,有骨气。杨兼啪啪啪的抚掌,笑的更是温柔,说:老四啊,你还记得,日前你也不肯用食,为兄是怎么乖乖令你就范的么?
一提起这个,高长恭简直是历历在目,根本不愿回想,简直是不堪回首,杨兼的法子可谓是下三滥到了极点,令人发指。
高长恭没有开口说话,不过脸色沉了下来,越发的严肃起来。
高延宗见他们打哑谜,奇怪的说:如何?
杨兼说:当时你四兄也是个倔强的,骨气硬的很,不过无妨,兼这个人素来亲和的很。既然你不愿意用膳,我便亲自喂你用膳。
高延宗鄙夷的说:我都说了,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用膳的!
杨兼幽幽一笑,说:小五儿,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有的事儿,比死还可怖。
高延宗哈哈一笑,嘲讽的说:呸!你高阿爷死且无惧,还怕甚么!?
杨兼便对高长恭说:老四,为兄腿脚不利索,你且压住了他,为兄亲自来,嘴对嘴的喂饭!
高延宗脸上嘲讽的笑容慢慢僵硬,怔愣的说:你、你说甚么!?
杨兼笑的很是温柔,说:兼说,让你四兄压住了你,别乱动,兼亲自嘴、对、嘴的,喂饭。
高延宗登时露出一脸嫌弃,被杨兼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
杨兼善解人意的说:还是说,你想让你四兄亲情给你喂饭?兼是不在意的,老四啊,你在意么?
高长恭明智的没有开口,因着他已经熟悉了杨兼,所以绝对消极抵抗杨兼的垃圾话。如果消极抵抗,只听一句垃圾话就完事儿了,如果一旦回嘴,或者中了他的套路,那么接下来很可能是一系列的垃圾话等着你。
杨兼作势端起粥碗,舀起一大勺粥水,呼呼的吹了吹,然后当真送进了自己口中,对着高延宗挤眉弄眼,好端端一张君子如玉,俊美无俦的面容,被杨兼迫害成了一个纨绔恶霸的模样。
杨兼含着粥水,咕咚咽了下去,说:嘶,好烫,对不住,一不小心咽下去了,无妨,咱们再来一口。
高延宗震惊的睁大眼睛,盯着杨兼久久不能回神,末了恶狠狠的大骂:禽兽!
杨兼笑眯眯的说:这就禽兽了?放心,还有更禽兽的呢。
高延宗胸口起伏更快了,险些气炸了,满脸都是屈辱,但眼看着杨兼真的要吃第二口粥,吓得立刻高声大喊:我我吃!我吃还不行么!
杨兼笑眯眯的说:啧啧,果然是兄弟,你们兄弟二人的反应都差不多,乖小五儿,好生用膳,看你还在长身体,多用点。
高延宗比不过杨兼的脸皮,只好委曲求全,一脸不甘心的准备吃粥。高长恭坐在床牙子上,舀起一勺粥水,吹凉之后喂给高延宗,高延宗吃了一口,眼睛登时亮堂了起来,这粥水
这粥并不是杨兼做的,但是杨兼的入室大弟子做的。自从上次宇文胄包饺子被杨兼赞赏之后,杨兼便教了宇文胄很多吃食做法,宇文胄从小穷苦惯了,也没有郎主的架子,愿意跟着杨兼学,杨兼正好还未恢复,自己手痒无法理膳,就教导宇文胄理膳。
杨兼让宇文胄腌制了一些皮蛋,这碗粥水便是用腌制好的皮蛋,做成的皮蛋瘦肉粥,这皮蛋瘦肉粥可是经典,肉丝鲜嫩,皮蛋的醇香熬入粥水之中,香而不腻,粥水入口极其顺滑。宇文胄的手艺是杨兼认可的,更别说没见过世面的高延宗了。
高延宗食了一口,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诧异的盯着粥碗,满脸好像都写着怎么会如此美味?
不过高延宗很快反应过来,就算是再美味,那也是周狗的吃食,自己绝对不能吃嗟来之食。
于是高延宗找茬儿说:难食死了!
杨兼挑眉,宇文胄的手艺可是自己教导出来的,而且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宇文会一个人就能喝下一锅皮蛋瘦肉粥,而高延宗竟然找茬儿,说不好吃。
高延宗撇头不吃,说:这么难吃的泔水,是给人食的么?我不吃!
高长恭放软了声音,说:阿延,吃两口,你还有伤在身,不用食伤口怎么能恢复?
高延宗冷哼一声,说:你等猪食,我吃着不顺口。
杨兼说:哦?高小郎主吃不得猪食,那你要吃甚么?
高延宗显然故意刁难杨兼,眼睛一转,说:我我要吃臭的!
臭的?高长恭蹙了蹙眉,天底下哪里有人要吃臭的,高延宗分明是找茬儿。
臭的?杨兼挑眉问。
高延宗高傲的抬了抬下巴,这动作抻到了他的伤口,疼的高延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说:怎么?做不出来了罢?你倘或做不出来,便不能用这等子下三滥的法子威胁我!
谁说兼做不出来?杨兼不以为然的说:不就是想吃臭的么?这有何难。
这这高延宗瞠目结舌的说:这还不难?
杨兼说:倘或是一般的膳夫,恐怕满足不了小五儿你这种特殊的癖好,不过兼看起来像是一般的膳夫么?
高延宗狐疑的打量着杨兼,心中冷笑,怕杨兼只是在说大话而已,便说:这话是你说的,倘或你做不出来臭的,又可口的,我可是不会吃你们周狗一口粮食!到时候你也不能用下三滥的法子逼迫于我!
杨兼说:放心,兼是那等子下三滥之人么?
高延宗不说话了,冷笑的凝视着杨兼,眼神里尽是鄙夷之色。
杨兼也不废话,说:你等着,一会子便端给你。
说罢让杨广推着自己离开屋舍,高长恭有些忧心,转身也跟了出来,将屋舍的门闭上,这才低声说:将军,你真的有法子做做臭的?
杨兼笑着说:老四,你怎么能质疑大兄的能力呢?
高长恭说:可是这臭的如何如能入口?
杨兼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质疑为兄的能力,而是怕为兄毒死你家弟亲,是也不是?
高长恭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阿延他重伤在身,长恭是怕
放心,杨兼说:不会毒死你弟弟的,为兄保证,你家阿延吃了这口,想一辈子。
高长恭实在想不出来,甚么东西是臭的,还能可口,想一辈子?
杨兼不再和他多说,让杨广推着自己往膳房去,同时还叫来了宇文胄。
宇文胄乃是杨兼的关门大弟子,手艺自来不错,又被杨兼提点了两番,那更是与日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