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托着腮帮子,看着一脸高冷酷帅,却奶萌无极限的便宜儿子,说:是甚么致命之处?
杨广又是冷笑一声,说:唐邕对待豪绅,太过严酷。
唐邕可以说是一个暴吏了,对于百姓,唐邕非常宽容,百姓们都爱戴唐邕,但是对于豪绅,唐邕又一杆子打死,十足严酷,不管是强取豪夺的豪绅,还是正儿八经发家致富的豪绅,唐邕都十分敌视,因此唐邕所到之处,没有一个豪绅不厌恶他,没有一个豪绅不忌惮他。
杨广幽幽的说:唐邕对待豪绅太过严苛,豪绅们虽然没有兵权,无法与唐邕抗衡,但是父亲可别忘了,这些豪绅都是地头蛇。
豪绅在当地发展壮大,因此才会变成豪绅,如此一来,最熟悉当地情况的,自然就是这些豪绅,他们人脉广博,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这些豪绅耳目灵光,是最先知晓的。
杨广的小肉手捏着豪绅礼单,递给杨兼,说:父亲不如见一见这些豪绅,唐邕想干甚么,想做甚么,这些个豪绅必然都能给父亲一一复述出来。
杨兼挑眉一笑,果然儿子很好使啊。
齐人天子派遣唐邕来护送阎氏,必然没有那么简单,看来齐人天子也在抖机灵,一方面想占有冯小怜的美色,一方面还想握住阎氏这个王牌,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杨兼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
杨兼按照杨广的说辞,立刻筛选了一些晋阳当地的豪绅,摆下宴席,不要他们的钱财,反而还宴请他们。
晋阳的豪绅听说杨兼到了附近,全都挣抢着贿赂,但是杨兼素来油盐不进,虽然不搜刮他们,但是也不接受他们的贿赂。小皇帝宇文邕到来之前,豪绅们便排队等着杨兼临幸,但是一直没能等到,如今杨兼突然来信,说是宴请这些豪绅,豪绅们立刻感激涕零的来参加,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儿?
燕饮的规格根本不大,也没有设在军营中,毕竟是晋阳的豪绅,一切都需要谨慎起见。
豪绅们带着贽敬排队而来,很快坐满了宴席,一个个对杨兼溜须拍马。
镇军将军年轻有为啊!
镇军将军俊美绝世啊!
我等能见到镇军将军,当真是三生有幸!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杨兼听着这些豪绅浮夸的溜须拍马,微微一笑,说:各位以为,本将军与唐邕相比呢?
唐邕?
一说起唐邕,果不其然,在场的豪绅们脸色骤变,一个个仿佛食了苍蝇屎似的,几乎变得青面獠牙,那是又怕又恨。
豪绅说着:虽我们都是齐地之人,但说句心坎儿里的话,甚么齐人,甚么周人?谁能让咱们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是好人!这个唐将军呦手段实在太严苛了,仿佛一个阎王似的,哪里有镇军将军半点子的好?
正是呢!连给镇军将军做奴仆都不配!
是了,说的太对了!根本不能与镇军将军同日而语!
甚么同日而语,要我说,同年而语都不可!
新的一轮吹捧无缝连接,杨兼继续引导说:本将军听说,唐邕要来晋阳与本将军交换人质,你们可也有听说了?
豪绅们立刻说:听说了!
正有此事!
不是我说,将军,这其中有诈啊
果然,这些豪绅们耳目灵动,他们一些人想要投靠杨兼自保,一些人是两面逢源,还有一些人正在观察形势,因此都不妨碍给杨兼透露一些消息。
哦?杨兼说:唐将军堂堂正正,岂能有诈?
镇军将军,真的不是我们说唐将军的坏话,小人是听到了一些动静,将军如此厚待我们,我等若是不回报将军一些,心里都过意不去
因此不瞒将军,这次交换人质,的确有诈,将军千万不能前往,否则后患无穷!
那豪绅压低了声音,仿佛做贼一样低声说:唐将军还未进入晋阳地界,但是他的亲信已经进入了晋阳,还扮作了粗人苦力的模样儿,神神秘秘,偷偷前往汾水
汾水
杨兼眯了眯眼目,如果他记得无错,齐人便是想要和他们在汾水之畔,交换人质。
豪绅继续说:这些子亲信正在挖掘汾水的河道,怕是等将军带兵去交换人质,便要放水淹了将军的兵马,到时候后患无穷!
如今乃是秋季,按理来说春夏涨水,今年秋季雨水又少,因此汾水水量并不充沛,就算是挖开河道,也无法冲垮杨兼的军队。
但坏事就坏事在,如果大水一到,杨兼的军队没有防备,必然方寸大乱,这时候唐邕派人出来偷袭,便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只是可以抢夺冯小怜回去,阎氏也不必送过来,不可谓不妙啊。
杨兼幽幽一笑,说:原来如此。
便宜儿子的方法果然有用,这些个豪绅真乃地头蛇,消息灵通的很,尤其唐邕想要在汾水动手脚,除了他的亲信之外,还要招收一些下苦去挖河道,豪绅们耳目灵通,自然会听说。
如果不是这些豪绅,杨兼恐怕真的要中了唐邕的道!
一个豪绅交代了唐邕的计策,另外的豪绅不甘示弱,生怕被其他比下去,如此一来便不能受到杨兼的庇护,立刻说:镇军将军有所不知,唐邕抓去挖河道的下苦,便是小人家中的仆役啊!
唐邕的亲信进入晋阳,人数不宜太多,但是挖河道需要人手,所以唐邕便让亲信去抓一些豪绅的家丁来。之前也说过,唐邕这个人对豪绅十分严酷,一视同仁的严酷,有些没有犯事儿的豪绅家丁也被抓去挖河道,大家怨声载道,但是又碍于唐邕的威严,不敢声张。
豪绅吐着苦水,说:小人家中的仆役十有八九都被抓去了,因此小人知晓河道的详细情形,可以为将军画下地图!
杨兼的笑容虚伪至极,说: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不不!豪绅立刻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这有甚么可麻烦的?为将军办事儿,是小人的幸事!
豪绅立刻将挖掘河道的地形图画下来,画的十足清晰,河道是如何挖掘的,走向如何,途径何处,一目了然。
杨兼收获颇丰,喝了两杯酒,就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机密,遣散了豪绅之后,便带着图纸回到了营帐。
杨广已经在等了,看到他回来,淡淡的说:成了?
杨兼晃了晃手中的地形图,说:父父出马,还有甚么不成?
杨兼把图纸扑在案几上,一大一小对坐在案几边上查看地形图,杨广冷笑一声,说:唐邕果然不简单,看这河道挖掘的形态,一旦放水,前去交换的兵马,绝对会被大水冲的人仰马翻。
前去汾水交换的周军有一条必经之路,这条路不算太宽,但非常平坦,并不适合伏击,倒是极其适合放水,俨然是一条现成的河道。
看这图纸的模样,唐邕就是想要把汾水引流到这里,只等杨兼带着冯小怜一到,便放水冲散他们。
周师如果在遭到大水冲撞,混乱不堪体力下降之时,再遭到齐军的伏击,一定无力反抗。
杨兼摸着下巴说:这地形不容易存水,而且如今汾水水量并不充沛,大水显然是一次性的。
杨广点点头,的确如此,挖河道显然是一次性的,大水冲过来,一次性过去,不会存积,如果能够避开这一次性的大水冲击,那么唐邕的计划可以说便失败了,周军又有准备,根本不怕齐军的伏击。
杨兼眸光深沉,说:让谁来做这个冤大头,帮咱们趟趟水呢?
他们正说话间,尉迟佑耆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营帐外面轻声说:世子歇息了么?佑耆有要事禀报。
杨兼说:进来罢。
尉迟佑耆从外面走进来,似乎很是急切的模样,说:世子,宇文直那面,有动静了。
杨兼挑了挑眉,示意尉迟佑耆继续说下去。
尉迟佑耆又说:宇文直收买了一些力士,正在四处打探唐邕的队伍,和阎氏的消息,想要在半路伏击阎氏。
杨兼听了没有着急,反而对杨广说:儿子,冤大头自己送上门来了。
杨广似乎明白了杨兼的意思,没有说话,却仿佛打哑谜一般点点头。
杨兼刚才还想找人来做冤大头,冲锋陷阵去趟水,这会子宇文直便自己上赶着送上来了。杨兼立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如故意透露给宇文直唐邕和阎氏的消息,让宇文直提前带着力士从必经之路赶过去,到时候唐邕的亲信看到有人经过,一定会下令挖开河道放水,如此一来,宇文直和唐邕冲在一起,两败俱伤,简直便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杨广说:好是好,但这鱼饵如何,怎样才能把消息透露给宇文直?
宇文直一直在打听阎氏的消息,奈何护送阎氏前来交换的乃是护军将军唐邕,唐邕这个人手段严苛,他的军队几乎找不出一丝漏洞,所以宇文直想要在途中下手,伏击阎氏,许多次都没能得逞,眼看着交换人质的时日临近,宇文直着急的团团转。
另外一方面,交换人质的事情是杨兼亲自负责的,一直十足保密,宇文直打听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听出来消息,众人好像故意避开宇文直谈论似的。
眼看着马上便要交换人质,宇文直急的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特意前来幕府营帐,准备探听一下消息。
杨兼和高长恭在幕府中,就等着宇文直过来打探消息,等了好一阵子,宇文直只是在外面转磨,好像不敢进来。
高长恭揉了揉额角,说:听着脚步声,还在外面犹豫呢。
杨兼等得不耐烦,说:宇文直怎么如此磨蹭。
高延宗练了兵,扛着自己的长枪正好路过幕府,想到四兄高长恭说今日要去幕府议事,便也打算去看热闹,哪知道一眼便看到了宇文直,宇文直徘徊在幕府门口,要进不进,好似还在支着耳朵探听甚么。
高延宗走上前去,说:做甚么呢?鬼鬼祟祟的。
高延宗是个大嗓门儿,幕府里立刻听得清清楚楚,宇文直也不好再躲闪了,便说:我正好要进幕府查看一些文书。
高延宗瞥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便打起帐帘子走了进去,宇文直装作很自然的模样,后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杨兼可算是等到了宇文直,立刻对高长恭打了一个眼神,高长恭故意将一卷文书立刻合起来,因为合的太快,还发出啪!的一声,动静颇大。
高长恭将文书合起来还不算完,又将文书压在了一摞文书的最下面,似乎很是见不得人。
宇文直立刻发觉了,高长恭显然不对劲儿,而且很可能是针对自己,十有八九就是交换人质的事情,宇文直自以为很是聪明,留了一个心眼儿,暗中记住文书的位置。
哪知道高长恭这个举动,不但引起了宇文直的注意力,还引起了高延宗的注意力,高延宗奇怪的看向高长恭,说:你藏甚么呢?
高长恭说:没有,阿延看错了。
高延宗眼睛一眯,立刻说:肯定藏了!
高长恭头疼不已,他没想到高延宗突然跑来了,比宇文直的反应还要大,高延宗则以为高长恭在藏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立刻联想到了那日的小衣和秘戏图
高延宗恍然大悟,说:你是不是又做甚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了?
高长恭当真是没有,说:阿延怎么来了?我们去外面罢。
高延宗不依不饶的说:我都看见了!拿出来!凭甚么不叫我看?
宇文直可不知道高延宗误会高长恭是个假正经,藏了秘戏图,他还以为高长恭藏的是关于交换阎氏的消息,如今保密,就连自己弟弟都不告知。
宇文直眼下是愈发的深信不疑起来
杨兼都不需要开口,没想到高延宗跑来帮忙,施施然便离开了幕府营帐,高长恭也跟着走出去,高延宗追在后面大喊着:你这个老不羞!
宇文直假装查阅着文书,等众人全都离开了营帐,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保持着假装翻看文书的动作,又翻看了好一会子,这才转过头来,跑到幕府的帐帘子边上,轻轻打起帐帘子仔细查看,确保没有人了,又跑过去,将文书搬起来,把高长恭藏起来的文书抽出来。
宇文直迫不及待的展开一看,果然是交换阎氏的文书!
交换的时辰、路线、地点简直一清二楚,宇文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有了这份文书,抢在杨兼交换人质之前,伏击阎氏便可以了。
宇文直如获至宝,立刻将文书誊抄一份,拿了副本,自得意满的离开了幕府营帐,往小皇帝宇文邕的营帐去复命了。
杨兼并没有走远,他如今的腿脚已经可以活动了,便稍微在旁边散了散,杨广坐在备用的轮车上,因为个头小,腿也短,坐在轮车上自然沾不到地,两只小肉腿来回来去的晃荡着。
杨兼眼看着宇文直从幕府中走出来,偷偷摸摸离去,不由轻笑说:钩越直,越上钩。
宇文直怀揣至宝,一路跑到天子营帐门口,禀报之后走进去,还特意让宇文邕遣散了所有的中官和宫女,这才谨慎的将文书拿出来,献宝一样说:皇兄,这就是交换阎氏的文书,弟弟已经安排了力士,只要皇兄一声令下,可以确保在交换阎氏之前,伏击阎氏,万无一失!
宇文邕眯着眼睛盯着文书,似乎还在做最后的犹豫,宇文直见他犹豫,便催促的说:皇兄,不要再犹豫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甚么可以犹豫的了!唐邕护送阎氏的队伍十足谨慎,这里又是齐人的地界,我们的手不够长,屡次伏击阎氏都失败了,只有抢在交换人质之前,先赶到汾水,出其不意的击杀阎氏,才是最后的希望啊!难道皇兄便要眼睁睁看着大冢宰和镇军将军结盟么?
够了!宇文邕的脸色阴沉,说:不必再说了,便按照你说的去做。
是,皇兄!宇文直十足兴奋,如果能搅黄杨兼交换阎氏这件事情,杨兼的士气挫败,宇文直才能报仇。
宇文直阴测测的说:请皇兄放心,弟弟一定把事情办妥,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