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后知后觉,这才发觉自己眼眶发酸,若不是老妪的手艺好,估摸着这会子杨瓒的妆容已经花了。
杨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娘子不愿意嫁给自己,连忙说:你别哭,别哭,我不动你便是了。
杨整又低声说:我不知为何,总觉得你十足面善,你这一哭,我心里头也着急。
杨瓒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更是决堤一样爆发而出,杨整显然不记得自己和大兄了,但他还觉得自己眼熟,杨瓒心中登时感慨万千,本想忍一忍的,但眼泪真的忍不住,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复杂,又是委屈,一股脑全都爆发了出来。
你你别哭啊!杨整更是着急,站在对面不敢过去,生怕再招惹了杨瓒。
杨瓒见他躲得老远,恶声恶气的说:你!过来!
啊?杨整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分明是一张冷漠的面向,横着刀疤的脸面更是冷酷肃杀,却偏偏喜欢露出铁憨憨一样的表情。
杨瓒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站在那里做甚么?!没见到我的手被绑住了么?过来帮我解开!
哦哦哦。杨整这才恍然大悟,走过去来到杨瓒背后,给他解开绳索,还傻笑了一声,说:姑娘,你的手好大啊!
杨瓒虽然体魄并不高壮,但也算是高挑,这么高的个子,手怎么可能小得了?
杨瓒听他喊自己姑娘,一股气顶在嗓子眼,差点吐出血来,他的手腕刚一松开,立刻回身,杨整根本没有防备,而且以为对方是个小娘子,咚!!一声,当胸便被打了一拳。
杨整一愣,摸着自己胸口,怔怔的说:姑、姑娘,都说了不动你,怎么还打人罢了还感叹一句:你这手劲儿竟然这般大。
杨瓒真的要给他气吐血了,一口一个姑娘,但是心中又庆幸十足,二兄没有死,好端端的,虽然不知发生了甚么,居然不记得自己和大兄了。
杨瓒眯着眼睛,狠狠的瞪着杨整,杨整还保持着揉胸口的动作,他也不敢动,只觉得这个小娘子的眼神忒也锐利了一些,很是吓人。
杨瓒恶狠狠的瞪着,眼眶突然又红了,大步冲过来,杨整还以为小娘子又要打自己,哪知道下一刻咚!一声,竟然来了一个投怀送抱,直接扑上来,给了自己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杨整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扎着手目瞪口呆。
杨瓒的眼泪登时堕下来,简直像是决堤一样,嗓音哽咽的说:二兄你怎么,你怎么才出现你知道我们找的你有多辛苦么?如果如果你真的有甚么不测,我们该怎么办我会自责一辈子,一辈子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杨整根本不知他在说甚么,完全没有印象,脑海中混混沌沌的,一片迷茫,但是听着杨瓒的哭声,又觉得非常熟悉,还有那声二兄,好像已经印在了骨子里一样。
杨整的心口被狠狠的拧了起来,刚刚苏醒过来的伤痛都没有此时感觉痛苦,他慢慢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杨瓒的头发,沙哑的说: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洞房花烛?
众人听到这个词汇,瞪大了眼目,只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看杨兼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担心的模样。
高延宗说:洞房花烛?你三弟都要被土匪祸祸了!你便一点子也不着急?
杨兼喝了水,冲淡了口中甜滋滋的味道,这才平复下来一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平稳了许多,又恢复了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笑容,说:这要分是甚么土匪。
高延宗感叹的说:幸亏我不是你弟弟。
高长恭揉了揉额角,说:咱们还是快些与参军汇合才是。
杨兼说:走罢,带你们看看意外之喜。
众人不明所以,甚么是意外之喜?在这穷乡僻壤的山寨里,还能发现意外之喜?
杨兼带路,一路往里走,山寨中可谓是喜气冲天,到处张灯结彩,前方一个屋舍更是挂着红布,好像就是传说中洞房花烛的喜房
杨兼指了指喜房,笑着说:开门有惊喜。
杨广:虽不知道惊喜是甚么,但一定很是头疼。
众人都知道杨瓒在里面,当下咚!!一声撞门进去,本以为会看到甚么惨烈的场面,比如小娘子被强行霸占之类,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屋舍中的情况竟然如此的和谐
杨瓒哭累了,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终于放松下来,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杨整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无奈,只好将杨瓒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他刚一打横抱起小娘子,还轻声的感叹了一句:这姑娘还挺沉
杨整把杨瓒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刚要起身离开,杨瓒迷迷糊糊却抓住了杨整的衣袍,口中喃喃的梦呓说:二兄二兄别走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杨整被他拽着袖袍,也没法子离开,正好在床牙子上坐下来,看着杨瓒的睡颜,只觉得越看越是眼熟,仿佛十足熟悉,那种感觉就印在心窍里,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众人冲进屋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杨瓒正在熟睡,一个高大的男子背着身,坐在床牙子上,正在给杨瓒整理鬓发。
高延宗没看到杨整的正脸,还以为是要轻薄杨瓒的土匪,立刻大吼一声:你这个孟浪的盗贼,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杨整正好转过头来,高延宗的声音登时拐了弯,说:我你你车
车骑大将军?!
高延宗以前见过杨整,他们在平阳对战之时,早就交手的够不够了,除了杨整脸上新添的伤疤以外,真的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高长恭恍然大悟,笑着说:恭喜将军,终于找到车骑大将军了。
唔?杨瓒听到了高延宗的大吼声,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还揉了揉眼睛,说:几时了,天亮了?
杨兼无奈的摇头,说:我这傻弟弟,睡得还挺香。
杨整不识得他们,震惊的站起身来,说:你们是谁!?
宇文宪惊讶的说:车骑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杨兼说:说来话长,先带走。
杨整突然看到很多陌生人冲进来,刚想要反抗,杨兼已经指挥着众人,绑架了自己弟弟。因着见到了二弟,杨兼心情大好,还笑着说:绑严实点,他的力气可大着呢。
杨整被五花大绑,山寨也被一拨端干净,杨兼派兵控制了山寨,令人驻守,众人便带着杨整下了山,返回大营。
杨整记忆混乱,根本不认识他们,杨兼进了营地,也没有废话,立刻让人去找徐敏齐过来给杨整医看。杨瓒虽然很想一起去,但他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脱掉自己这身女裙,卸掉自己的脂粉。
众人簇拥在营帐之中,杨整还被绑着手脚,毕竟他不怎么老实,一直瞪着大家,眼神仿佛一头老虎似的,十足戒备。
徐敏齐提着药箱过来,却不敢上前,原因很简单徐敏齐害怕。
杨整可是车骑大将军,常年征战四方,那眼神不是吹的,几乎是含着刀片子射出来,徐敏齐本就胆子小,这会子更不敢上前,唯唯诺诺的缩在后面。
杨兼揉了揉额角,说:二弟,你不瞒你说,我是你大兄。
杨整狐疑的凝视着杨兼,上下打量,似乎的确眼熟,而且眼熟的很,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底里升起来,连他自己都很迷茫。
杨兼说:二弟你是不是怕黑?
杨整更是狐疑的看向杨兼,虽他身材高大,人高马大的,说出去旁人可能不信,但是杨整的确怕黑,他也不知是甚么理由,杨整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呆着,总觉特别瘆得慌,后背发麻,不由自主便会脑补许多鬼怪故事,他也不知这些鬼怪故事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杨兼又说:你除了怕黑,是不是喝一杯就倒?正所谓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多。
杨整的脸皮抽搐了两下,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杨兼笑着说:二弟你从山寨醒过来的时候,应该穿着周军的介胄?
杨整点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儿。
杨兼又说:你并非周军的士兵,而是隋国公府二郎主,堂堂车骑大将军。
杨整听得稀里糊涂,但意外的觉得深信不疑,好像只要是杨兼说出来的话,他打心底里就不能拒绝,更不能怀疑。
徐敏齐见杨整不再瞪自己,这才壮着胆子上前诊脉查看。
杨整身上有内伤,肯定是当时断后所致,大大小小的伤疤也不计其数,脱掉衣裳一看,身上的伤口怎么也有十几处,有的深可见骨,留下深深的印记。
杨兼眼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对徐敏齐说:徐医官,我二弟情况如何?
徐敏齐说:车车车车骑大大大大大将军
众人一听徐敏齐开口,登时有些犯困,他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口,因此大家都需要耐心,也不好催促,倘或催促,等的时间更长。
杨整虽然有伤,不过身体强壮,因此并不是大事儿,但问题就在于他的内伤,需要仔细调理,以免落下病根,至于记忆混乱的毛病,徐敏齐也不敢保证可以治好,只能先吃药看看。
杨兼松了口气,左右没甚么大毛病便好,点头说:徐医官开药罢。
徐敏齐点点头,坐在一边开始写药方,他写药方的时候目光敏锐,神情严肃,因为没有察觉,也不含胸驼背了,反而大放光彩的模样。
徐敏齐刚刚给杨整医看完毕,退出营帐,有人便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喊着:如何!?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
来人正是杨兼的三弟杨瓒。
杨瓒好不容易脱掉了费事儿的裙衫,又摘掉了一堆的首饰,把脸上的妆容洗去,因着杨瓒卸妆也是头一次,洗了一个满脸花,又反复洗了好几次,恨不能退一层皮,这才把妆容卸掉,他的鬓发还是湿的,急匆匆便跑了过来。
杨整看到杨瓒,吃了一惊,上上下下的打量,此时的杨瓒穿着一身男子的袍子,但杨整只觉得太像了,分明和之前的小娘子生得一模一样,难道
杨整稍微整理了一下言辞,迟疑的说:这位小兄弟,你家中可有姊妹,生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话音一落,高延宗哈哈哈哈大笑出声,笑的肚皮直疼,弯腰蹲在地上,高长恭无奈至极,拍了怕高延宗,示意他不要如此失礼。
杨整被他们笑的后背发凉,奇怪的说:可是我说了甚么失礼的话儿?
他说着,便见到杨瓒狠狠的瞪着自己,那瞪人的神态,也和差点子与自己成婚的小娘子生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怎么能连眼神都如此相似呢?
杨瓒气的头皮发麻,黑着脸说:那不是甚么姊妹。
是你?!杨整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瞠目结舌的说:你是小娘子?
说罢,眼看着杨瓒的脸色黑成了锅底,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感叹的说:你竟是男子?
第53章 原来是你
无论杨整说哪句话, 杨瓒的脸色都向阴霾的黑色无限趋近。
旁边的人则是哄笑成一团,杨瓒瞪眼说:好笑么?
高延宗说:不是一般的好笑。
韩凤耸了耸肩膀,说:我都放弃练武的时辰留在这里,你说好不好笑?
杨瓒见到大兄的眼目中都含着笑意, 随即目光又盯在罪魁祸首的杨整身上, 沉着脸说:难道我长得不像是个男子?
杨整又是挠了挠后脑勺, 嘿嘿傻笑说:这也不是, 就是你你生得也太清俊了一些。
哈哈哈高延宗又笑起来,说:太太好笑了。
韩凤说:你这个小娃儿脸, 也不好笑话参军罢?
高延宗的确是天生的娃娃脸,因着年轻,还稍微有点儿婴儿肥, 立刻瞪着韩凤说:你说什么?!本王生得何其威严?秃尾巴鸡,你是想要打架么?
走啊, 打架就打架!韩凤说:不过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免得影响了军威!
高延宗冷笑:好!这可是你说的,倒时候打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韩凤挑衅的说:哭鼻子?我看哭鼻子的是你罢?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儿,到时候你输了,你可别去找你四兄哭鼻子!害得我像是欺负了小娃儿!
你这个秃尾巴鸡!打啊!
走啊!
谁怕谁!
怕你是孙儿!
两个人说着,便相约出门, 找个偏僻的地方去打架了, 高长恭头疼不已,揉着额角说:将军, 我出去看看。随即也跟着走了出去。
杨整没有甚么记忆, 不识得他们, 不过憨厚的笑了一声, 说:好挺热闹。
杨兼说:老二你安心修养, 为兄给你做一些滋补的食物去。
他说着,招呼了小包子杨广,便离开了营帐,让他们自己去闹。
杨兼和杨广往膳房的方向走,不知道是不是杨广的错觉,总觉得杨整回来之后,杨兼整个人的都放松了下来,表情也不再那么严肃了,好像心情很好似的。
两个人走在半路,便看到了高延宗和高长恭,估摸着是高长恭把高延宗拉了回来,高延宗一路往前走,还回头说着:不是我怕了他!若不是给四兄面子,我今天跟他干到底!
是是是,高长恭点头说:阿延听话,回去罢。
高延宗又是哼了一声,十分高冷的昂起下巴,他脚下没有注意,突然啊大喊一声,竟然要大头朝下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