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兼笑的十足无赖,说:没成想李老将军如此诚实守信,巧了,兼也是个诚实守信之人,老将军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子时了,眼下不正是明日么?
李檦气的头皮发麻,但是杨兼的强词夺理是真的,果然今日就是明日了。
将军!士兵们措手不及,慌乱非常,说:怎么办?将军,他们人太多了,咱们的兄弟们还没穿好介胄!
李檦说:不要慌张!不要慌张
他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头也挺慌张的,毕竟大军压境,实力悬殊,而且杨兼还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能不慌张么?
李檦不愧是老将,立刻镇定下来,大声喊着:镇军将军!你可想清楚,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若是对自己人出兵,岂不招人诟病么?!
这一点,宇文宪早就提醒过杨兼了,这个节骨眼儿,杨兼绝对不能授柄于人,因此他早就下令,不让士兵们真刀真枪的偷袭。
杨兼笑着说:李老将军,您误会了!你怎么会如此误会于晚辈呢?晚辈是看老将军和将士们镇守汾水关,异常辛苦,虽然带领兄弟们,给老将军来送夜宵了,热腾腾新鲜出炉的芋儿鸡,外卖到了,快开门。
李檦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血溅当场,从城门楼上飞溅下去吐杨兼一脸,如果有机会,李檦真的很想吐杨兼一脸血,用送吃食这种不要脸的话,只有杨兼能说的出来。
杨兼惊动了整个汾水关,汾水关的火光亮如白昼,真的让人将芋儿鸡送过去,然后便撤兵了,摆摆手,说:李老将军,咱们明天见啊。
杨兼的兵马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撤退,回去之后便吩咐大家休息,白日里养精蓄锐,晚上再去偷袭汾水关。
杨忠说:你们歇息,我带人马在周围巡逻。
杨兼笑着说:阿爷,大可不必,毕竟李檦只有三千兵马,绝对不可能离开汾水关偷袭咱们,岂不是自取灭亡?咱们白日里便安生休息,好好养精蓄锐,晚上继续骚扰他们,看看李檦能在汾水关坚持几日。
众人回了营地,各自休息,果然如同杨兼所说,李檦根本不敢偷袭他们,白日里异常清净,所有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杨兼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还在睡回笼觉,杨广睡得腰酸背疼,从回来一直睡到下午,连午膳也没食,实在躺不住了,也不知道父亲如何那么能睡。
他刚想起身,突然被杨兼偷袭,一个翻身将小包子抱住,拖回来变成现成的人体工学小抱枕,又软又香。
杨广暗暗的翻了一个白眼,说:父亲,该起身了。
杨兼说:左右无事,再睡一会子,儿子你也乖乖闭眼睡觉,多休息,伤口才能好的快。
杨广无奈的说:儿子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完全不需要多休息。
杨兼笑眯眯的说:哦,是么?那父父换句话,多休息,才能早日当太子。
杨广:
杨广感觉心口被狠狠戳了一下,不得不说,杨兼太懂得拿捏旁人的软肋了,一拿一个准。
杨广无奈的躺下来,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的瘫在床上,已经变成了一只废包子
一直睡到用膳,膳房做好了膳食,杨兼这才起身,和大家一起用了晚膳,准备晚间的偷袭行动。
因着昨日有了先河,李檦今日也做了准备,杨兼率领大军过来的时候,李檦并没有手忙脚乱,已经站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兼,说:小子!你偷袭了一次,还想偷袭第二次么?我李檦活了这么大,从来不在同一个阴沟里翻两次船!
杨兼笑着说:李老将军,你当真误会晚辈了,晚辈这趟来,是想问问李老将军,芋儿鸡的味道如何,可还合李老将军的胃口么?是咸了,还是淡了?
李檦的脸色黑压压的,他也不能动手,他也不敢动手,一把年纪了,晚上不能睡觉,守在城楼上和杨兼对着说垃圾话,想想都糟心。
杨兼说:李老将军,呦,离得这么远,晚辈都觉得老将军的脸色不好,眼底乌青,黑眼圈都掉到脚面来了,您这是肾亏啊!
李檦:
杨兼说:老将军,为了江山社稷,您可要好生歇息才是。
李檦头疼欲裂,如果不是杨兼大晚上的跑过来,李檦也不会这般疲惫。
杨兼又说:老将军好生歇息罢,兼只是来逛逛,那咱们下次再约时间?回见了。
杨兼说了一通垃圾话,带着黑压压的人马又要撤退,李檦气的捶楼堞的垛子,大喊着:别来了!不见!
杨兼离开汾水关回到营地,第二天白天没有出现,第二天晚上也没有出现,李檦亲自守在关门口,一直等到大天亮,完全没有看到杨兼的影子,心想着杨兼难道放弃了?
李檦守了一夜,年纪大了实在支撑不住,回去倒头便睡,睡着睡着,突然想到难道杨兼要白日再来?腾的便坐了起来,一惊一乍的,连忙披上衣裳,抱着自己的长枪跑出去,大喊着:来人!!叛军来了么?!
亲随赶紧冲过来,慌张的说:将军?!叛军在哪里?!
李檦说:我问你呢!你怎么反而问上了我?!
亲随这才听明白,说:没有啊将军,叛军没有来,一直很安静,不见半个叛军人影儿。
李檦觉得有诈,说:洛女砦呢?叛军可是绕道去了洛女砦?
亲随说:洛女砦一直有咱们的兵马埋伏,并没有发现叛军,请将军放心!
好好,李檦点头说:这就好好得很
他刚把心窍放下来,突然想起了甚么,说:汾水!汾水!!叛军是不是走了水路?!
亲随连忙说:不是不是,汾水上也有咱们的兵马守着,叛军没有经过汾水,还请将军放心。
李檦说:这就奇怪了,这么长时日,叛军竟然没有动静?
亲随说:将军,您还是先吃口饭罢,甚么都等用了膳再说,否则累垮了身子,谁来镇守汾水关啊!
李檦这才觉得腹中饥饿起来,便让人传膳,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他这两日一直提心吊胆的,晚上也不得睡,好不容易吃口东西。
报!!
将军!不好了!
叛军来了!!
李檦一口鸡肉,合着那句不好了,差点顺着气嗓子吞进去,呛得他憋红了脸,咳咳咳一串咳嗽,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断断续续的说:快组织兵马咳咳咳迎、迎敌
杨兼已经改变了策略,并没有晚上来,而是算好了李檦用膳的时候跑过来捣乱。这世间的缺德事,莫过于吃饭睡觉被打扰,杨兼简直把缺德事儿全都做尽了。
杨兼神情饱满,精神头十足,抱着小包子坐在马上,笑着和李檦打招呼,说:老将军,咱们又、又又又见面了,最近常见啊。
李檦瞪着一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目,刚要开口说话,杨兼突然说:李将军,你嘴边是不是挂着米饭粒子?难不成李将军刚才正在用膳?那真是打扰了。
李檦连忙去摸自己的面颊,真的有米饭粒,摸了一手,刚才因为太匆忙,根本没注意,没想到丢人丢大发了。
李檦气急败坏,把米饭粒一扔,说:你到底想要做甚么?晚上来,白天还来!有完没完?
杨兼笑的大言不惭,说:你让晚辈们通过汾水关,这不就完了?老将军若是执意不让晚辈通过汾水关,那晚辈只能日日夜夜的叨扰将军了。
李檦听杨兼说的如此直白,气的很不能在原地跺脚:你你气死老夫了!
众人正说话,突听轰隆隆的响声,并非是杨兼的兵马,也并非是李檦的兵马,而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众人立刻全都顺着声音去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远方的山脉蒙着如隐若现的雾色,朦胧之下,能看到一条黑色的长龙,顺着山脉崎岖蜿蜒,不停的向前延伸。
杨兼立刻收敛了笑容,小包子杨广板着小肉脸,说:是晋阳交战的兵马。
小皇帝宇文邕派遣李檦镇守汾水关,为的便是拖延时日,让杨兼不能入关,如此一来,宇文邕便可以趁机偷袭空虚的晋阳,将晋阳拿下。
李檦可以说是尽职尽责,宇文邕的大部队也成功与晋阳的齐军接壤,终于是开战了。
李檦的面色肃杀下来,冲着城楼下朗声说:你也看到了,人主已经打到晋阳,你虽有大军,却终究只是做人臣的命。
杨广挑唇冷笑一声,说:未必。
杨兼面色并不紧张,一贯如常,笑着说:李老将军,多谢你替晚辈担心,不过李老将军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罢,这几日熬夜,是不是有些上火啊,嘴边都生了火泡,多吃点蔬菜瓜果。
李檦刚和和气气的和杨兼说一句话,下一句已经无法和气,跳着脚说:我愿意长泡!我愿意!
杨兼也不多说,笑眯眯的带着大部队又撤军了,回到了驻扎营地。
他刚一进去,尉迟佑耆立刻迎上来,说:世子!人主的兵马已经和齐军接壤了!
他们刚才亲眼看到了,黑压压的兵马弥漫在山头,的确已经接壤了。
杨兼并不着急,就在此时,一匹快马冲过来,宇文会从马上翻身下来,匆忙的说:阿爷传来消息了!
宇文会的阿爷,可不就是大冢宰宇文护么?
宇文护一直守在晋阳外的营地,这些日子称病,卧床不起,当然是假的卧床,只是推诿不见宇文邕的借口罢了。
宇文邕亲自率领兵马围攻晋阳,宇文会留守晋阳外的周军营地,等到小皇帝宇文邕一走,宇文护立刻整顿营地,传出消息给宇文会。
李檦以为拖延住了他们的时间,其实杨兼早有准备,宇文护找到时机便会和他们里应外合,如今正巧,时机到了。
杨兼说:好得很,有大冢宰稳住朝局,咱们也不需要担心甚么了,现在只剩下
只剩下晋阳。
其实杨兼并不着急进入晋阳,为甚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留守晋阳之人,乃是北齐三大将才之一的斛律光!
昔日里斛律光一直在坐冷板凳,齐天子不信任斛律光,斛律光便主动留守在晋阳,不得不说,他把局面看的太清晰了,斛律光可是一把利刃,他插在晋阳,加之晋阳是北齐最大的军事要地,就连杨兼也不好对付他。
杨兼的兵马守在汾水关外面,一旦斛律光想要偷袭他们,还有李檦的兵马可以挡一挡,所以杨兼才说,他其实并不着急进入汾水关。
杨兼眯眼说:等一等,再等一等,让人主和斛律将军互相消磨一番,我们随后跟上,捡便宜便是了。
小皇帝宇文邕想要攻陷晋阳,急于展现自己天子的威严,斛律光则要守护晋阳,保住北齐最后的阵地,这两个人可谓都是以命相搏,必然是硬碰硬的硬仗。
等两边的气势都被削弱之后,才是杨兼登场的时候,到那时收拾局面再简单不过了
大军守在汾水关外面,果然让杨兼猜到了,斛律光忌惮杨兼的兵马,唯恐杨兼会偷袭他们,因此先下手为强,派了一队骑兵,大约一千来人,出其不意的偷袭汾水关。
但是这些兵马根本过不了汾水关,到了李檦跟前,全都被拦住,李檦虽然不想拦截这些兵马,可是北齐的兵马都杀到跟前来了,李檦要是不应战,脸皮都疼。
汾水关今日很热闹,遥遥的便听到攻城和应敌的声音,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站在营地的高地上,远远的看着李檦替他们抵挡北齐的军队,不由笑了起来,说:真热闹啊。
杨广板着肉肉的小脸,幽幽一笑,说:日后,恐怕只会更热闹。
将军!!
刘桃枝飞马而来,杨兼看到刘桃枝,便抱着小包子从高地走下来,众人看到刘桃枝冲进军营,立刻全都簇拥过来。
宇文会说:是不是晋阳有甚么消息?
高延宗说:打了好几日,分出高下了没有?
刘桃枝脸色严肃凝重,拱手说:将军,晋阳军报!周主带兵攻入晋阳城中,于城中遭遇齐将斛律光两面包抄,周主不敌,败军东逃,晋阳城东小路崎岖逼仄,再次遭遇斛律光埋伏,周主死于乱兵之中。
第60章 新的人主
山路崎岖高耸, 脚下一片云雾,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汾水关,因着四周地势低洼,视野极其开阔。
宇文邕身穿黑色介胄, 坐在马上, 伸手握紧马缰, 眯了眯眼目,回头看向汾水关的方向,唇角扬起一个轻微的笑意,自言自语的说:晋阳, 是寡人的了你始终都是寡人的手下败将。
人主!禁卫拱手说:前方便是楼堞, 还请人主下令!
宇文邕的笑容扩大了,唇角绽放出一丝狰狞,扬起手来,朗声说:将士们, 你们报答国家的时候到了!如今晋阳空虚,犹如一座空城,传寡人的命令!四面包抄晋阳, 不夺晋阳,誓不归还!
是!
宇文邕的大军黑压压的, 犹如铺天盖地的黑云,快速将晋阳四面围拢起来, 东南西北, 攻向晋阳城门。
报!!大将军!
晋阳之中乱成一团,士兵冲向府署, 匆忙大喊着:大将军!周军杀来了!周主亲自领兵!已经包围了城门四面!
这可如何是好啊!咱们城中太过空虚, 根本抵不过周军!
更何况是周主亲自领兵, 咱们的天子唉
将士们一片大乱,斛律光坐镇当场,猛地站起来,嗤一声拔出腰间宝剑,说:将士们!今日随我死守晋阳!只要我斛律光不死,周人休想踏足晋阳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