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庆帝已经许诺过会给他交代,郁久闾那支也不行误把自己牵扯进来,立刻就起身离开了。
喜盛被高内监扶出了宫门,目光微微回转,看着殿中那情形,咬了咬唇。
若是有别的牵绊,那父皇面前,他总该说真话了,若是再不行,她也只能再寻旁人了。
“盛儿…”宋淮山没有离开,瞧着喜盛在回廊前驻足,便迎了上去。
“…”喜盛瞧着面前那白衣的玉面郎君渐渐走进,忽然想起上回被他逼近小巷口的那幕,微微后退了几步:“淮山哥哥…”
纵有青梅竹马的情意,也背不住宋淮山那样轻贱,喜盛有些怕了。
“盛儿,上回…”
“是我不对。”宋淮山面上有些歉意,伸手轻轻拽了下喜盛浅紫色的衣袖。
到底是从小到大,被这么一哄,喜盛就心软了些,撇了撇嘴,看向了宋淮山。
他若是真心知错,倒也无妨…
“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吗”喜盛还是有些不相信,拽着自己的衣袖从宋淮山手中脱开。
“上回是我唐突了盛儿,若是再有下回,天打雷…”
“嗳…”
喜盛原是有些怀疑的,此时见宋淮山发如此毒誓,伸着指头便堵住了宋淮山的唇。
“我不要你这般…”喜盛蹙了蹙眉。
“我知道…”宋淮山瞧着喜盛担忧他的模样,温柔的勾了勾唇,将她的小手扯下:“如今天色已晚,我送盛儿回去吧”
“可是张潜…”喜盛是想回宫去,可想着张潜还在里头,她回身忘了眼那幽幽大殿里跪着的挺拔身影,有些犹豫。
“圣上留他,应当有要事相谈,盛儿何须担心,若是一直等下去,说不定天都亮了。”宋淮山拉过喜盛的手。
张潜是父皇身边的人,两人讲话,说的定是些重要的事,彻夜长谈也不一定,她要是真在这儿等张潜,那不成了喂蚊子吗?
喜盛觉着宋淮山说的也有道理,巴巴的点了点头:“那…就先回去吧。”
“嗯。”宋淮山见喜盛想明白,连忙拉着她的手出了乾清宫。
宫道上的灯火通明,喜盛由宋淮山挽着手,看着被照亮的漆红宫墙,忽的就想起了小时候。
她小时候因为摔了腿,只能在朝日宫,除了保宁表姐与宋淮山,便没几个人与她玩。
宁表姐性子开朗,总是保护她。
而宋淮山,像个大哥哥一般,他会给她买永丰斋最新鲜的饴糖,会给她画风筝。
她喜欢花儿,宋淮山便总叫人搬着稀奇古怪的花儿送到朝日宫。
因为他说:他喜欢她,所以她喜欢什么,他便也喜欢什么…
她也一样…
这大抵是前人所说爱屋及乌罢?
回忆起过往种种,喜盛仍是觉得甜甜的,耳朵上有些发烫。
可想到那今日的郁久闾那支,喜盛又抬起了头,看着身边牵着自己的宋淮山:“淮山哥哥…”
“我在呢。”宋淮山闻声,垂目看了看喜盛。
“如果柔然没有来大虞,等我及笄了,你会娶我吗?”虽说一个女儿家问这种问题有些不知羞,可喜盛还是问了出来。
第42章 喜欢
宫道两边形形色色走过是宫中侍女与内监,他们结伴而行。
每日按部就班的伺候着自家主子,见到喜盛与宋淮山的身影,也都俯身行礼。
不过喜盛的眼中并没有瞧见这些人,她定目看着宋淮山,视线描绘着他俊秀温朗的眉眼。
这个她喜欢了两辈子的人,她想知道一个答案。
虽说喜盛已经许给了柔然,再怎么如果,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可宋淮山挨上这样的问题,仍是有一瞬怔愣。
半晌,他伸手捏了捏喜盛的脸颊,满不在意道:“好端端的,盛儿问这些做甚?”
宋淮山对她的情分真挚,从来不会掺着假意,喜盛从没想过,宋淮山会犹豫不决。
她蹙了蹙眉,别开了头:“没什么…”
宋淮山既然不肯答,喜盛便也不再问了,别过了头,便由他牵着继续走了。
也不知怎得,宫中到达公主府,分明没有多少距离,却叫喜盛觉得过了很久。
—
“张潜。”
乾清殿上,上首的帝王板着一张脸,难得用这般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张潜。
“臣在。”张潜微微垂首,看着铺在地上的衣衫,默不作声。
喜盛的改变,从乾清宫那刻起,庆帝便已隐隐觉出了苗头。
他那一向娇娇柔柔,被娇惯坏了的女儿,能愿意嫁到柔然,足够出人意料。
后来喜盛提出的养兵之事,庆帝虽有震撼,可到底还认为喜盛年纪小,说话不过是玩笑罢了。
可如今喜盛要张潜,庆帝便忽然意识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似乎已经有了自己执意要做的事。
她该有自己的路…
“吾儿所说,你可听到了?”庆帝沉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有些无奈。
“臣听到了…”张潜望着那正做的帝王,沉声答道。
庆帝听着张潜的语气,也在打量着他那跪的笔直的身影,沉思许久:“泽旻,从心而论,你是如何想的?”
他需要知道张潜的想法。
“臣愿誓死效忠圣上。”
又是那冰冷无情的官腔,庆帝干笑了两声,看着收敛着视线的张潜:“泽旻,这话,朕可听了多回了。”
“不实诚咯。”
“圣上觉得...臣该如何?”张潜听着庆帝略带些调笑的语气,有些疑惑。
“小可汗,你觉得如何?”庆帝说着,便从帝位上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张潜的跟前。
“小可汗心胸开阔,似乎并不如表面那般狂傲。”张潜略微沉吟。
郁久闾那支是何模样,张潜跟着喜盛,是见过了的,那小可汗虽然生了一副狂狷邪肆的模样,嘴上也不肯饶人,可他与喜盛那些谣言,到了郁久闾那支.那里,他反应也并没有太过激动。
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张潜的感觉,庆帝也尤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半晌,他忽然回身,看着近在咫尺的张潜:
“泽旻,朕若叫你抛去前程,跟着喜盛,你可愿意?”
…
前程,对于张潜这种,从底层摸盘滚打起来的人来说,尤为重要,若是真的什么都不要,只去护着喜盛,永远当一个侍卫的话,的确有些没必要。
可既然喜盛问了,庆帝想将这个选择给张潜。
“做你自己的选择,无关旁人。”
张潜从未料想庆帝会如此问惊奇的抬起眼看了看庆帝。
乾清殿内的气氛有些冷凝,张潜抬着一双鹰眼,打量着庆帝平缓的神色:“臣…愿听圣上差遣…”
“哦?”庆帝听着张潜的话,那棱角分明的唇瓣却似乎有了抹笑意。
若是不愿,便会斩钉截铁的拒绝,愿听圣上差遣,那便是愿意了。
“既然如此,那盛儿的安危,朕便全权交于你。”
“泽旻,要好好护着她。”
—
月光倾斜,庭院中的温风吹着喜盛额间的碎发,她小腹上趴着一直雪绒绒的猫儿,一双猫眼灰溜溜的盯着喜盛。
诗音在一旁摇着团扇,想着叫喜盛回寝殿,可瞧着她那恬静的容颜,有些不忍叫。
“怎得叫公主在这儿?”张潜一入梨园,便瞧见喜盛又歇在了院子里。
她好像特别不爱在屋里睡觉。
诗音看着忽然出现的张潜,惊了下:“指挥使回来了?”
“嗯。”张潜低低应了声,忽的看到喜盛额间扇着翅膀乱飞的蚊子,正企图在那素白的小脸上留下点什么。
“宋小郎君将公主送回来,公主就说您不回来了,可还是在这儿一直等着,睡着了。”诗音循着张潜的目光看去,连忙摇了摇手中扇面,把那蚊子赶走。
张潜闻声,剑眉微不可查的的蹙了下。
他原以为她在乾清殿门口等他,可谁知一出殿门,外面连她的人影都没了,他是有些失落的。
听着诗音这话,张潜心中有些高兴。
原来她也是在等着他的…
两人对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喜盛还是觉出了什么,半梦半醒间撇了撇嘴,背过身子去。
她睡相并不好,一头如绸丝的墨发纠缠在贵妃榻上,这会因着她转身的动作,尽数从榻上掉了下来,刚要沾上地,张潜便俯身,将熟睡的喜盛捞了起来。
“唉…”诗音见着架势,刚要阻拦,但想到张潜正巧可以不吵醒喜盛,便没有在跟着,看了看一旁小几上摆满了的糕点水果,得收进去。
“嗯?”
张潜的动作极清,可喜盛还是睁了下眼,看着那张张潜冷峻的脸颊,微愣了下。
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跟父皇要张潜,原以为张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