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已经摁着云戒跪在了她跟前,云戒委屈极了,哭声一阵一阵的,吵得人有些头疼。
“还不认错?”凝霜看着云戒哭哭啼啼,摁着她垂头。
“我凭什么认错,又不是故意摔的!”云戒哪肯朝着喜盛低头,挣扎着便要站起来。
可惜云戒的力气不如凝霜大,一番挣扎,正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单腿被压在地上。
“不是故意摔的便不认错了?这凤冠能买十个你了!”凝霜早觉得云戒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想着要送给张潜,便没介意,如今管教起来,倒是难。
“我又不是侍婢!”云戒一听这个,那双猩红的眼狠狠等着坐上的喜盛:“皇后娘娘将我送给了指挥使,如何处置,那也轮不到公主来管!”
喜盛被那道目光刺的难受,指头松开了凤钗的流苏,将那凤钗插,入了发丝中,钗子的流苏有些重,喜盛的头歪了歪,流苏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映着门外的日光,有些灼人眼睛。
“凝霜姑姑。”喜盛微微启唇,看向了凝霜,眼中满是澄澈:“这是怎么回事呀?”
凝霜也没想到云戒讲这些都说了出来,摁着云戒的手一滞。
“满嘴胡言乱语些什么,不要命了吗?”
凝霜呵斥了一声:“来人,把这个做着痴梦的贱婢拉下去!”
张潜心里揣着事,去到梨园便听见里面一阵哭闹声,听声音像是个小姑娘,一时紧张,脚步加快,进了梨园。
正逢几个小厮架着凝霜出来。
凝霜双眼哭的红肿,被两个小厮摁着臂膀动弹不得,见到张潜,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从两个男人手中挣开,扑到了张潜跟前。
“大人...”
“求大人救救我。”
这声音有些刺耳,喜盛坐在正厅前,两道黛眉微微蹙了下。
大抵是张潜到了。
想着,喜盛也支起了身子,缓步走到了门栏处。
夕阳照到她脸上,喜盛眼前有些发黑,不过少倾,便恢复了清明。
那一袭红衣着实惊艳,可衬着她那张小脸,竟显得有几分苍白。
“大人,奴是派来伺候大人的,可六公主偏要处置了奴,求大人救救奴。”云戒哭的委屈极了,抱着张潜的小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喜盛没说话,一只手扶着镂空雕花木门,看着云戒后脑勺,垂了垂眼,迈出了门槛。
冷漠而又骄矜,好像处置了云戒,只不过是她心情不好时随意发派的一件小事。
张潜被那苍白的小脸一晃,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个泪眼朦胧的小丫头,她怀中抱着黑鹰,小手被黑鹰咬破了皮,还固执的给黑鹰包扎翅膀,善良的有些蠢。
第48章 借兵
抱着张潜的云戒已经被小厮拉出了梨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静谧的园子。
云戒虽然不是奴,可喜盛是正儿八经的圣上嫡女,与之相较,云戒不过是她随手可以捏死的一只蝼蚁。
且那凤冠无比贵重,云戒被拉下去定会重罚,罚过以后还能不能活,谁也不知道。
喜盛静默的立在有些光秃秃的园子中,眼帘微垂:“她摔了我的冠子,是要打板子的。”
她一个公主,这些小事原本就不需要张潜来置喙,可想到张潜的出身,喜盛声音有些沉。
喜盛的性子,虽说柔顺,可也不是个认哑巴亏的。
张潜见着她那副自责,又非要处置云戒的矛盾模样,挽唇一笑:“下人犯了错,该罚。”
“...”张潜原本的身份,比云戒还要低,原本以为张潜会有所触动,如今见张潜如此态度,喜盛抬眸看着张潜。
张潜在笑,那向来冷寂的眼底也带着抹柔色。
喜盛愣了下,盯着张潜温和的眉眼,有些发干的唇也腼腆的弯了弯:“大人,你看。”
原是想憋着些,可是心中一喜,喜盛那唇便弯了起来。
她穿着新到的嫁衣,在张潜面前转了个圈,便抬着脑袋瓜,像个等夸的孩子一般。
那双眼里好像乘着星辰般,满是期待,叫人觉着可爱极了。
张潜却觉得有些好笑,浅浅点了点头:“公主可否去趟韩家?”
“韩家...”
“怎么了...”
韩家之事,喜盛的确有打算,不过被张潜提出来,喜盛笑容僵了下。
她是打算这回去过云渡山之后,大姐姐帮她说话,韩家那边应当会好沟通些。
“臣此次不能随行,二皇子嘱咐臣去韩府借兵,以防不时之需,护公主周全。”张潜将与陈庭玉商量过的事情一五一十与喜盛说了。
喜盛点了点头:“是该我去趟。”
求人办事,确实要有些诚意,喜盛想了想,自顾回去将嫁衣换了下来。
这事情不便张扬,喜盛并没用公主仪仗,便去了韩府。
韩家乃三朝重臣,为大虞时代镇首江山,受到的封赏爵位丰厚,可这府邸却半点不见奢靡。
云影行至韩府,张潜便翻身下马,喜盛也掀起了车帘,搭着张潜肩膀从马车上下来,就要往韩府门里迈进去。
“哎哎哎,什么人?”门前的小厮见两人,上前阻拦道。
“本宫乃圣上六公主。”喜盛顿了下,刚想去怀里掏自己那金牌,可摸索了半天,才发现怀里出了一荷包糖,什么都没有。
细想才记起今日更衣的时候把金牌落在了桌子上。
“张潜...”喜盛一顿,看了看张潜。
“什么六公主,六公主在六公府呢,你是那儿来的臭小子?”那小厮见喜盛拿不出凭证,自己又没见过什么六公主,朝她挥了挥手。
“我倒不知韩府有个瞎了眼的小厮。”那小厮的态度颇让人不适,张潜拽过了喜盛,将腰间的玉牌一摘,扔给了小厮:“安佑卫指挥使张潜。”
那玉牌乃张潜随身携带的,瞧着有凭证,喜盛松了口气,立在张潜身边显得有些多余。
“指挥使...”小厮结果玉牌一看,惊了一下,连忙去通报。
少倾,韩府中缓缓走出个纤长的身影,一身红色劲装,手提着两把红缨枪,往门前一杵。
来的人不是那位德高望重的韩老将军,相反,是个女郎,只不过着了一身劲装,有身型高挑,乍一看倒像个男子。
“哪个是六公主?”韩一诺瞥了眼张潜,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喜盛身上:“你?”
来人一双吊梢眉,眼中似有熠熠星辰,一看便是个硬茬。
喜盛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朝她点了点头:“正是本宫。”
“那便对了,同我打一架,打赢了让你登门。”韩一诺见此,将那一杆红缨枪丢向了喜盛。
喜盛也没想到韩一诺会有此请求,瞧着那马上袭上自己头面的红缨枪,下意识伸手去接。
可不等她触上那红缨枪,张潜便横过刀柄,将那红缨枪一揽:“三娘子可知刺杀公主是什么罪责?”
韩一诺一愣,瞧着那红缨枪被驳回来,登时无言。
该说不说,喜盛也被韩一诺唬住了,但在张潜说完这席话,韩一诺神色一变,她心中便有了考量。
大虞并不弱看女子,在大虞,女子也可上战场,立军功。
韩家三娘在军中也小有名气,她幼时听大姐姐说过,韩家三娘为人豪迈,不过心眼却是好的。
再加上韩一诺脸上那样呆呆的神情,喜盛挽唇:“三娘子这般,可是韩老将军授意为之?”
“你管得着吗你?”韩一诺有些心虚。
“噢...”喜盛见她四下游移的目光,点了点头:“想必韩府是不欢迎本宫的,那只待来日乾清殿上见吧。”
“哎哎哎!”她是故意吓唬韩一诺,可韩一诺一听,登时便丢了手中两杆枪,是把喜盛拽了过来。
“又欢迎了么?”喜盛瞧着腕上握着的那只有些粗糙的手,笑了下。
韩一诺原本就是擅自主张来拦喜盛的,若是喜盛将这事闹到御前,那韩一诺定会被韩老将军责罚,所以韩一诺一听这个,立马就慌了神。
“算了,我带你进去吧。”韩一诺束手无策,拽着喜盛纤细的手腕直接把人拽进了韩府。
韩一诺人高马大的,力气也不小,不管不顾的拖着喜盛前行。
喜盛两条腿全本就不便,方才乘着张潜的马备受颠簸,又被韩一诺一拖,膝上寸了劲,疼得很。
她微微俯身,一双手摁在了膝上,两道黛眉一蹙。
“你手脚轻些!”张潜见喜盛弯腰,忙就上前叫韩一诺停住。
韩一诺一时情急,连拖带拽的也忘了喜盛腿不好,这会儿见喜盛半弯着身子,忙就松开了手:“你们家的公主,你自己扶着吧,我可不管了,比嫂嫂还难伺候。”
说罢,撒腿就跑,好像生怕喜盛赖上似的。
喜盛瞧着韩一诺那副模样,有些无奈的望了望张潜。
也不知大姐姐成日对着这么个小姑子,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能忍吗?”张潜捞起喜盛的腰身,直接将人放在了走廊边的座位上。
“该吃药了。”喜盛望了望天色,知道自己这是又错过了吃药的时候。
不过眼下已经在韩家府里了,犯不着回去吃个药让人等着,喜盛歇了会,便立起了身子:“先走吧,借到兵才是。”
“六公主!”
“老臣接驾来迟,请六公主赎罪。”
正说着,不远处便奔来个老者,手持木拐,急匆匆的往喜盛这里走。
老人鬓发已斑白,借着月色映出银辉,喜盛顿了下,看着身侧的张潜。
“这便是韩老将军,韩镇怀。”张潜解释道。
“老臣见过六公主。”张潜说话的功夫,韩镇怀已到了喜盛跟前,撂下拐杖就要跪。
“唉,老将军不必了。”喜盛也没想到韩镇怀要行此大礼,忙将韩哲扶起。
韩镇怀直身而起,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喜盛,那双老态的眸子有些氤氲:“老臣记着大公主嫁的时候,也才与六公主一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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