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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隐若现之间,她看到逆光的人影,勾勒出的线条温和又明显,就站在帘后,像是一场梦,靠近她,就能捕捉进现实。
  言自西不受控制地向前,期待着那人回眸,推开门,冲着她灿烂一笑,呼唤她的姓名。但迎接她的,却是依旧模糊的纱帘,还有随之而来的另一人。
  她拉起了她的手,轻柔,细腻,指尖触碰指尖,顺着骨节往上蔓延,如一阵晚风亲吻而过。
  那个人搂住了她的腰,细的腰。
  她好像被逗笑,脖颈被那人的头发蹭得有点发痒,于是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带着轻松和惬意,以及一丝慵懒的性感。
  吊带的边往下滑,跨在手臂上,那人用牙齿叼住,慢条斯理地往下拽。
  言自西觉得海风好湿润,空气里带着一种咸味,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在海鸥的鸣泣之间,传过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细吟。
  春鸟啼鸣。
  好不甘心。
  她被桎梏在原地,无法逃脱,喘不过气,于是只能眼睁睁看世界被春色覆盖,见稚嫩樱桃染上血色,被叼走了果实,雀鸟飞离,如影掠过。
  光怪陆离之间,言自西被拉扯不断。
  她时而觉得那个人就是她,时而又觉得,给她快乐的人不是她。
  一些梦幻都被破碎,海浪打过来,玻璃一下飞散开,落得满世界都是。那个人的面容一样被言自西看清楚。
  斐凝。
  言自西心中一空,大有恐慌之意,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作呕。
  谈田田和禾悦还在熟睡,两个人盖着两床被子,谈田田睡觉的时候居然最老实,像一块白色的木砖,摆在床上,一动不动。禾悦却和她正相反,一脚搭在谈田田的身上,大大咧咧,被子都散落了一半。
  要是往常,言自西会好心给她拉下被子,主要是看不过白色的东西一半搭在人身上,一半落在地上,惹了一身尘埃。
  但是今夜,她被噩梦惊醒,直往卫生间冲,对着镜子干呕。她抬头看了眼镜子,镜子是扭曲的,她的脸已然看不清楚。言自西好害怕。这种害怕是面对谈田田的时候没有的。她直觉地知道,斐凝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管是她现在身份的便利,还是她所在的位置和权利。
  更让她觉得恶心的,是居然会做这样的梦的自己。
  那种偷窥的情绪,心痛像针扎进来,耻辱,不爽,却还有片刻.....想要梦下去的欲望。
  听她的声音,看她的光影,在海风里感受到她的湿意。
  明明被拒绝那天就想好了,暂借这身份姓名,伴她左右。
  但是危机感和独占欲,总是来得突然。
  想到她,言自西终于冷静下来。
  言自西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没敢太用力,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想着,要是打得太用力,留了印子,明天化妆老师得遮半天,到时候被人拍到,又会有一通乱七八糟的绯闻。
  她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不抽烟,但这个时候总觉得手里要有根烟。想知道那些人说的事情是真是假,想知道抽烟之后,是否真的就会忘却烦恼。
  她捞了件衣服,站在阳台,却没想到隔壁阳台,有人也没有睡着。
  斐凝站在阳台,抬头望着月亮,她手里拿了根烟。
  听到响动,斐凝回头看过来,见是言自西,略微一点头,又收回了目光。
  言自西皱起眉头,下意识想要回房间,却又觉得这动作像是逃避,于是硬着头皮继续站在现在的位置上,没话说。
  本来想看看月亮,解解心乏。
  哪知道现在看月亮也不好看了,盈盈月光,在言自西看来就是个蛋黄。
  更不凑巧的是,有云缓慢堆过来,盖住了月光,这下连个蛋黄都没了。
  言自西在心里骂娘。
  满世界最显眼的色彩,好像就只有斐凝指尖的烟,猩红色,一簇一簇,被风吹得闪动,像一颗渺小又灼热的心脏。
  斐凝看过来,似乎有点奇怪她僵硬的举动,没说话,就是用那双深邃又淡漠的眼看她,言自西又觉得自己掉进那场梦了。
  她在空气中闻到了本不该存在的海风。
  沈妍呢?她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斐凝略一挑眉,似乎对于言自西开口提问感到有些惊讶,她就事论事回答她的问题:太累,睡了。
  太、累。
  睡、了。
  言自西抓紧栏杆,她怀疑自己做了一个预知梦。
  她看见斐凝这张脸,就想揍上去。
  言自西嘲讽道:那你可真辛苦。
  事后一根烟,抽得好自在。
  斐凝对于她语气中的讥讽感到奇怪,谢谢体谅。她说,不辛苦。
  从北京飞来韩国,为了她,斐凝自认是值得的。
  难得厚脸皮主动要和她一个屋,看她碍着这么多人没有拒绝,心里忐忑又欢喜。跟她进了房间,却被她冷言冷语给劝退。
  安排床位,拉开距离。
  斐凝趁着今天的心事,又腆着脸说了一句,你不是叫我小姨?
  回到之前的状况,可不可以?
  沈妍看了眼穿得正儿八经的女人,她细心地发现,或许是因为心急,斐凝的内搭衬衣的领口,那一排细小的精致黑扣,扣错了位置。
  她是那么仔细认真的人,之前在家里给小棉花梳毛,都会强迫症地顺着来一遍,逆着来一遍,确保雪白的狗一直都是雪白的。
  沈妍想说狠话的,但是心软了片刻,开口变了言辞,讲: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
  斐凝,我不想谈这个。沈妍冷了声音,她今天的确很累,伸手捏了捏眉心,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哪方面,什么打算。
  若是再问下去,便显得过于愚蠢了。
  斐凝应了一声。
  沈妍去洗漱之前,看了一眼斐凝,说了一声,扣子扣错了。
  斐凝低头,这才察觉。
  她苦涩一笑,轻声道,错了也好。
  人生枝枝蔓蔓,交错难料,命运难挡,真要是错了,那她也就认了命了。
  大不了一错再错。
  轻不可闻的呢喃,被沈妍听到,她却丝毫未受影响,懒得分心考虑此事。她关上门,一个房间,竟然是两种氛围。
  斐凝自知自己不必跟沈妍多提李俞的事情,她非沈妍,以她对沈妍的了解,她必然是不关心这些故事的。
  知道她累了,也不打扰她,尽量当个透明人,直到她上床,盖好被子,裹成小小的一团。
  谁能想到呢?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到了棉被的温暖里,依旧是小孩子的一面。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确保她睡着,这才拿起烟,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打开门。
  她不喜欢烟味,斐凝知道。
  但是忍不住,今天一天太乱,不来一根定神,斐凝怕自己会疯。
  就这么又遇到了言自西。
  辛苦?
  跟她有关的事情,都不能用辛苦来形容。
  该叫做心甘情愿。
  言自西听了他的回复,只当作是一种挑衅。
  老流氓。
  人老珠黄。
  有什么好的?
  老牛吃嫩草。
  呸。
  好歹斐凝是她的老板,言自西忍了半天,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她明天还要上台。言自西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注意点。
  斐凝这时候终于听出不对劲了,她手里的烟轻轻一抖,轻笑一声,仰头抽了口烟,云雾缓慢吐出来,把月亮都散开。
  小小年纪,很会想象。
  她不占口头上的便宜,也不想坏了沈妍的名声。
  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真要到做了的时候,也未必要她们知道。
  言自西不傻,听出了斐凝的嘲讽,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闹了个笑话,尴尬无比,觉得丢了一局。
  你喜欢她?斐凝问。
  言自西愣了下,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她自喉间嗯了一声,确定了这件事,开口有些生涩,我喜欢她。
  斐凝的烟快抽完,要烧到指尖,她浑然不觉,听了言自西的答复,只喃喃自语,又自顾自一笑,果然是她。
  言自西乘胜追击,仗着年少轻狂的胆性,受了挫也爬起来重来。
  我不会认输的。言自西斩钉截铁地说。
  有喜欢她的人,斐凝不意外。
  她那么好,合该被喜欢。
  但胸中总有几分苦涩,看向言自西,又想到她们日夜相处,训练,一道成长。言自西比她年轻,比她大胆,比她.....单纯。是适合她的对象吗?斐凝不知道。胸中当然有不甘,也不想这么快认输。
  还没到最后一秒,谁也不算赢家。
  更何况,爱她,并不该是一场比赛。
  抽烟吗?斐凝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言自西摇了摇头,整个人有点警惕。
  她其实可以拿老板的身份压她一压,但她没有。
  只说,明天还要表演,早点休息吧。
  外面风大。
  面对情敌忽然的关心,言自西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这招出其不意,让人困惑。
  不要!言自西立场坚定。
  舞台不好,她会失落。斐凝把烟丢进阳台的垃圾桶里,杵灭,火光消失。
  月亮终于露出了面貌。
  彼时才有月华如水的氤氲。
  你不进去?言自西问。
  斐凝说:散散烟味。
  时间的确不早了,言自西得为明天的舞台负责。她抿住下唇,最终还是转身回房间。推开门的刹那,听到斐凝说:你知道吗?粉丝都叫她菩萨。
  什么意思?
  言自西想不明白。
  斐凝也不再多说,两手搭在栏杆上,身子往前倾,有欲坠之势。
  言自西觉得这人多少脑子也有点毛病。
  她懒得管,彻底关门进屋。
  第二天早上,沈妍一觉醒来,斐凝就已经不在了。
  早餐桌上,一队的人,戚芳和嘉月也在。
  言自西偷瞟了一眼沈妍,那动作被谈田田抓到,她啧啧两声,说:言自西,你今天又得让化妆师多用一瓶遮瑕。
  滚!言自西舀了一勺水果麦片,一口把里面的坚果碎片咬得嘎嘣脆。
  偷牛呢你?谈田田实在是瞧不过,数落她,还扭头跟沈妍告状,姐姐,我跟你说,昨天她半夜不睡觉,跑到阳台去,还跟斐嗷嗷!
  谈田田的脚被言自西狠狠一踢。
  沈妍看过来,言自西眼疾手快塞了一坨饭团到谈田田的嘴巴里,对沈妍说,还跟飞翔的小蝴蝶玩了半天。嗯。
  桌上所有人(除了谈田田),大家脑子里都只有这几个大字: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妍并不想深陷复杂的情感关系里,她只当没懂,淡淡道了一句,蝴蝶飞得真高。
  这楼层都快上天了,蝴蝶翅膀也是厉害。
  言自西哑然。
  禾悦想笑,憋住。
  谈田田不明所以,却被言自西警告,不能再泄密。
  沈妍问戚芳,斐凝走了?
  嗯,回国办事。斐总昨天就是来看看你。戚芳感慨,妍妍,她这个小姨,当得也太称职了些。
  沈妍哼笑一声,平静地说:她最好是。
  被讨论的斐凝却没有登上返程的飞机,而是去见了李俞。
  沈妍可以不在意,但有些事情,她得跟李俞说清楚。
  有些选择,一次就是一生。
  现在他儿女双全,也不必再来插手沈妍的事情。
  中国沈家、她、都会护着沈妍。
  谁稀罕你一个王子身份?
  这边,沈妍四人很快开始了新一天的打歌活动,训练,排演,准备上阵。
  不过一天,她们的待遇天差地别。
  之前只能跟别人共用一个化妆间,大家所有人都挤着,吵闹无比,像菜市场。现在却有单独的房间,跟另外一个团队共用,虽然那个团队的人数实在是有些多,但总比跟不同团队的人挤在一起合适。
  谈田田惊讶于这瞬息万变,禾悦解释道,这是因为她们昨天一晚上,音源攀升进前三,mv点击直接油管破亿,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中国粉丝的努力,但其实绩,晃眼得很,让人不意识到她们已经开始在墙外,在世界,特别是韩国,火了。
  关于她们的讨论层出不穷。
  不光是中国人会爬出去扒料扒图,人韩国人也会翻进来扒消息。
  从选秀开始追起,cp已经磕上,沈妍的神级皇族新闻也有听闻,十八岁的盛典更是被传到众人皆知。
  白富美。能力强。运气差。遇小人。
  美强惨啊!!
  韩国人脑补不断,快把她的五官讨论了个遍,有人还拿她的痣跟皇室人士的痣开玩笑,说这简直就是生来属于大韩民国的脸。
  脸赞公主!
  团队里的其他人也受到关注,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粉丝,而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琼鸟》的mv,如同徐克导演拍摄出的电影,怪诞,奇幻,充满着扭曲的美,带着一种迥异的吸引人的魅力。
  mv的拍摄被讨论,主题被讨论,成员的表演被讨论,而汉服,也被讨论。
  为了韩国观众所以特地选择了这样的韩国服饰吧?真是用苦良心啊。
  有人如是说。
  尽管有人争议到这是属于中国的传统服饰,但大多数韩国网友,都选择了间歇性失聪失明失智失去大脑。
  打歌结束,沈妍的团队意外地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台下热闹非凡,终于有人喊着她们的名字,谈田田有些泪目,禾悦更是觉得这一遭,她们是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一切。言自西却还不满足,只不过是一个首位而已,这并不是最好的成绩。
  沈妍带着笑,心里却警惕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主持人上场前临时换了卡片,这举动,大概是有意想要问出什么叫她们为难的话题。
  果不其然,那人走上来,先是客套了一番,询问观众今天的表演精不精彩,又来感慨她们作为一个绿卡团队,能够在韩国的舞台上拿到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