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六早已经认出了来人,正是那日杀虎晚上的押司。没想到,他已经回来了。既然是熟人,熟人好办事,陈初更觉得无虞了。
“你,你,你敢打我!狄靖,不要以为老子怕你!”典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怕不怕我没事,可这位是孝廉老爷,还是朝廷才选的贤良方正,眼下便可以随时去汴京春闱,转眼就是官老爷,你怕不怕?”狄靖冷冷回道。
他的话,可惜度有六个九,众人纷纷缩了缩脖子,但那典史却仍旧是恼怒成羞,喝到:
“老子不信,你以为老子不知道科场上的事情?我儿子也去洪州考试去了,他二十八了,都没赚半分功名,这小子才多大,带这么多美婢游山玩水,还能中举人,打死我,我都不信!”
“你爱信不信。”狄靖一脸鄙夷道:“不过,这人我看谁敢动……”
狄靖说完,走到陈初六面前,拱拱手道:“孝廉老爷,不知下官有何效命之处。”
“唔……”陈初六指着那典史道:“有什么办法撤了他的官吗?”
“额,这个……他是典史,虽然不算什么官,但也需要知军大人亲命才是。”狄靖摇摇头道:“抱歉,在下帮不了。”
“哦!对!知军大人,哼哼,你们给我等着。”典史爬起来,一溜烟就走了,狄靖叫了一声不好道:“不能让他恶人先告状!”
“不急,现在这个点儿,估计你们知军大人在吃饭,这个时候去找,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陈初六拍了拍那狄靖道:“不曾想啊,还能在这里相遇。对了,你看他,这个拐子,竟然连续服了好几年的苦役,今年还要送出去远差,我看不惯,这才和那典史争执上了,只是不料,小小典史,竟然敢目无王法。”
狄靖低头叹了口气道:“也没办法,这世道……公子,你现在还不是官,等当了官之后,就知道了,这种事情……罢了罢了,公子,我们再次相见,便是有缘,不如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吧,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感谢公子上次的杀虎之恩。”
“这倒是不用。”陈初六笑道:“你先送我去这里最大的客栈吧。”
“唔,公子的仆人在等吧?”
不久之后,众人聚集在了客栈,李拐子,自然也没有被人带去,而是跟在了陈初六身边。不过,这个时候他再看陈初六的眼神,眼中便充满了畏惧。
眼前这个人,是官啊。
陈初六也不在意,那典史,不过介子小敌罢了。他也想通了,吏治大敝与天下,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如今力量还是太小了。人还真是这样,陈初六一开始只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一些,如今有了保护家人的力量,但有想着去保护百姓,真是“野心膨胀”啊。
眼下这坏橘子,见到一个就得扔了,不然臭坏了其他的。众人聚在一起吃着饭,天色将晚,外面跑进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喊道:“爹,你咋在这里,俺娘叫你回家吃饭哩!”
狄靖笑了笑道:“公子,这是犬子。”
那小孩也不怵生,打量陈初六问道:“你是谁啊?”
“住口!有你这么不知礼貌的嘛?”狄靖斥责了一句,又笑着解释道:“这位就是爹跟你说过的,那位一个人打死五只老虎的英雄啊!”
“啊?是他?”小孩眼睛里星光绽放,看着陈初六犹如看着天王一般,四周人都是微笑着看着他,这时,他撩袍下拜:“师父在上,请受弟子狄青一拜。”
“啊?胡闹!”狄靖斥道:“公子身份尊贵,岂能收你为师?”
陈初六也一脸惊讶,扶着腰,有些眩晕地站了起来,哆哆嗦嗦起来。狄靖以为陈初六震怒,忙请罪道:“孝廉老爷赎罪,犬子从小不喜欢读书,喜欢耍枪弄棒,钦佩公子无比,所以,所以……”
“无妨……”陈初六拦住了,盯着那小孩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狄青!”
“哪个狄?哪个青?”
“狄?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什么狄,反正我从小就姓狄,就是我爹那个狄。青我知道,是草青青的那个青。”
“真的是你!哈哈哈哈哈……这,这也太巧了吧?”陈初六看到了一个宝贝一样,拍了拍狄青道:“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千古名将的。”
“真的?”
“真的!”
后世,野史里面这么记载:“初六,善相面也,初见青,乃惊呼千古名家,后来果然。陈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纵观估计人物,无人出其右是也!”
但眼下,屋子里面,灯光昏暗,狄青一脸激动,陈初六看着那狄靖道:“我看狄青骨骼清奇,既然他喜欢学武,那便跟着我学武如何?”
狄靖大喜,忙是点头道:“那是他的造化啊!”
众人大笑,最得意的,自然是陈初六了。狄青是我徒弟,想也没想到啊。狄青也高兴,这个陈初六,可是打虎英雄呢……
但外面的典史,可碰了一鼻子灰。他下班时候,特别是饭点去找知军大人,果然不出陈初六所料,被扔了出来。继而,又去找了好几个好友,可一听陈初六是举人,便都不愿意帮他了。
典史心里很苦。
老师傅难道要被这小子给砸个死?
忽然,他路过一家官邸,这里是临川军通判王益的宅邸。王益素正直无私,且最厌恶的就是地方上的读书人,干涉地方事务。平日里,他是不敢去跟王益这种人打交道的,哪个小偷经常往派出所串门不是?但眼下,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通判王益听到这件事,果然怒了,答应接下这麻烦事,处置那等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翌日,通判王益把狄靖叫来,继而把陈初六、李拐子一并叫到了堂上。通判没有坐堂的权力,于是这是一个偏殿。也没有两边衙役喝威,但通判是堂堂二把手,那隐藏在空气中流动的官威,令人不寒而栗。
陈初六一瘸一拐扶着腰,李拐子也是一瘸一拐,这么走进来俩人,王益面色冷峻,那典史满脸戏谑。
王益沉声问道:“你们抗朝廷之命,可知罪?”
“草民知罪……”
“不知……”
陈初六、李拐子同时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