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省试的读书人,在供给所里面拿了薪柴,墨块等物,穿过来到又一个地方领取考舍的号牌。
陈初六旁边,几人压低了声音在议论:“你们可听说了?这次毕云涛、陈初六都来参加省试……”
听见了的,都是脸色一变:“这二位可是大才,那陈初六词动青楼,连柳永都羞愧离开汴京。毕云涛更是一篇《论漕弊》名动京华,有此二人在此,恐怕一甲已是定了。”
“何止他们二位?各路的头名,四方的才子,包括开封府的宋庠也是来了。”
“这些人都是等着皇上升天,新皇即位,好来做这从龙之臣!”
“是啊,这些人在此,我等只好求一个末名即可了,不敢高中。”
众人苦笑着,得知了如此多藏龙卧虎之后,知道自己是来作陪的罢了。陈初六笑了笑,看着他们笑道:“诸位仁兄,你们猜这省元会是何人?”
“哦?呵呵,依我看来,头三名中,应该是陈初六、毕云涛、宋庠三人了,其余人倒是难了。”一个人笑着回到。
众人说着,一位看起来经考数次的人站了出来,分析道:“唔……那陈初六善做长短句,可省试却不考,要不然当今主考晏殊大人必定取他。宋庠虽是开封府试第一,却尚处在读书之中,比之陈初六尚且不足。故而依我,那毕云涛必是省元!”
“有道理……”众人都是点了点头,觉得分析到位。陈初六在一旁笑了,不知这些人看到一个叫张泰的无名小卒当了省元是什么心态爆炸,说不定会骂天道不公吧?
陈初六听了这些人的分析,觉得此行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宋庠了。那人他见过,在应天书院。这人虽然有点本事,但却不足为惧。陈初六已是有几分把握,连中三元了。
就不知到时候如何向世人解释,这张泰就是陈初六,陈初六就是毕云涛,而毕云涛就是张泰了。
且不管他,先开考吧!
陈初六提笔要写,发现肚子叫了,嘶,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考不吃。瞧了一眼考试题目,乃是七个字“百姓足,孰与不足”。
记住了题目,陈初六一边泡茶煮饭揉面摊饼,一边整理思绪。这七个字出自《论语·颜渊》,原文是:原文: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大意就是鲁哀公问有若说:“遭了饥荒,国库没钱用,如何是好?”
有若回答说:“那就减税吧。”
“减税?疯了吧,现在这么高的税,国库还没钱,减税岂不是更少?”
有若回答道:“如果百姓的用度够,您怎么会不够呢?如果百姓的用度不够,您怎么又会够呢?”
有若的办法,是把蛋糕做大,拉动内需,放开劳动积极性。反哺国家的建设,如此“可持续发展”。
陈初六腹内不知道藏了多少书,看到这种题目,就有一百种写法浮现在脑海中,可陈初六却觉得这题不能这么简单去做。
前不久,陈初六写了一篇《论漕弊》,其中就有一个观点。
“大宋虽富,富不在国,富不在民,而在于硕鼠之腹。”
硕鼠是谁?还不是那些贪官污吏?国家的钱,都进了他们肚子里。国家没钱养兵,没钱赈灾。军队穷则没战斗力,百姓穷到饿死就会造反。而现在,这里恰好出现了这个题目,难道说是故意的?
这策论乃是决定去留的一道题,陈初六不得不重视。摊了一个饼,看着自己那些被剪碎了的肘子酱肉,他干脆把肉卷了起来,当成卷饼吃。
吃了一卷肘子,一卷烤鸭,陈初六有了思绪。研得了墨,蘸好了笔,在草纸上写下“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策与论也是有不同的,策在于出主意、想办法、支招,而论重在议论、阐述。不过,最开始还是要对题干进行议论,表明大意观点,接着陈初六便开始阐述自己的办法。
把钱放在国库里面,只能生霉发臭,被硕鼠偷走。把钱放在百姓兜里,就能钱生钱,越来越多,就跟韭菜一样。隔两三年割一次韭菜,可谓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啊!
所以,百姓有钱,皇上就有钱。
陈初六毕竟是大宋臣子,当然得替皇上想办法了,这割韭菜的办法就很不错,一千年后照样适用。
别看字数不多,但这省试文章对字句的要求到了严苛的地步,陈初六字字斟酌。等写完了,又誉写了一份正式的,已经是傍晚了。
又煮了一顿饭吃了,在考舍里面整理了一下,铺了个床。把已经写好的,放在最保险的地方,呼呼大睡起来。
放眼望去,贡院之中有很多人仍然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他们写个什么劲,难道文思泉涌?每年也没见这么多人考中的呀……
接下来四天三夜,陈初六都是不急不缓,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偶尔还发一两个时辰的呆。
不过,他这“不正常”的举动令考场的人很是紧张。以往那种作不出题的人就是这样自暴自弃的,然后吊死在了考舍中,还要他们去收尸。巡检来回盯着陈初六,生怕他拿出一根绳子往脖子上套。
而陈初六,却不知这一切。从穿越过来,从陈虎手里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本书开始,陈初六不知道读了多少本书。经史子集还不算,就是那些刘备……咳咳咳,那些杂文奇志也不知道看了多少。
什么经典,什么故事,什么例子,陈初六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再加上陈初六陪太子读书,在朝中风云中待过一段时日,其见识更是非寻常学子所能比拟。
每做一题之前,陈初六发一会儿的呆。然后就文思泉涌,胸有成竹,笔不加点写出一篇文章来。这些年来,陈初六的字也是日臻成熟,雄浑方正,却又有一丝清俊逸朗在里头,令人看来心情愉悦。
晏殊带着礼部的人,前来各个考舍巡视。看着这一个个蹙眉运笔的考生,晏殊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他十四岁神童试便成了进士,而这里面有五六十的人还在苦读,这怎能让人心平?
这时,身后礼部的官员发出一声浅笑,晏殊正要诘责,却只见一考生在考舍中甩开膀子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