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楼之上,王曾大红大紫的身影一出现,立马引起了底下的人一阵躁动。
饥民百姓从地上站起来,用虚弱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王曾,然后跪下道:“天官呐,草民家乡受灾,食不果腹,县太爷把持仓禀不放粮,我等求皇上降下天恩,给我们一点吃的。”
“力耕无食,勤织无衣,硕鼠害民啊!”
看着齐刷刷跪下去的老百姓,王曾也是动容不已,不敢站着了,面向百姓长揖一下。可王曾除了这一长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了,转身从城头上后退了几步。
他的身影一消失,底下又躁动了起来。那些兵丁走上前
这时,那些兵卒,还有一些地痞都是走上前,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贪官王八蛋,快开仓放粮,不然我们就打进去了!”
“大贪官罩着小贪官,不顾百姓生死啊!我等打进去面见皇上!”
“我翁翁虽太祖定过江南,没想到今天连饭都吃不上,太没天理了……”
底下骂声阵阵,就像沸腾了一般。骂着骂着,什么下三滥的词语就蹦出来了,渐渐地就没有下限了。最开始还只骂官员,到后来便连皇上太后也一并骂去了。
还有一些兵丁冲到东华门下,惹得城墙上剑拔弩张,若不是王曾死死拉住,早已经流血了。
等到情况稍缓了一些,王曾环顾跟着自己来的一群官员,诘问道:“事态如此严重,朝廷颜面在此,难道诸位就没一点办法吗?”
底下的人垂头不语,陈初六开口道:“王相,外头群情激愤,不可能一个个去处理,若想取得速效,还得擒贼先擒王。”
王曾看了一眼陈初六:“总算还有人肯说话,来人呐,闹事的头领可查出来是谁了?”
那将领抱拳道:“相爷,这番闹事的头领是那些兵卒,若是能治这些兵卒,就算是擒贼先擒王了。可兵卒之中,则以那些运量的押纲、船老大为首,但人数实在过多,底下又乱,我等怕还没近其身,已经被乱民围攻了。”
王曾看着那将领道:“朝廷安危在此,将军可有智取计策?本官不要他们全来,只需其中两三位来,能传达朝廷意思便可。”
将领闻言满头大汗起来:“卑职,卑职……卑职遵命。”
说完,将领大手一挥,后面抬过来几个大的箩筐。将领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兵丁,坐着箩筐下去了。
这时,跟在王曾身旁的几个文官,有些过意不去了。武将向来被他们看不起,如今都能“千万人吾往矣”,他们饱读圣贤之书,却不能身负一腔孤勇,实在看不过。
不能出力,那就出言吧,一人走上前道:“王相,这些刁民丘八,实是有意闹事。”
“朝廷这几月都没收到灾情上奏,如何出现这么多灾民?我看这些人都在装的!”
“不如捉来三人,在城楼上斩头,以震慑这些宵小!”
“是啊!相爷,若是随了他们的意,朝廷脸面何在!”
“没错,随了他们一次,汴京城如此多人,大宋如此多人,要是谁都装作灾民前来要粮,岂不荒唐?!”
王曾闭上了眼睛,这些人出的这叫什么主意。唉,毕竟是一群京官,高高在上久了,只晓得压,不比地方的亲民官有牧民经验。
瞧了一眼陈初六,嘶,这小子在干嘛?
只见陈初六在城墙上四处来回走着,沿着城墙走远了一些。陈初六听见这边是漕兵押纲为首的时候,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
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仔细寻找,看能否有一丝机会。看见那将领从底下走向了人群,兵丁们围了上去。那将领是守宫门的,那也算良将一个,胆子不小,孔武有力,板起脸,拿起官威,在下面呵斥了几声……然后就被绑了。
可下面这么一乱乎,陈初六眼前一亮,哎呦,好像还真遇见了!
想当初,陈初六进京的时候,在路上救了一个叫汤保武的押纲。他也是押粮进京,要撞船嫁祸他人,陈初六帮了一把,算是他的恩人。
陈初六站在城墙上看见汤保武,便是喊了几声,又不敢大声喊,喊了好几声,汤保武才听见。转过头来,汤保武往城墙上一看,却是不认得……
汤保武愣住了,陈初六喊道:“你这汤保武,要做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不成!”
“呀?你,你,你是恩公?恩公!你当官啦!”汤保武茅塞顿开,想起来了,高兴得拍手大呼。
“行行行,你还认得我就好,给我等着,别给我闹事,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们!”陈初六喝到。
汤保武点头道:“我听恩公的!”
底下,那将领被绑进去了,没多久,又被送了回来。陈初六也回到了王曾这里,将领惊魂未定跑来道:“相爷,那些刁民不肯派人过来,说除非让我们派一官员过去为质!”
“什么?官员为质,反了他们了!”
“一群刁民,痴心妄想,得寸进尺!”
“将军何不唤来三百强弓手,数轮箭雨,让这些刁民见识见识朝廷威严!”
王曾沉下了脸,让官员为质,这不论事情平未平息,都有损朝廷颜面。而且,谁愿意去啊?
陈初六听到官员为质,跑到了一边,不肯露出脑袋出来。他来这里,是知道这种事情总会被压下去,大小算个功劳。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前几日一直在担心这灾情,如今过来也是为了看一看。
为百姓谋福,平息灾情,这是陈初六想做的。他派高阳、刘沆去调查,让解潮去荆楚买粮平抑粮价,初心并无半点私求。
这时,倒有一主食站出来道:“相爷,在下有一计。”
王曾看着他道:“速速说来。”
“这群刁民,不可理喻。他们既然要求官员为质,咱们不如先按要求做。但对外却宣称是派官员安抚。”那主事官员道:“哪位同僚若是肯下去,只要我们门楼之上商量好了,便有安抚之功……”
众人闻言,格外客气起来,哥哥你上!功劳是你们的!
他们相互推让,王曾却眼前一亮:“何必对外宣称是安抚?何不假戏真做,真的安抚?咱们派一能说会道的官下去,深入百姓,劝解他们剩下的押纲,如此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