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官?你是太常寺卿,你那官如何能被罢?”陈初六颇为惊讶问道,这太常寺掌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说白了就是一个会场工作人员,负责摆椅子的。
这样一个官,历来是用作历练资历的。太常寺卿,因为要安排礼仪,基本上朝廷的重大事务,都能参与一下,耳濡目染,能学到很多明面暗里的规矩。等个三五年,就能高升了,去六部历练实事,基本不会被罢免。
萧贯苦笑一声道:“知应,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朝廷之上,到处都是明枪暗箭。前不久,太后要按例祭祀太庙,可如今赵官家已然成年,按理不应该再由太后祭祀。”
陈初六一惊:“你不会是和太后据理力争吧?”
萧贯长叹一声道:“我当然要据理力争,太后不止要亲自祭祀太庙,还要着帝王服饰一并祭祀。我若是不争,鲁参政必弹劾我,我若是争了,方仲弓也会参我。万不曾想,我这个太常寺卿,还能两头受罪,站在哪头都要被罢免……”
“那你是怎么做的?”
“自然是争了,太后穿帝王服饰,那还了得?我左右都是罢官,断不会为此不忠不臣之事,为天下指着后脊梁骂。”
陈初六闻言点点头:“这倒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可你这样,以后想回朝就难了。朝中两派之争,竟然已经激烈到了这等程度嘛?”
“何止如此?”萧贯摇摇头:“知应,这次我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现在朝廷之上,两派纷争,眼看就要开春了,这会误了大事的。知应,你在朝中与大臣们素来友好,你应该站出来了。”
“我?我站出来,能做什么,去告诉他们以大事为重,不要想借机升官发财?呵呵,要是劝得动,也就不要劝了。”陈初六回到,随即又笑道:“贯之啊,这件事情你先别掺和了。浊久恒清,朝中大乱,将来必然大治。”
“知应,你……”
“放心吧,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陈初六回到:“太后不能称帝,陛下也不能亲政,朝中两派纷争,但谁都赢不了。他们不懂太后的心思,也不懂陛下的想法。”
萧贯一脸疑惑,陈初六直截了当道:“太后不想称帝,但也不想放权,只想手握强权,解决一些麻烦事。”
“什么麻烦事?”
“你听说了物华阁的事情,应该就知道了。朝廷内忧外患,平常人看不到罢了。不说这些了……”陈初六接着又道:“说得再现实一些,太后就算有效仿武后的心,也断不会做武后的事。武后的下场,难道很好?还不是把皇位还给了李家。太后知道这个,当然会取前车之鉴了。”
萧贯闻言,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唉,早知道就不和太后做那服饰之争了。”
“贯之所为,倒也无可厚非。”陈初六笑着道:“过些日子,我跟太后建议,让你重新回朝当官。”
“难道太后能原谅我?”
“呵呵,你放心就好。”
萧贯闻言笑了,又直摇头道:“罢官就罢官了吧,现在如此纷乱,我躲还躲不赢呢,要是又当官了,一步走错,以后的前途就都葬送了。”
“不会,这个官很容易当。”陈初六神秘一笑,不管萧贯怎么问,他也不说了。
定王爷交给他的任务,是将物华阁一网打尽,现在物华阁早已经在汴梁城中站不住脚了,只需开封府三班衙役就能收拾得了。但现在权知开封府的官,是程琳,也就是进献《武后临朝图》的那位仁兄。
上次程琳找过陈初六,商量着一起献图,但陈初六拒绝了。陈初六作为八王爷的女婿,这种事情不站队也站队了,那程琳恐怕早已经视陈初六为眼中钉肉中刺。
太后和杨太妃的关系要好,杨家自然也支持程琳了。物华阁和杨家关系匪浅,所以陈初六想要借三班衙役把物华阁收拾了,怕是程琳不会答应。
如果把程琳换成萧贯,事情就简单多了。
陈初六一直在家里等着,没人送礼了之后,便去找欧阳修他们写诗作赋,好不畅快。一直到立春,新年第一次大朝,陈初六才换上官服,走入这个名利场。
刚立春的时候,还下着小雪,看着奔向朝中的大内的大臣们踌躇满志,似乎要去打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一般。
陈初六也在心里猜想,这次大朝,会再一次验证“舔狗不得好死”的至理名言。劝亲政的,劝称帝的,太后会各打五十大板。
大庆门三声鞭响,随之而来,木门笨重的开启声音传来,轰隆隆,好像闷雷一般。
众臣在大庆门外,排班宿列好了,随即跟着宰相进入。最前面的是宰相、随后是三司使和亲王、再然后是六部和九卿。陈初六杵在六部侍郎的最后面,穿着黄狮子服,亦步亦趋。
目光往殿上一瞥,咦,不对劲,太后的帘子怎么撤了?太后垂帘听政,依照的是汉制。现在太后撤去帘子,却是依照的武后故事,武则天和唐高宗合称“二圣”并尊,就撤去了帘子。
陈初六心里也打鼓,上帝在掷骰子,这姓刘的娘们不会头脑一热,真做出不合历史的事情来?
再看赵祯的眼睛,却看不到一丝慌乱。陈初六放心下来了,赵祯都不急,他跟着急什么。
百官山呼万岁,行礼之后。但见一监察御史,踏步上前道:“启禀太后、皇上,臣有事要奏。”
“国舅杨议,年前失踪,据臣风闻,杨议被资善堂翊善陈初六家中所绑架。臣闻风而奏,弹劾陈初六绑架朝廷命官,有辱国舅!”
陈初六一惊,这是什么操作,这刚过了年,第一件事就是弹劾我?不过,太后还没说,另有一名御史站出来了:“启奏吾皇,臣弹劾陈初六过年期间,收礼繁多,受贿徇私!”
尼玛,又弹劾我?
陈初六正要反驳,只见大理寺卿又站了出来:“启奏太后,陈大人身居要职,如今被两位御史弹劾,当停职待查!”
太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先让陈初六停止待查吧!”
弹劾,停职,批准。当下便有人上来,把陈初六舍人院的印解了下来,然后请陈初六退出大殿,连一丝说话的机会都不给。陈初六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殿外雪花,一首一剪梅在耳边响起。
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