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急报,总结起来就是缺衣少柴。
为了应对西凉人发难,大宋西北边军一直在进行调整,整个下半年,边军其实很少准备过冬的柴火。加之曹玮趁西凉内乱之际挥兵北上,整个输边的路线长了许多,还要接济从西凉跑过来的百姓,最后就导致了既缺过冬的衣物,也缺御寒的柴火。
始料未及的大雪,让镇守边关的将士,丧失了最后一丝取暖过冬的希望。输边线断了,也不能出营打柴。没有燃料,在冬季饮水、吃饭都成问题,更不用说那漫漫冬夜。赵祯手足无措,看着眼前的那些太监们还在互相扔雪,却没一点乐趣了,斥道:“行了行了,都给朕听了,把这园子里的雪都给朕铲了!”
太监们一脸懵逼,这雪怎么突然惹到了赵官家?这么大一座院子,雪还在不断下,铲死人也铲不完的呀!
赵祯挥挥手走了,王中正扫视一下在场的太监:“陛下说的是气话,指不定什么时候,赵官家又要赏雪,孩儿们将这道上的雪铲干净,就行了。”
一众太监不分年龄大小,皆是低着头道:“谢干爹恩典。”
赵祯回到文德殿,着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瞅了一眼王中正,脸上顿时嫌弃起来:“你这东西,怎么就这么没用,这个时候一个办法也没有,要是知应在朕身边就好了。”
王中正苦着脸道:“可陈大人不一定愿意做小人这活儿……”
赵祯一愣,撇撇嘴道:“这种时候,你还贫嘴。召见几位大臣的人派出去了吗?最快什么时候能到宫里。”
“陛下别着急,这不是急一时的事情。”
“唉,怎能不急?边关十余万将士,都受厄于风雪中。”
赵祯叹气连连,王中正见状,咬咬牙上前道:“陛下,边关将士受困于风雪,最大的麻烦,就是这风雪。莫若让钦天监的人进来,问一问这风雪什么时候能停,或是让钦天监告祭上天,让上天停止风雪?”
“这……这能有用吗?”
“奴,奴不知。”王中正摇摇头道:“但奴想,万一要是灵验了,岂不就解了陛下的忧愁?要是不灵验,也无伤陛下的大雅,陛下可以同时让王先生用别的法子。”
“有道理,你总算还有点用。去吩咐钦天监,准备三牲祭祀。即日起,朕的膳食裁减一半,以表朕心诚。”
“陛下圣明。”
这边准备着祭天,甭管有没有用。陈初六与政、枢、三司的几位大臣,也一并来到了文德殿。将边关急报一看,众人都是傻眼,千算万算,漏了老天爷还有一算。前不久,算计了西凉人一招,使得西凉王苦苦经营的民心,一朝溃散,连供养军队也是困难,使得危机四伏。
曹玮夺回了许多关隘要守,本来以为靠着这次机会,能一举外扬国威,荡平党项,使西凉归属中原的。可这次大风雪,却让这个想法几乎破灭了。要是处置不周,边关将士冻死,或者造反,这岂不是又给了西凉人喘息之机?
陈初六心里也有些惊讶,难道历史真的如此不可扭转,天公故意下这么大的雪,故意让边关将士受困。可仔细一想,大雪不是年年都有嘛,造成如今的困局,还是因为边军调整过大,后勤跟不上的原因。既然是人的原因,就没问题了,陈初六松了口气,看着王曾与张奢两人在议论。
其余张士逊等人,则是默默地候在一边。张士逊不懂边关、兵事,自然插不上嘴,三司使手里把着物资,但没话语权,只有等张奢和王曾谈定了之后全力配合的份。
张奢小声说了半天,最后站了出来道:“陛下,缺少衣物,可以从邻近州县调集,以解燃眉之急,这没有问题。若是仍有不足,京中几个大仓也有储存。现在的问题,不是缺少衣物,而是有,却运不到边关。”
王曾也是拱手道:“陛下,衣物运不到边关,还可以缓一缓,毕竟有这么多的库存。可柴火燃料,这四地官仓的库存,可没有多余,只有供给宗室、官员的用度。”
赵祯看看二位,十分无奈道:“你们别看着朕,朕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设祭坛,告祭上天,看上天能否开眼了。”
文德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张奢站出来又道:“陛下,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为今之计,只有忍痛割爱,壮士断臂了!”
“怎么讲?”赵祯与殿内众人看向了他。
“陛下,你看这几处营寨,都离得比较远,运输乃是最为困难。但这十几处营寨,却在眼前,离得并不是很远。若是集中人手,供应这十几处营寨,还可堪堪渡过冬季。”张奢拿出地图,在赵祯面前比划着。
“不可!”王曾摇头道:“枢密副使曹玮正在最远的那几处营寨,若是他们冻死了,西凉人必定趁机南推,往日之功全然被废,边关将士,有如钢刀失去了刀刃一般。这不是壮士断腕,这是割肉喂虎,损己利人。”
“那你说怎么办?要是不这样,就得让边关将士全都冻死。”
“可以快马通报,让曹玮先领兵向南撤退,就近进入州县安置……”
王曾的话还没说完,张奢就在一旁冷笑道:“王曾,说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书生吧?他们要是能撤回来,早就撤回来了。正因为大雪封路,才运不了物资,自然他们也撤不回来了。何况,边关要紧之处,如何能轻易撤下?”
“但那也比你那壮士断腕要好得多,不是吗?”
这兵、政二相争论不休,其他人连声也不敢吱,其中有大雪封路的无奈,更有两人之间的党争,各种利益交错。张奢丢弃最远的几个营寨,恰好那些都是曹玮手中抓得最紧的兵力,也是张奢管不到的地方。不论曹玮能否活着回来,到时候都会治他一个渎职之罪。
赵祯无奈地看着这局面,左看右看,看到陈初六低头站在一旁,一语不发,问道:“知应,你可有什么办法?”
张奢、王曾停下来了争吵,看向陈初六,只见他站了起来,想了片刻道:“微臣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有没有用。”
“知应,不妨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