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薄名,早已招致许多诋毁,实在心神俱疲。陈某以为,充扮作谁,也好过充扮做我呀!”陈初六笑着道。
“哈哈哈……这正是陈四为呀。”
“如此年轻便养一身浩然正气,除了陈四为,还能有谁呢?”
“嗯,陈四为虽非大官,却是重臣,由他来交涉,足见朝廷的诚意。”
还在半空中的蔡齐,听到了这些议论,恶狠狠地往下看了一眼陈初六,都想跳下去和他同归于尽了。凭什么,你这小子,能得如此多人心?哼,定然是你那一套事功之学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好啊,看本官如何让你身败名裂。蔡齐来到城楼上,拱手笑道:“陛下,臣方才上来的时候,陈直馆让臣转奏陛下。城外士子,交由他去劝退,还请陛下领百官回朝,别耽误了国家大事。”
赵祯却摆摆手:“朕在这里再看一会儿。”
蔡齐愣了愣,只好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其余官员,也面无表情低头注视着。城楼上的兵丁,看着底下陈初六一人,面对数千士子毫无惧色,都是暗自佩服。守城大将则是吩咐,一旦看到陈初六有什么危险,不顾一切都要救下来。
就为了这份胆识和担当!
宣德楼下,陈初六压了压手,等众士子都闭上了嘴,安静下来。士子之中,有许多人见过陈初六,更有许多人久闻大名,还有不少四为诗社的人,在士子之中,都是领头的存在,这场面自然能控制下来。
看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不发怵那是假的,陈初六的牙齿,也有些微颤。看到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脸,他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再看士子们的眼神,陈初六震撼了,那些眼睛,不是在审视,而是在仰望!
国士无双陈初六!
从寒门农舍,走入金殿庙堂;从爱莲说名声鹊起,到四为句名震天下;从连中三元、大魁天下,到无双国士、天下仰望。文定番邦,功克炎旱。陈初六走过的这短短十几年,绝对是所有读书人一辈子做梦也难达成的十几年。
他是光,他是电,他是唯一的神话!
谁不想活成陈知应?
陈初六在世,生活才有希望。陈初六能成为“无双国士”,意味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蕴含着能够成为“无双国士”的奥秘。陈初六在这些士子的眼里,是梦想,是偶像,是信仰!
事功之学,所以才受到如此快的传播。试想流浪汉兜售的成功之道,谁会愿意相信呢?
当会试出了幺蛾子,这些读书人的信仰出现了崩塌。他们看到的是,通向“国士无双”这个梦想的道路,被人生生扯断了。因而愤怒,因而暴起,因而绝地求生。可现在陈初六这个“信仰”,走到了他们面前,仿佛那一刹那,他们离梦想又近了。
陈初六看懂了他们的眼神,忽然向大家深深地施了一礼,众人颇为惊讶之际,他道:“多谢诸位给陈某这个面子,让陈某有说话的机会。说实话,刚才陈某还在提心吊胆,你们会不会把我给撕碎了扔出去。”
“岂敢岂敢,说笑了。”
士子们发出一片笑声,感到亲切了不少。为了听见陈初六的话,士子们不自觉的就往前凑,直到陈初六面前一米之处才停下。士子之间,更是挤得比地铁还密,皆是抬头看向陈初六。
城楼上,鲁宗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嫉妒恨,嘀咕道:“这小子,果然在年轻人中颇有威望。”
王曾拈须,仿佛风寒好了大半,淡淡地道:“若王某在此时,尚年少未中举,也愿追随其身后。”
“孝先可是说笑?”鲁宗道与一并官员,都是诧异,但仔细一琢磨,好像也对。如果他们是下面那些书生中的一员,说不定也会跟随陈初六的。
只见下面,陈初六和大家说了几句话,倒是称得上谈笑风生。这是寒暄,寒暄过后,自然要入正题,陈初六问道:“诸位小友,可知本官前来,所为何事?”
这时底下的士子,面上又有些警惕了,只见几位领头的士子,出来道:“陈大人,想必你是天子派来劝退吾等的,其实……陈大人不应该来这里的……”
“这是为何?”
“吾等来此,便是想好了。不成功,便成仁。若道亡,吾与到同死。就算是陛下亲自来了,吾等也要讨一个公道才能回去。陈大人,吾等敬仰你是君子,不愿为难与你,你还是入城去吧!”
“陈大人,你还是入城去吧!”士子们一并道,并深施一礼,那几位领头的则是又道:“吾等来此,其实也是为了陈大人所主张的事功之学,为天地立心耳。陈大人身在庙堂,食君俸禄,不便与吾等同在,吾等也理解。但吾等心中对陈大人仍旧十分敬仰,请大人不用再劝吾等退去了。”
城楼上,蔡齐指了指下面,刚想要说“你看,这就是事功之学妖言惑众的铁证”,但却被许多站在陈初六一边的人给生生瞪了回去。
只听得底下,陈初六笑了一声道:“我不是在问为何不能来,而是在问,你们为何非得觉得,本官是一位说客?”
“哦?难道不是?陈大人不是钦差么?”
“是钦差没错,但陛下是让我来认识几位英才的。”陈初六笑道:“方才你们将折子递上去,陛下看过之后,直夸文采不错。那上疏,是你们几位合作吧,不错不错,圣上已是记住你们的名字了。”
领头的几位士子陡然如被定住了一般,随即伏在地上朝北而拜,痛哭流涕道:“草民贱称,竟能上达天听,皇恩浩荡,吾等定肝脑涂地报之,此生不虚矣!”
不止他们,剩下的士子,脸色也红润起来,与有荣焉。
可城楼之上,却十分愕然。你陈初六匆匆赶来,哪里听到天子夸赞文采不错?天子夸过吗?你这不是假传圣意吗?
那群攻讦事功之学的人,皆是愤慨不已,觉得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赵祯看见这一幕,并未生气,他知道陈初六要做什么了,便吩咐道:“摆驾最近的偏殿。”
王曾领着一众官员,皆道遵旨,从城楼上离开,给了陈初六足够的自由。自然,还是留下了几位心腹,随时通报。蔡齐故意晚走了几步,给晁茂典和自己的几位朋党,使了使眼色。众人眼神交换了一下,便走入了偏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