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人打过来了!速速通知贵府陈大人,有要紧事和他说!”
“啥?我就是陈初六,西凉人打过来了?”陈初六从门槛上滚了下来,蹭地又站了起来,拍问道:“打到了哪里?官兵呢?”
送信之人,显然想不到眼前这衣衫不整的人就是陈初六,定睛一看果然是,便道:“西凉人打到了赤塘关,被官兵拦在了外面。知府大人已经亲自赴赤塘关率兵镇守,命我前来通知二府老爷,即刻动身追赶上他,一同前往赤塘关,准备御敌。陈大人,速速换了行装,骑上快马走吧!”
“唔,你在此稍待,本官马上就来。”陈初六转身离开,却是一路将吴思农、刘沆、高阳叫了过来,又叫陈长水赶紧去装马车。赵雅、王雨溪闻声赶来,脸上都是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吴思农伸出手来,在众人眼前一握,开口道:“张秉兼任河东路马步军都总管,手握军政大权,绥御戎夷,统制军旅。可实际上,河东路北部丰州、府州、代州、火山军、保德军、岢岚军、宁化军却不归他管辖。丰州、府州、火山军、保德军,俱在折家手下,代州军事划归真定府,岢岚军、宁化军设知军。”
陈初六看了看赵雅,只见她微微点头,表示吴思农说的不错。众人见了默然,没想到吴思农不仅对官场掌故、钱谷刑名十分熟悉,对这些兵事竟然也了如指掌。只见吴思农,伸出一根手指,道:
“张秉掌管这些地方兵粮兵械调配供给,但却既无统兵之权,又无调兵之权,只是表面上有监管之职。这么一来,张秉手中能调用的军队,只有除这些地方之外的寨兵、镇兵、关隘各处散兵,以及驻扎铜鞮的威胜军。寨兵、镇兵、关隘的兵动不得,剩下只有驻扎铜鞮的威胜军一支可用。”
“若是调用,得用六百里加急,传至汴京请朝廷委派率臣。等威胜军抵达赤塘关,至少也是十天之后。军情瞬息万变,在这十天中,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守在赤塘关的官兵,最多不过三千。若真是西凉人南下,强攻之下,赤塘关多半难守。东翁此番当小心谨慎,多派斥候,以免撞上了破关南下的西凉人。”
听了这个,王雨溪与赵雅脸上,都是浮现一丝担心。赵雅咬咬牙道:“官人,要不然我陪着你一起去?”
陈初六摇头道:“出去迎敌还带着老婆,这要是传出去得遗臭万年。雅儿你放心吧,这种阵仗我也不是没见过。当年杨家谋反,还不是我随岳丈一起去城外平息的?西凉人来了,我自有脱身之计。”
“可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和雨溪在家里,将家眷带好。若是真有西凉人南下,你们及早转移去威胜军。按照朝廷这个请旨请旨再请旨的狗屁军制,怕是敌军到了眼前,他们也不一定能动。若是你在那里,就可以想办法节制他们御敌。”
赵雅听了,认真点了点头:“官人放心。对了,我不随你去,但你却要多带些护卫,打起仗来乱哄哄的,怕人欲谋不轨。”
说到这里,吴思农也是道:“公主深谋远虑,所言不错。太原并非临边,西凉人被放入进来,恐怕是边军施展诱敌深入、关门打狗之计。赤塘关虽说难守,但肯定会有援军前来。张秉毫不犹豫前去守关,说明他有相当把握。东翁此去,比起西凉人,更要提防的,则是张秉。”
“打起仗来,张秉可是有生杀予夺之大权!东翁到了赤塘关之后,一旦发现来的不是西凉人,那就更须谨慎,因为张秉是在故意夸大敌情,想要借此机会谋害东翁。为什么呢?说起来,这也是官场上一个折寿的阴谋。地方官府若是亏空过大,难以掩盖,怎么办?那就逼民造反,甚至决堤放水,制造洪灾!”
陈初六听了悚然,他知道吴思农说的是什么意思。地方州县,因为各种原因,常常会有大亏空。比如经营不善,有灾情,再比如前一任贪得无厌,中饱私囊。这种最可恶,他把县衙捞空了,却因有钱给打通脉络,没有被治罪,反而安稳调走。等到下一任上任的时候,一查账,完犊子,活脱脱一个负二代!
如果亏空不大,还能拆东墙补西墙。拆来拆去,这个洞也补不了,反而这个房子,被拆得七零八落。总有一天,这个亏空掩盖不住,像定时炸弹一任传一任,谁接了最后一任,就只能自认倒霉。遇到了狠人,故意决堤造洪,装模作样亲赴河堤救水。在这之后,他们不仅修堤有功,还能偌大的亏空,都能归咎这场洪水。
对于张秉而言,西凉人来了,正好是党同伐异的良机。陈初六意外身亡,他就上折说,死在了西凉人手里。不止如此,州府官员还会极尽捞钱的本事,不论如何,总有西凉人做顶罪。到时候,陈初六被成为烈士,本府万千百姓,又要遭受一次盘剥。当然,这是最坏的猜想。
陈初六低头沉吟,随后道:“雅儿,你还得帮个忙。这次我去了赤塘关之后,你趁机秘密派人去查太原府的帐,最好联系上薛义、任克敌两个人,一定要防那些监守自盗的内贼。”
赵雅点点头:“官人放心就是,那两个人,我一直监视着他们的行踪。对了,赤塘关守将,名叫仲志勇,这个仲志勇,原本是咱爹手底下的人,跟着爹出生入死,立下赫赫功勋。只因一次战败,差点被杀头,爹为他担保求情,才被贬到这个地方守关。此人或许可用,但时过境迁,人心易改,官人不可轻信轻任。”
陈初六一笑道:“竟然还有这层关系,那就踏实多了。吴先生,家里这边有什么情况,还得劳先生随机应变,特别是石炭、永利监的事情,刘沆、高阳二人,你们要多跟着吴先生请教。”
三人都是点点头,赵雅替陈初六穿上官服,又塞了一件软甲。可这大热天的,如何能穿得了,好说歹说,赵雅才放弃。陈初六给赵雅留了一张空白的圣旨,提着剑上了马车,跟着数名护卫,奔向赤塘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