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糊涂,可苦了百姓。上次有人在这里吃了碗面,那黄力说他没给钱,愣是闹得人家家破人亡,就是那知州断的案子。”
“还有良人家的女子,被人强娶为妾,那老糊涂竟然说什么姻缘天定,让那女子乖顺。最后弄得上吊的上吊,跳河的跳河,现在没人敢让自家女子在外面走。”
“有人斗殴,他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两个人打不成问题,打不赢活受罪,有个人就这么活活让人打死了。诸如此类,数都数不清。”
“反正现在的析州,好的孬的,全都反转过来了。毕先生,陈大人是好官,想必你也是好人,您千万要想个办法,救这一方的百姓啊!”
掌柜的诉了苦,长吁短叹。陈初六背负着手,看着窗外,他早已经不敢看掌柜的眼睛。这便是一任知州,能给百姓带来的。
陈初六倒是愿意相信,这个知州本心不坏,但因为他是特奏名,官场上没有背景,家里也没势力,加上自己根本没有断案的本事,这才弄得鸡飞狗跳。他在想,若是自己没有本事,那在太原府推行的这一切都将走向反面。
“掌柜的,你放心,这件事情陈……陈大人,一定会想办法的。”陈初六十分肯定的回了一句,接着走到了陈守义他们这里,打算找他们帮忙。这件事情有燃眉之急,亦有心腹之患。
燃眉之急,就是黄力这些恶霸地痞,心腹之患,则是大宋王朝的任人之制。恶霸地痞,可借陈守义之手,将其除掉。可除掉之后,也只是暂时安宁罢了。如果知州的人选不换,不用半年,百姓照样水深火热。
这便是任人之制出了,或者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析州出事之后,朝廷那么多候补官吏,竟然没一人赶来,只有现在这个知州敢挺身而出。只可惜,这个知州的能力却十分堪忧,根本没法治理一州之事。
其实,这哪里是析州的问题?大宋的其余州县的正印官也是如此。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但科举偏重文理,忽视了实务,导致许多州县官德不配发,能不当责。
初任官虽然大多是副手,经过三年锻炼之后,才转为正职。这三年时间,有的人能长足进步,可有的人,却原地踏步。
庞大的官僚集团中,鱼目混珠,滥竽充数。王安石推行的新法遭遇挫折,有的良法亦成了恶法,恐怕也有一个原因是这样的。
要想改革任人之制,以陈初六现在的地位和威望,恐怕难以推行。想了片刻,陈初六决定先解决燃眉之急。
找到陈家三兄弟,还未说话,陈守信便率先站了起来:“六子,你是不是请我们去收拾那个黄力的,不用说,三叔答应你,现在就去把他给宰了。”
其余二人看向陈初六,却见他摇摇头道:“三叔,小侄没想让你把他宰了,小侄想的是请爹、二叔、三叔,带着人把他绑了,一定要活的。”
“还要什么活的?”陈守信不满道:“难道这种人,六子还想把他送到官府,好好审问一番,再断案不成?”
“这个黄力,还有些不简单,是得好好审。二叔、三叔,麻烦你们了。”陈初六看向陈父道:“爹,我去赴宴,怕他们设伏,还得请您跟着我一起去。”
三兄弟齐齐答应道:“放心吧,交给我们了。”
陈家在析州四处采买货物,补充到车队里面,析州城里的百姓,似乎察觉到这一天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四处为祸的地痞,都没有出现。
过了小半天,知州派人来请陈初六赴宴,陈初六把枪带在身上,又拿着刀,和陈长水、陈守仁一同赴宴。陈守义、陈守信带着人,则前去找黄力的麻烦。
州衙修得还算整洁,但远称不上阔气,比太原府府衙,那是差远了。知州穿着常服,领着一州之官吏,在门口迎候。陈初六却警惕了起来,按照常理,他堂堂知州,再怎么也不应该来迎接一位幕僚,哪怕是陈大人的幕僚。
但从门口到里面,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哪怕是陈守仁,也未察觉到这期间有什么不对劲。知州笑着道:“本州乃是下州,又遭逢匪乱,故而空缺通判。毕先生,本官设宴,一来是为之前的误会道歉,二来还有一件事情,求毕先生帮忙。”
原来是有求于人,陈初六略微放心下来:“之前的误会,已经过去了,在下不再追问,不过,老刺史还有何事,在下怎么可能帮得上忙呢?”
“这……说来惭愧,本州承担输边之责,但遭逢匪乱,仓中为之一空,实在是筹备不出这么多东西。本该去年送去的,拖到了现在。”
“要筹备一些什么?”
“牛角、牛骨、牛筋之类的,但实在是筹集不了那么多。毕先生,看能不能写一封信,前去太原府,求陈大人借给我们一些,以解燃眉之急啊。”
“燃眉之急,呵呵,牛筋可以借,但燃眉之急,却不是这些东西。”陈初六笑着回到,底下歌舞有些嘈杂,他凑到知州旁边,将自己的主张说了出来。
无非是告诉他,最近清理的这些诉讼,有许多冤案,让他停止清理诉讼,等请了刑名师爷,再行审案。大牢里的犯人,没有证据定罪的,登记之后全部放掉。同时,还要将几个地痞恶霸除掉。
知州听了,脸色逐渐变黑,回到:“毕先生,本州的事情,陈大人也不好插手吧?这些案子,本官自有公断。”
陈初六笑着反问道:“那这些案子之中,会不会也有像毕某这种误会呢?老刺史,在下直言不讳了,你在亲民事功的事情上,还没多少经验,老刺史还是长于治学,扬长避短才是正道。只要你肯答应毕某刚才说的那些,毕某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请说……”
“输边延误,若是从严处置,也是重罪,老刺史也知道,边军那些人抓住了一点错,就绝不容说半句情。再者,借了太原府的东西,不是还得还嘛?”陈初六笑着回到:“除掉这些恶霸,既能收民心,还不用还太原府的东西。所得财物交给毕某,当做输边物资转送边关,他们必不敢说什么。如此一举多得,老刺史怎么肯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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