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矫旨行事这种事可不能干。刚才你说你运来这些军用,到底是你找的借口,还是真的从析州运来的。”
“找借口自己掏钱送这么一大笔?曹兄,你把小弟当什么人了。这笔钱,还真的是析州知州送来的。”
“那这知州还不错,别人都想着能拖则拖,能赖则赖,这人还想着输边。”
“这位知州是个老书生,讲死理,好也不好,在析州闹出了一些可笑的事情,但忠心可鉴。”陈初六说了一下析州的事情。
曹玮听了大笑,旋即又愁了起来:“去年,半数杂物输边的州县,都没送到丰州,剩下的还没给足。要不是三交口给足了军粮,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些钱,把丰州修了修。”
陈初六脸色凝重起来了:“半数州县没给足,半数州县没送来,曹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输边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曹兄,朝廷那边就没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有范雍在这里,朝廷哪里肯听一个边将的话?”曹玮走到刀架上,将佩刀拔了出来,寒光凛冽,倒映着曹玮狠厉的眼神,他道:“本来,延误军机,按律当斩,但范雍包庇那些人。”
“说什么大军驻扎丰州,输边距离变长了,本该将输边的州县调换,没来得及调换,于是他们没有送来,也就合情合理了。他又说,既然边军没打仗,就用不着那么多物资,缺了的也正常。”
“在他一手包庇之下,那些州县有恃无恐,我又成想杀鸡儆猴,可却没这胆子下手,在这里已经和枢密院闹得不可开交了。要是再得罪那些州县的人,定会有人参我专横跋扈、残暴不仁。”
“朝廷怎会相信边将?顶不住压力,就会换别的人来镇守。换了别人镇守边关,我不仅当心这好不容易收复地方要被西凉人抢了去,更担心手底下这帮兄弟,唉……只能等汴京那边察觉到,想办法送物资来了。”
若放在别的时候,曹玮对这些延误军机之人,不管他的州县官员,还是自己手底下人,肯定都是立斩不赦。但现在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令他有些束手。
这些拖欠军用的州县官,都属文臣序列,他们在朝廷上的话语权,要比曹玮大很多,他们还有诸多“合理”的理由。曹玮不敢轻易得罪,只能等待汴京那边处理。
“曹兄,为何不以战养兵,食于敌?”陈初六问道,在这里他不打算提军民合一的事情。宁化军的作用是守,守则不动,而曹玮却是野战,就不适合军屯,
“因为……”曹玮将刀收入刀鞘,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些跟你说了也没用,知应,你来丰州做什么打算?”
“刚出发来的时候,只有两件事。可到了这里之后,打算做五件事。”陈初六伸出一直巴掌:“其一,铺设商路,与西域诸国通商,这条商路过从宁化入塞内,到太原府,如此南内贯通,钱货融洽,便可从中获取大利。”
“但仔细一想,想把这条商路铺好,就得有个稳定的边境。可以绕道辽国,但那样就路远,所以只能将大漠以南的宁边、宁远、武州这三个地方收复。如此外可屏西凉,内可休养军民,商路也是水到渠成。助曹兄收复这三个地方,便是其二。”
“到了丰州一看,曹兄真是外忧内患,自保尚且艰难如此,收复这些土地,谈何容易?所以内患者,范雍其人也!助曹兄解决范雍,让他不能再掣肘曹兄布置军务,改革军制,这是其三。”
“从刚才一席话中得知,内患者还有后方各州县输边不力。路途遥远这些虽是借口,但也是事实。边关打仗,打的就是粮草,粮秣不济,何以能胜?这其四嘛,就是助曹兄解决粮草之忧,挥军灭敌。”
“至于其五,那就是些私事、家事了,不足为曹兄道也。”陈初六一口气说完,听得曹玮一愣一愣的。这私事自然就是去大漠解开陈翁的困境,还有狄青,得再帮他一把。
还有析州黄力所说,丰州有人派人埋伏陈守义,为的是报复他们抢了配方。那说明上次倒卖军火案的人里面,丰州也有人参与。亦或者,西凉人在丰州有势力。这种事情,牵涉过广,不能跟曹玮说明白。
曹玮愣了愣,随即却大笑起来:“知应,你这是开多大的玩笑?五件事里头,有三件说是要帮我,还是这么三件大事,不是我看不起知应,这三件事,别说是你,就是朝中有宰相亲临丰州,也不一定能解决。”
陈初六笑了一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有时候宰相办不到的,平头百姓能办到,这三件事之中,说到底是两个,军粮和范雍,曹兄最想先解决哪个?”
曹玮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摇头道:“算了算了,过上几天,让狄青从外面回来一趟见见他师父,那几个西域商人,你也想办法见见。打仗的事情,知应还是不用担心了。既然来了丰州,多玩几天,今后太原府的军粮、石炭还得仰仗老弟了。”
“也行,那就在丰州多留几天。只不过嘛,我在太原府的病,可调养不了那么多日子,过不了多长时候就得回去。”陈初六拱拱手,便回到了曹玮安排的地方。要说这军粮和范雍这两件事,他现在也没想好的办法。
不过,有一张空白圣旨,足以摆平范雍。只要摆平范雍,各州县便少了一个庇护之人,再动用一点官场上的影响力,加紧运粮草过来,也能起到效果。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让曹玮立于不败之地,最终的目的是要收复大漠以南的宁边、宁远、武州三地。想要达到这目的,光靠立于不败之地还不行。
兵法上讲,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败于不败在于己,胜与不胜在于敌,可现如今却连西凉人的主力都找不到,谈何求胜呢?
宁边、宁远、武州三地的城池之中,并没有多少兵丁把守,曹玮可以派兵前去一举占领。可占着这些地,除了分散自己的兵力,拉长自己的补给线,别无他用。
一旦西凉人集中兵力攻一点,兵力分散收不回,那就得不偿失了。曹玮窝在丰州城受憋屈,也正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