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塞北。”
“做什么?”
“找亲戚。”
“亲戚?”
“家父,还有家尊。”陈初六淡淡地道:“子京,这个月的邸报,你可曾看过了?”
“送过来了,还没来得及看。”宋祁回到,正好门吱呀一声,有吏员将邸报拿了进来。
宋祁接过来一看,喜上眉梢,随后念道:“官军大破西凉军,杀敌五万,拓地千里,副指挥使李元敖引兵来投,西域诸国提壶携浆呼为王师,乞入贡。”
“西凉李氏不畏威,再战,又大胜,俘获牛马不计其数。以粮草尽,不可久守,乃还。随之有民数千,皆西凉百姓也。计功论赏,擢拔……”
念着念着,宋祁觉得不对劲起来,读完之后,在邸报之上再三寻找陈初六名字,却是找不到,只能问道:“大人,难道大人去了塞北,故而有了此番大胜?”
陈初六笑了笑,并未说话,坐在椅子上,淡淡地问道:“本官不在太原的这些日子,府衙里可有什么急事?”
“呃……”宋祁摇头又点头:“有一点,刚才那件事,算是最急的了。开春之前,十分悠闲,开春之后,才渐渐多了事情。这里有几件事,大人不在,下官没办法拍板,还请大人酌定。若是得空,还当去各县走一走。”
“唔, 河道之事,子京以后就不用管了。”陈初六又问道:“民政如何?阳曲的惠农商行,可还顺利?各地石炭场的生意如何?”
宋祁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向陈初六禀报了一番。虽说是他一个人在这里主政,但也井井有条。陈初六将一些需要联名的签了,随即道:“子京,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对了,你兄长宋公序,现任何职?”
“判襄州。”
“判襄州……”陈初六念叨几下,笑道:“本官身边,离不开你,本想帮你活动去汴京,再让你兄长来替太原府通判。可襄州,却是个上州,现在这个时候调来太原府,只能算是平调,委屈他了。”
宋祁低着脑袋不说话,听陈初六继续往下说:“不如换个办法,委屈子京在太原多待两年,让公序去汴京,升太子中允、直史馆,在三司六部历练历练。”
“可这……家兄为人儒雅,是非分明,但为官日浅,升太子中允,这……”宋祁有些担忧地道。
“这件事情你不要跟外人再说。”陈初六低下了声音:“本官前去塞北,其实是瞒着朝廷的,但只是瞒着朝廷上那些官员。当今天子与太后,圣明烛照,本官无论如何,是不敢隐瞒的。”
“这次去塞北,主要是和西域诸国来的几个商人,谈谈在太原府铺设商路的事情,没想到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商人,而是西凉诸国的使者。于是乎,在那里耽搁了许多时日,顺便还给曹将军出谋划策了一下。”
“赵官家知道以后,传下密旨,在密旨中记了本官一个功劳,但却答应,让本官推举几人,可以重加提拔。思来想去,身边没多少人,于是加你了。这除了奖励奖励子京这些日子在太原独当一面,还得麻烦子京另一件事。”
“敢问何事?”宋祁问道。
“这不是跟西域诸国商量好了么,他们的商路,都经过太原府。今后这条路上,便有了外族人做生意。这外族人习俗、语言都与中原人不同,故而就得圈出来一个地方,做他们的居住和贸易之所。想进入此地与他们交易的,都得加一笔税。”
“哦……明白了。”宋祁的脸色阴霾尽扫,笑着拱手道:“陈大人,下官替兄长谢谢你了。安排外族商人的事情,交给下官就行了。”
陈初六看着宋祁出去,心里却嘀咕不已。这次大战之后,去了大漠,见到了陈翁,那时陈守仁还未离开,西凉清剿他们的兵力,也才刚刚撤去。陈初六到了之后,翁孙相见,可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在大漠里稍微待了两天,体会了一番塞外的生活,还去劫了一次道,不过这次是黑吃黑,劫别的响马。
陈翁占据的那一片土地,有盐、铁产出,而且储量丰富。官军收复大漠以南之后,陈翁打算让陈家的人,长期占据那一方土地,还让朝廷封陈守义、陈守信二人为藩王。
这可着实让陈初六为难,但陈家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而几十年来,朝廷一直没有任何封赏。现在大漠里的人,襄助击败西凉有功,手底下还有过万的人马,讨要一个小王当当,实属情理之中。
大漠那片地方,只要守在里面,就是一块牛骨头,想要啃开,谁都得咬崩几颗牙。陈初六又在边关,来回折腾,把这件事情办妥。等到了赵祯的圣旨,方才回来,于是耽搁了这么久。
赵祯那边十分小心,封陈守义为德靖王,又封陈守信为都督,掌军马,再派了一位国相,表示这是藩国。最后,还让陈端,也就是陈翁进京养老。若是陈守义想要传位给子孙,还得看将来朝廷的意思。
这些封赏算得上十分隆重,但由于远在塞外,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没多大反应。这或许,又是汴京那边故意压制了声音。大宋开国以来,有实封土地,且掌握军政大权的藩王,到这个地步的,绝无仅有。开此先河,还是要谨慎万分的。
但能开这一次先河,便表示赵祯愿意给陈初六、给陈家 这个面子。在密信之中,赵祯的语气,又是另外一番样子。这个小皇帝,在信中严厉训斥了一番陈初六,这也是他首次以君主训斥臣子语气。
这一次,陈初六功莫大焉,但也确实出格了。封疆大吏,勾结边军,还动用圣旨,私会异族使臣,这放在历朝历代,也是灭族的罪名。但在这里,赵祯只是 训斥而已,最末,还让陈初六推举一人。看似是奖赏安慰,也有可能是试探。
陈初六无奈,既不能推完全的陌生人,那会显得做贼心虚,反而令人起疑心,也不能推自己人,一旦推上去,这人的前途必然毁了。思前想后,只有宋庠妥当了。去了一趟塞北,摸清楚了边军的大致实力,也清楚了边军的短板。
回到太原府之后,陈初六想着,便要一心扑在治理上,让边军没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