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各位,皆是饱读诗书,通晓礼义的进士。咱家没读过书,但也听说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臣之人,应尽臣道。”
“何为臣?道坤道也,坤至柔而动,也刚……”秦九闭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读,虽然读的字句都对,但断句却不对,听起来好像是机器人朗诵一般。
这句话,当为“何为臣道?坤道也,坤至柔而动也刚”,秦九读来,就完全不是这两句话了。读到这里,秦九还出现了一下比较长的停顿,偷偷瞄了眼袖子里。
底下的人都低头听着,自然看不到这一幕,只能艰难地听着秦九继续念道:“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也……盖言顺也。”
秦九读的是易经中的坤卦,在坐都是读过易经的,虽不是研究的深入,但背得至少滚瓜烂熟。秦九虽然读得烂,大家也还听得懂。
读完之后,秦九看着底下的人道:“咱家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们这底下的有些人,不要以为有点才气,便可肆意妄为。别忘了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作为臣子,该替谁办事。”
“咱家这次来河东路,便受到了许多阻拦和污蔑。就是你们这其中的人,说咱家鱼肉百姓,压榨地方。可他自己呢?贪墨十万贯钱的时候,怎么忘了为臣之德?呵!”
秦九说的是谁,大家都知道了,但却都低着脑袋,并未作出半点反应。秦九觉得无趣,请人捉笔,写了这么一大段他有些听不懂的有文化的句子,念完之后,这些人居然没反应,这不白写了么?
随意指了一个官员道:“方才咱家说这么多,你倒是来谈谈,该如何对待长公主的封地?”
那官员无法,偷偷看了一眼陈初六,只见陈初六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便挺胸站了出来道:“长公主的封地,摊到了太原府,这是整个太原府的荣幸。下官等,自然要全心办理。只不过,宗室的封地,早已经有了朝廷的规矩……”
“嗯?朝廷的规矩?哼,要是能按着朝廷的规矩来办,还用得着咱家亲自到太原府来么?”秦九冷哼道:“这是天子的长公主,你们要是怠慢了,咱家可不好回去交差。”
“那……”官员想了想,道:“封地可以划阔绰些,千户之家,大不了都划成田地,少划山林。这地没问题,但这公主府和庆贺的现钱,却一时拿不出那么多来。”
“看来你们心底还是没把天家放在心里呀!”秦九张口就来:“要是你们真想为君分忧,难道拿不出钱么?人有多大胆……府里没钱,你们不会收税么?”
“下官不知。”那官员自己退了下去。
“收税?好啊……”李司户向前一步,道:“下官这就想办法,上报户部司,批准太原府加税。”
“慢着……”秦九知道李司户这话里的诡计,便打住了他,道:“咱家可没教唆你加税,百姓负担已经很重了,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怎么肯加税呢!”
“敢问秦公公有何妙计?”
“百姓没有,那士绅有没有?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长公主的封地到了这里,他们也应当出点力。”秦九大言不惭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咱家这一来来,和路上的大户,都亲切交流了一下,他们都愿出钱。难道太原府就不行了?”
众人听了汗颜,这狗东西阉竖,这一路差不多就是打家劫舍来的,到了他嘴里,却成了为长公主的封地筹款。
无耻之尤!
便有人心底盛怒,昂首道:“秦公公,你的意思是让太原府的人,都学着你去抢人家财,夺人妻女,糟蹋享用了之后,再让他拿钱来赎回去?这办法好啊,待下官奏明朝廷,再办不迟!”
这可是刺痛了秦九那颗柔软的心脏,当即暴怒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敢和咱家这么说话?”
陈初六总算是抬起脑袋,睁开眼睛,看着秦九道:“此人乃是太原府度支掌书记。”
度支掌书记?秦九脑海里转了转,愣是想不出这个人是几品官,于是也懒得搭理了。秦九不太了解外官制度,他没听说过的,那肯定都是小到看不见的官。
这种人他懒得搭理,就算一巴掌拍死了他,也嫌他膈手。更别提这个时候,陈初六搭话了,他更顾不得去和那人纠缠。直接转头看向陈初六,问道:“既是加税也不肯,向富人筹款也不肯,咱家这里可没办法了。不知陈大人有何办法?”
陈初六摆了摆衣袖,站在了太原府所有官员前面。在他身后,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不是特别伟岸,但看着就踏实。
看似正在组织语言,实则早已经料到,这秦九要趁着他的话刚出来的时候,踩着他的话头,继续说什么。这样一来,在别人眼里,陈初六变身急于说话,又被压下去,看起来地契不足。
可他一点也不着急说话,秦九反而堵了一嘴的话在喉咙里,愣了一下,才道:“怎么?陈大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陈初六这时忽然“回”过神来了,一脸人畜无害地问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秦公公,你问什么?”
噗……
大堂之内,本来是紧绷着的,陈初六这一句话,却是令众人为之一松。当然了,秦九除外。
秦九黑着脸道:“咱家懒得再问了,太原府拿出二十万贯现钱给公主,这事就算成了。咱家也不问你们要孝敬了……”
这话说的,给京里的座师或者族叔之类帕仪,才叫孝敬。你个阉货,也敢要孝敬?不过真令众人惊讶的是,这阉货竟然敢敢开口要二十万贯,这是九头狮子大张嘴!
大家都看向陈初六,都在猜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听到了这等无理要求,会作何反应?当场拔刀杀人,还是啐他一脸口水?
可陈初六听了,却只是脸色有些为难,开口道:“二十万贯,这个嘛……府里的钱,都交给宋大人管着,只有他知道有多少钱,本官不知道啊!”
秦九嘴角抽了抽,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明知宋祁受伤不能动,却在这里装傻。秦九也没多迟疑,紧逼问道:“陈大人的意思是,要是有这么多钱,就答应给了?其实一时拿不出,倒也无妨,写个成文就行了。”
陈初六继续挠头,十分为难,道:“本官这个知府,只是暂代,像二十万贯这么大的一笔钱,恐怕没权限批准,还得报请路府和朝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