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乱花钱?”
老者听他们说陈初六的坏话,脸色带了一点愠色,拿着捡粪球的那个夹子,在这些人面前挥了挥道:“陈大人这是在照顾咱们,你可知道,我一个儿子,去年修河的时候折了腿。陈大人亲自登门赔罪,还给我安排了这么个差事。”
“等我死了,这个差事,还能让我那儿子顶替。他现在在家,还能做些事情,我在这里捡粪球,也没什么累的。你说陈大人乱花钱,他这是体恤咱们这些为官府出过力的百姓。再说了,这街扫干净了,在这里大把花钱的人多了不少。”
“老丈……”赵元俨身旁一人问道:“要是谁为了官府做事受了伤,就能得到一份你这种差事,会不会有很多人故意受伤?”
“为什么?脑子坏掉了?”老者越看眼前这些人,越觉得不对劲,回到:“我这点钱算什么,有力气的汉子,去石炭矿里,去码头卸货,去岸边拉纤,哪个不比我挣得多?”
老者拿手一指,指着街口,那里许多人三三两两的在等候。有的人拿着扁担锄头铲子,这些人蹲着或者坐在地上,还有人拿着算盘,坐在桌前慢慢喝茶。
“瞧见那些人没有?他们都是有本事的,在那里等活,有时候一个月不下两贯钱,他们用得着打断自己腿,换老头子这个差事么?”老者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要是找人干活,找他们去。”
说罢,老者转身走了。赵元俨与身旁的人,俱是站在原地发愣,过了一会儿,赵元俨问道:“古城再怎么大,也不可能让整个太原府的人,都在这里有事可做吧?咱们再去河堤上,去田间地头看看。”
在阳曲县周围四处走了走,问了问,赵元俨打听到了,在太原府,只要谁想挣钱,必有办法,只是有的累有的不累,有的多有的少而已。商业的繁并没有让百姓受苦,反而让百姓得利。
赵元俨腿都酸了,叹气道:“若不是亲自来看一下,谁能想到,这天底下的百姓还有这等好日子?孤都不想回王府了,在这里做一老翁,亦是快哉!”
“王爷说笑了,王爷的身份何等尊贵?”
“陈大人能成就这大治之象,靠的是两个办法,一个是引商,一个是通漕,还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
而在府衙之内,陈初六忽然听到赵元俨带人来的消息,顿时惊讶万分。岳父忽然来查岗,岂能不惊?其次,赵元俨乃是八王爷,太后当政的时候,他一直蛰伏,深居简出,为何却忽然到了太原府?
陈初六兴冲冲带着人,来到码头上寻找,却是扑了一个空,待到天黑之时,家里却传来了消息,赵元俨已是到了。
赵元俨的年纪,比陈守仁大不了多少。这些年赵元俨未操劳政务,不仅没有老许多,反而精神矍铄了不少。陈初六回到家里,老头子一手抱着陈小虎,一手抱着陈小影,正在享受怡孙之乐。
翁婿相见,甚是开心。用过了饭之后,谈起了正事,赵雅也跟着在谈。赵元俨不作废话,直说道:“这次来要办两件事,雅儿前不久来信,她已是没有精力管手下的娘子军,想要交给别人。朝廷的意思,是让我这个当王爷的,亲自监督着。”
陈初六看了一眼赵雅,只见赵雅道:“官人,雅儿离开江湖数年了,忘却了江湖上的事情,若再握着权,娘子军就举步维艰。这候选之人,乃是家兄赵允迪的长女,也就是我的侄女。”
“哦……将娘子军交出去,我也是赞成的。家里的人越来越多,需要雅儿帮忙来管。”陈初六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只是没想到,允迪兄女儿这么大了,不知他在岭南如何了,余寇肃清没有,当初与他一起创办了大宋水师,现在又如何了?”
“大宋水师,这些年在南洋可谓蛟龙得水。肃清流寇之后,南洋诸小国、部落酋长,皆是上贡称臣。南洋珍珠,铜矿、银矿皆为朝廷所有。西域诸国有言,在大西之地,还有许多国度,不必大宋弱小。朝廷已经派人渡海,去寻找那些国度。”
“爹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呢?”陈初六问道。
“我正要说,自从讨伐西凉大胜之后,这些年朝廷一直没有对北方用兵,原由在于辽国正在蠢蠢欲动。这两年,边境休养生息,但仍旧不够。朝廷担心,一旦辽国对宋用兵,这将眼前这大好局面,全部打破。”
陈初六闻言也低头沉思起来,太原府的商路,主要还是靠着辽国与大宋还算和睦,若是辽宋关系破坏了,这条商路就得断了。但又不能因为这个,就对辽国屡屡退让,养虎为患,那朝廷的意思是……
赵元俨继续道:“贤婿,辽主耶律隆绪病入膏肓,显然时日不多了。朝廷封你二位叔叔为德靖王,眼下便想借你两位叔叔之力,在辽国边境上做点事情。这次我过来,也是要去德靖王属地看看的。”
陈初六这些犯难了,摇头道:“说是德靖王,其实他们手底下,加上骑兵,也不到万人而已,比起草原上的一名小可汗都差远了。”
赵元俨回到:“如果朝廷将草原上投靠来的部族拨给他们,让他们统率更多人,自然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德靖王在外,娘子军在内,内外呼应,定要让辽国内乱,无暇外顾,方能清剿西凉,一举收复。”
“明白了,朝廷这是有钱了,想做许多大事。”陈初六点头笑道:“爹,朝廷想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就是了。那两位叔叔,绝非平庸之人,若能为朝廷所用,便能一展抱负了。”
“这件事……不是一句话能说明白。”赵元俨想了想,又道:“如果硬要一句话说出来,也行,那就是想尽办法,帮你一切能帮的,搅乱辽国。”
“还可以告诉你,太后的阳寿,也就是这一年之内了,她召本王进宫,说看不到大宋的汉唐盛世,只想看一眼大宋四周的强敌衰败之象。”
“大宋之强敌,不在四周,而在朝廷。”陈初六颇有感触:“既然太后有所这念想,那我也只好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