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大宋!”
“嘿!”
穿着澜衫的士子,鞠躬下台。放眼望去,从赵祯到底下的太监,再到门口站着的护卫和轿夫,天上的云,地上的风,全都静止不动了。
嘿?
嘿个妹啊嘿,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可底下的人,这个时候偏偏不敢说话了。为何?只因别人都不说话,就算有人想骂,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敢做出头鸟的,也得看几位重臣和天子的脸色,可他们的脸色现在却看不出喜怒。
在开场之前,在场之人,都被人告知,这三曲新乐,十分不堪入耳。可现在一听,并没有那么不堪,这就产生了一个反差的好感。再仔细一听,这旋律简单,歌词朗朗上口,那些唱的人离开之后,仍然觉得耳边有余音绕梁。
再者说来,这首歌就叫“爱我大宋”,你觉得这爱我大宋不好?
李淑左右看了看,心里那个恨啊,这群人怎么这么不争气,倒是跳出来一个骂街。可他也不敢公然站出来,稍一迟疑,紧接着第五十曲乐曲的人也站齐了,乐曲又奏了起来,这一曲便是《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大宋的皇帝天天好运来……”
一曲歌罢,百官也还是低着脑袋,这首歌比前面那首,少一些“赛罗赛罗赛罗”的俚语,曲风欢快、喜庆祥和,听起来更好了,也应景衬祥。
众人悄悄地抬头往赵祯脸上看去,只见赵祯的龙颜颇为高兴,饮酒点头,还与几位重臣敬酒。看到这一幕,那些想骂街的,也只敢在心里骂了,却一点也不敢说出来。心里骂完了之后,这群人还在想着,该怎么夸这几首歌呢?
又稍一犹豫,最后一首大轴曲,上来了。
“善人多了小偷少了,感觉越来越好,粮食多了收成高了,日子越来越好,商品多了价格降了,心情越来越好…… 越来越好,来……越来越好,来……越来越好,来……幸福的笑容天天挂眉梢,越来越好,哎……”
等着声音停了下来,众人耳边感觉还有人在喊“越来越好”,一时还十分沉浸无法自拔。李淑见此,叹了口气,心一横眼一闭,站了起来,正要开口,但听得至高位上赵祯大喊一声:“好,这三曲新乐,编得好啊!”
哗……百官皆是拱手道:“陛下圣明,这三曲新乐,词曲皆是应景衬祥,竟有超过古人的气势。陈学士之才,陛下任人之贤,可为天下人称道!”
赵祯点了点头道:“唔,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遍赏乐班半年俸禄,将此三曲新乐,定为永制,命百姓串唱。”
百官皆是山呼道:“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赵祯颇为运转龙目,扫了一眼,看见百官席中,站起来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李淑。李淑站起来,准备挥手疾呼骂陈初六的,可赵祯在他之前,已经定了基调额,而且这群文武百官也特别没节操的,顺着赵祯的话奉承。
李淑忽然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好嘛!大家都坐着,他蹭地站了起来,又愣在了原地,此时此刻,李淑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
赵祯不明白了,伸手一指,问道:“李淑,你为何站了起来,难道说你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李淑也是急中生智,赶紧改口道:“陛下,臣也觉得陈学士的新曲,编得十分好,听到妙处,不禁站起来为他喝彩。臣失仪了,臣失仪了,请陛下降罪!”
好你个李淑,开场之前,你到处说人坏话。可到了这个时候,你又冲到最前面奉承天子,反复小人,莫过于此!
李淑的确丢尽了脸面,但他已是不在乎了,与李若谷对视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希望了。从上到下,满朝文武,都顺着陈初六去了。回天无力,唯有鱼死网破,方能有一线生机。
若是不拜相,也不配合家族那边,李家与他李淑谋划的事情一白露,那就是万劫不复。只有封侯拜相,或者配合家族那边鱼死网破,才能有能力擦去这些污点。
陈初六坐在席中,却仿佛早就知道了这般结果。什么叫先入为主?大宋第一才子无所不能,这才是先入为主。你说他编的新曲不堪入耳,大家从心里不会信,只要稍微好那么一点,反而成了反差。
再者说来,这朝中眼红陈初六的人的确多,恨他明天就倒大霉。可想攀上陈初六这条大腿的,也不在少数。何况谁也不敢,公然与陈初六扳手腕,更不敢在这种时候,来挑天子的眼。
改换乐曲,惹怒上天,那打断郊庙庆典,岂不是更加惹怒上天?在坐这些官员,为官做事不一定很厉害,可这孰轻孰重,都是辨认得出来的。
宴会之后,百官坐轿回家,沉睡做梦去了。陈初六家里那么多孩子,自然也要回去帮着照顾。这些放下暂且不提,且说李淑,气愤不已来到了郊庙外头。
李淑平复了一下心情,可耳边《爱我大宋》《好运来》《越来越好》三个曲子,就跟缠上了他一般,一曲未尽一曲又起。敢走到门口,听得几个护卫在那里哼唱,有心骂几句,可这么多人看着。
忍着气找到自己轿子旁边,敢上了轿子抬起来,旁边的轿夫道:“大人,刚才那几首歌可真好听,咱们一学就会了。您靠在轿子里面好生休息,咱们给你唱个曲儿,助助兴。赛罗赛罗赛罗……”
李淑腾地撩开车帘,破口大骂道:“唱个屁,都给我闭上嘴巴,本官今后要是听见谁唱这几首歌,就整死他!”
轿夫们被训得莫名其妙,闭上了嘴巴。李淑走到家门口,听得门子竟然也在赛罗赛罗,敢平息下去的火气,又窜了起来,训斥了一顿。到了内屋,大姑娘小丫鬟都在哼唱,刚把孩子叫来,这头一句便是:“爹,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刚在街上学来的!”
啪!
孩子脸色五个手指头印,血红血红的,哇的一声跑出去。这时候李若谷刚好后一脚进了门:“淑儿,孩子错在哪里了,你打他做什么?勿要动怒,乱了自家阵脚。”
李淑从郊庙回来,心中的怒火熄灭了又点燃熄灭了有点燃,这怒火逐渐的可就邪性了,只见他一咬牙一跺脚:“唉,拼了,反正也都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