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霜点头,笑着道:“前面都挺好的,只后面的鸳鸯记听的莫少夫人流了眼泪。”
哎哟喂,这可真是!
他就轻轻的扇了扇自己的脸,道:“早知晓,就不让人唱这曲子。”
苏弯弯适时的道:“原不要紧,只我最近心绪不宁,惹了愁肠罢了。”
胡旺就送两位出门,回去还跟下面的人道:“所以说,这人出身高门又有什么用?高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受磋磨,那位莫少夫人,惨的很哦。”
很惨的苏弯弯回到承恩侯府,还是郁郁寡欢的,第二天就请了大夫。
承恩侯百忙之中听闻此事,问管事的,“不是跟折家的那个出去看戏了吗?怎么回来就病了?”
管事的是个人精,早打听了,道:“我听大少夫人贴身的桃令说,今日大少夫人听戏本听的好好的,跟折夫人谈云州生意的事情正欢快,结果听了一曲鸳鸯记,便心生感伤,哭了好一会,回来便病了。”
这是怎么了?
听个鸳鸯记怎么了?
管事的就琢磨了下,道:“鸳鸯记里面,好像是说书生跟小姐最后一起赴死的故事?”
承恩侯闻言,叹息一声,到底没说什么,让自己的妾室陈姨娘去问苏弯弯。
陈姨娘如今三十多岁,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跟着承恩侯爷,还给承恩侯生下了两个儿子,即将要娶妻的老二就是她的儿子。
她能在承恩侯夫人手下获得承恩侯的青睐,还能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并不算是一个无能之人。相反,她很懂得审时度势。
为了能让儿子娶妻娶的体面,她主动去巴结苏弯弯,想给自己谋个差事,苏弯弯便说动承恩侯让陈姨娘掌管大厨房之事。
自古以来,大厨房里面的争端最是多,但却是能捞油水的一个好地方,她管着厨房里面的买卖,自然有人来孝敬她,这几个月,她荷包里面的银子就鼓起来了,只恨承恩侯夫人没有早死,自己现在才管着大厨房。
对于陈姨娘来说,承恩侯的宠爱在她这个年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年老色衰,她迟早会被他后面接进来的正室或者其他年轻貌美的妾室所代替。
所以,这时苏弯弯肯出来拉扯她一把,让她成为家里能事情的,便是对她莫大的恩惠,她虽然有些小人之心,却也心存感激。
在她看来,苏弯弯是个心软良善之人,无论自己求她什么,只要不过分,她都会满足自己,这样的人好拿捏,有她在的时候,自己还能过过好日子,真等到承恩侯娶一个会算计的人回来,自己反而没有好日子过了,因此对苏弯弯十分的尽心尽力。
于是怀着这般的心思,就算是承恩侯不说让她去看望苏弯弯,陈姨娘还是会去的。
她进了苏弯弯的院子里面,远远的就闻见一股子药物,她的贴身丫鬟桃令正在一边煎药要一边抹眼泪,陈姨娘连忙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少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桃令就一脸难以开口的表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
这还没什么事情?平日里看桃令也不是爱哭之人,如此看,必定是发生了让她绝望之事。
她眼皮跳了跳,进屋,屋子里面乌烟瘴气的,竟然点着供奉死人的香。
陈姨娘吓了一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香能点在苏弯弯的房间里面,烧给谁的不言而喻,只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苏弯弯竟然敢这么做。
如今,谁都知道承恩侯家大少爷多半是死了,可是没有找到尸骨,承恩侯就是不承认,还抱着一丝生的希望,于是,承恩侯家所有人,上上下下的奴才主子们都不敢说一个死字。
如今苏弯弯在房间里面点香,可谓是大逆不道,会被承恩侯记恨的。
她连忙上前,小声的道:“大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侯爷知道了肯定生气。”
苏弯弯见是她,本来紧闭的双眼睁开,然后握着她的手,伤心的道:“原是你来了,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这话一说,陈姨娘感觉自己背后凉了凉,整个人毛骨悚然,实在是撑不住了,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遇见什么脏东西了?”
苏弯弯就眼泪珠子直接掉了下来,扑进陈姨娘的怀里,道:“陈姨娘,我梦见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这话刚落,窗户突然被风吹开,陈姨娘吓得一哆嗦,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却又不敢说,只能道:“你是日思夜想,所以魔怔了,大少爷还活着呢,怎么能凭空的回来。”
苏弯弯就哭,“可我真的梦见他了,他跟我说,他连个坟都没有,他冷的很,也饿的很,别的鬼都有东西吃,只有他没有得到供奉,孤魂野鬼一个,即便是做了鬼,也凄惨的很。”
陈姨娘就安慰她,“你真别想太多,多出去……多出去晒晒太阳吧?啊?”
苏弯弯就露出绝望的神情,“你是不是不信我?”
她又颓然的倒下去,“算了,就当我没有说。”
她的脸色惨白,眼神中完全没有一丝丝希望,实在是见之可怜。
陈姨娘还是有些同情的,她回去之后,承恩侯问她,她就说了几句好话。
“说是…说是大少爷回来找她了,她不让我告诉你,怕你生气,可又觉得无端端的,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梦见呢?又说大少爷梦里面实在可怜,没有供奉,没有饭吃,又冷又饿的,她便忍不住在房间里面供奉了香,希望大少爷若是真的地下有灵,能过的好些,这般一来,即便是被你怪罪,也心而无憾了。”
此话一出,承恩侯感慨万千,自然也知道错不在苏弯弯,而且,苏弯弯的话委实触动了他的担忧。
没错,他们是不见尸首不办丧事,但是,他儿子若是真死了,那便真是孤魂野鬼,也是受欺负的。
所以左思右想,道:“既然如此,那便发丧吧,再者……她如今这个样子,有个好歹我们也不好跟苏家交代,她又在京都没有几个朋友,你便辛苦一趟,写个拜贴给折家,请折家四姑奶奶来陪她说说话。”
陈姨娘便去了,还不敢露出高兴的模样,只回去跟苏弯弯道:“如此一来,你就不用这把暗暗地供奉了,冤有头债有主,大少爷不会再来找你的。”
苏弯弯就感激的很,“你对我的好,我记住了,我会报答你的。”
陈姨娘就觉得她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虽然为人妇,却没经过什么事情,好哄,多亏了自己当时过来巴结她,看来当初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等折霜一来,她就给自己请了功。如何如何照料苏弯弯的,让折霜也感激的说了一句:“弯弯性子弱,多亏有你。”
陈姨娘高兴的走了,折霜就将门一关,道:“难闻的很,把这些香都撤走吧。”
苏弯弯点头,让桃令撤走了,然后折霜一转头,就见不远处的博古架上面摆着许多的香料。
她没在意的问了一句:“你最近还玩香?”
苏弯弯点头,“不仅仅是玩香,我还制茶,做膳食。”
然后微微一笑,“因为这些东西,细细玩起来,还蛮有意思的。香,茶,膳食,若是用的得当,也是能要人命的。”
第51章 碑上魂(2) 他家大少夫人听闻丈夫死……
折霜总觉得苏弯弯说的话有些熟悉, 但是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索性就略过去了,来承恩侯府一趟, 还是要说正事的。
她跟苏弯弯道:“你知道,我们常去的梨园是平宁侯家老太爷的吗?”
苏弯弯点头, “知道。”
折霜道:“平宁侯家虽然已经没落,但爵位还在, 每年圣上赐赏年夜饭,他家老太爷还有一碗梅花扣肉,可见圣上还记得他的喜好。”
苏弯弯静静的听, 她知道折霜从来不说废话。
果然就听她道:“平宁侯一家都将这位老太爷当个宝, 就想着多活一些年头, 这般才能让圣上记得平宁侯府, 不然平宁侯家老太爷去世, 世人谁还记得他们家?他们家的子弟早没有什么厉害的在朝中了。”
“所以,为了讨好他们的老太爷,他们就要哄着老太爷和离回家的大姑奶奶。”
这个苏弯弯还是第一次听闻。
“平宁侯家的大姑奶奶和离了?”
折霜点头, 回忆道:“小时候, 他们家老太爷做寿,我跟着阿娘去他家做客,她还抓过糖给我, 温温柔柔的——”
然后顿了顿,笑着道:“看着相貌和性子, 就跟你一般。”
苏弯弯立马就亮起了眼睛,“她也性子软,相貌楚楚可怜?”
折霜点头。
“我今年过年的时候,跟着阿爹去他们家, 还特地想去拜见她,只是平宁侯夫人不在意的道她病了,看的出来,在家里肯定是过的不好的。”
她笑起来,“必要时候,平宁侯家或许能成为我们的助力,我阿爹说,平宁侯老太爷是个十足厉害的,我在想,要是你父亲母亲失心疯,觉得她该被送到姑子庙里面去,估摸着能引起老太爷出手吧?”
苏弯弯记下来,“且不说能不能成功,但是能多一个人帮忙,想来是好的。”
她道:“你能让我父亲失心疯吗?”
折霜点头,“弯弯,你放心,若是连这点也办不到,我就不拉着你一起了。”
正说着,就见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陈姨娘又来了。她的笑声在外面响彻的很,端着一盘子好茶好点心,跟秦妈妈道:“我们家侯爷上朝去了,妾身也没有什么可招待折夫人的,便让大厨房准备了一些好点心来,还望妈妈替我端进去。”
她说着就又变了脸色,“我们家大少夫人这是有心疾,得有人跟她多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我想着,不如今日就请你家夫人在我们家赏脸用午膳,下响还在这里,行吗?”
言辞恳切,十分操心的模样,秦妈妈却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笑着道:“我们夫人忙的很,待会就要走了。”
陈姨娘就点头,“好,那便下次有时间,再请折夫人来好好玩了。”
等人走了,折霜收回眼神,问道:“她这般的……想来是有话跟我说,她想跟我说什么?”
苏弯弯琢磨了下,道:“为儿女者强,她如今跟着我,掌管着莫家的权利,知道了捞油水的欢喜,等过一两年,承恩侯再娶了妻子,她的管家权利便要收回去,便没有油水可捞了,那她还怎么补贴儿女?”
她笑着道:“我让桃令透露给她,我最近在跟着你一起做云州的生意,她有了一些私房银子,自然是想跟着赚一赚的。”
这可真是——折霜摇摇头,“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人人都有自己的命。”
她站起来,真的要准备回去了,“今日来看过你,回去好好替你扬名,说不得过几天,就有无数的夫人们上门来看你了。”
苏弯弯点头,“好,我等着她们。”
折霜便低头,伸手在苏弯弯脸上拍了拍,笑着道:“弯弯啊,没事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等到做完这事情之后,我们一起做更大的事情。”
苏弯弯笑起来,“好,阿霜,我信你。”
折霜便喊了一句秦妈妈,秦妈妈的就进来了,替她穿好外面的衣裳,跟折霜道:“主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哪里?肯定是要回家的。
家里还有几个人需要她去哄着帮忙做事情呢,结果出了门,果然就见陈姨娘在小道上堵着她,见了她来,陈姨娘装作巧遇,然后连忙过来,折霜笑吟吟的跟她打招呼。
陈姨娘就道:“折夫人,我们家少夫人还好吧?”
折霜就瞬间为难起来,“哎——我跟弯弯,虽然相好,可到底脾性不同,我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她着实……是太软了,我劝慰她好久,她都哭哭啼啼的,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陈姨娘就也跟着叹气,“是啊,不过我们家少夫人实在是——”
可怜两个字,她不敢说,如今还在承恩侯府里面呢。
陈姨娘只好道:“好在有你,能时常劝慰着她一些,免得她做傻事。”
折霜立马抓住这句话里面的“傻事”两字,道:“如何是做傻事?”
陈姨娘就愣了愣,也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有些尴尬的笑笑——没错,她就是话到这里,随意说的,可是被折霜如此认真的看着,她就想着,还有事情求人家呢,也不能说自己乱说话啊。
于是就道:“我不也想着,平日里的妇人家,要是丈夫去世了,便也要闹着跟着去,我就,我就想着,我们家的少夫人自小出自江南世家,听闻她们那里的节妇碑多,就是苏家,也有不少呢。”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很好,道:“您是不知道,江南那边的习俗便是如此,我多担心我们的大少夫人啊,哎,她年纪小,说句逾越的话,我看着就跟我自己的姑娘一般,生怕她想错了道,好好的花般年纪,反而早早走在我这个白发人面前。”
她如此这般说,折霜就也跟着更加担忧起来,握住陈姨娘的手道:“虽我不喜欢弯弯的性子,但是这种性子,确实容易想不开,我想着,我不能常在这里陪着她,她又没个其他的兄弟姐妹,便只能由你多看护着她了。”
陈姨娘心里就高兴的很,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说一说正事了,结果就听折霜拍了拍脑袋,懊恼道:“你瞧我,最近都忙晕头了,因是第一次见你,我刚刚都没有将你跟弯弯跟我说的陈姨娘联想在一起。”
陈姨娘就道:“……大少夫人说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