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美人穿什么都好看,就如此简单素白的衣裳,被裴羽卿这么一套,硬生生给穿出抹出淤泥而不染的仙味来。
裴羽卿沉默地接受裘亓过于热烈的目光洗礼,也许是错觉,她觉得眼前的人现在有些陌生,主要源自于对方身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傻气。
咳。裘亓见她看着自己不动,尴尬地提醒她一声,我和你说过我失忆了,所以不认得出去的路。
裴羽卿指指左手边的石门,但还是未有动作。
裘亓猜到了,估计是顾忌什么规矩礼仪,必须是身为主子的自己走在前头。
她只得走到那沉重的石门前,目光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机关样的东西,有些无助地回头看眼裴羽卿,对方平静回视,却依旧无动于衷。
裘亓无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挡在身前的巨大石门,开口向裴羽卿求助,我不知道开关
她话还没说完,掌心一空,随之耳边传来重物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那石门,仅仅被她拍了一下,就承受不住力道地轰然瘫倒。
扬起的粉尘飘扬在空中,裘亓张大嘴,惊讶溢于言表。
很快,她咽下紧张的唾沫,把作为罪魁祸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举起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裴羽卿点点头,放心,明早我会找人来修好它。
听裴羽卿的语气,好像是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
这整得裘亓更内疚了。
呜呜呜,这么好的美人,怎么会有人忍心对她那么残忍的事情啊,别怕,以后裘姐罩着你!
裘亓率先迈步,穿过细长的走道,走出这间被厚厚的石壁封成密室一般的泡澡池。
刚走出来,她的目光就被头顶的月亮吸引。
今晚的月亮很圆,它努力放着的光,是饱和度很高的红色,盯着它看得越久越觉得诡异发寒。
你们这的月亮,都是这个颜色吗?
身后的裴羽卿顿了一下,很快回复,大人,今晚月圆,正是你身体虚弱的时候,不好在外停留过久。
身体虚弱?
裘亓转过脖子,她们走的还不远,站在这还能看到那被她拍坏的石门,这还叫身体虚弱?
裴羽卿又不回话了。
裘亓跟着裴羽卿的指引,一路逛回寝宫。
这睡觉的地方是真对得起一声大人的尊称,一张床的占地面积比她家客厅都大,看起来上面就是躺十来个人都没问题。
这么大的床,换床单一定很辛苦吧。裘亓摇摇头。
大人。裴羽卿没回答她的话,却是突然双膝弯曲,在她身前直直跪下,低头颔首,子时已过,别忘了您的兽元珠。
裘亓哪儿管什么珠子不珠子的事啊,裴羽卿莫名其妙一顿跪就已经把她吓到不少。
连忙伸手把人扶起来,你跪着干嘛。
大人命令过,旁人不可直视兽元珠。
确实,是这个人设能说出来的话。
裘亓叹口气,为美人也为自己,那我现在再重新命令你起来,你听不听?
裴羽卿动作未变,看向裘亓的目光却带了试探的怀疑。
裘亓板起脸,我认真的,我不喜欢你跪我,也不喜欢你一口一个大人,更不喜欢你用这么见外的您来称呼我。
大人,这不合规矩。
我都失忆了,你不能让我任性一回?
那以后,怎么称呼大人。
裘亓眼珠转了转,没忍住又是一皮,喊我宝贝亓亓就好。
裴羽卿垂下眼,淡定拒绝,还是喊大人好了。
裘亓:很好!有个性,我喜欢!
裴羽卿口中的兽元珠被放置在屏风后的木台上,黑棕色的碗状托架举着一颗拳头大小,正冒着血色光芒的圆珠。
会发光的珠子裘亓在现代也见过,那玩意叫夜明珠,名字听着高级,但实际上人工的夜明珠价格极其便宜,她一手摔十个都完全不心疼。
不过这颗珠子同夜明珠不同,它的光芒是向内收敛的,外部的红光最浅,越向内越亮,同时还在冒着隐隐黑气。
总之,是看上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的东西。
兽元珠,兽元珠听这珠子的名字裘亓就知道,它肯定和仙侠剧里的内丹概念差不多,是原身的力量来源。
裘亓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是要把它吞了吗?
大人将手放上去便可。
裘亓松了口气,把手往上放。
莹白的手指还没完全接触到珠子的表面,就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拽着裘亓往前迈去,她稳住身子的功夫,那珠子突然升到了高空,随后周围的黑气发得更重。
裘亓募地睁大眼,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身体,有一种生命力快速流逝的恐惧,而随着她的虚弱,那珠子的光越来越盛,周边凭空冒出许多怪异的字符开始绕着它打转。
字符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快到看不清的程度,随后它猛地朝着裘亓胸膛的位置飞去。
裘亓眼睁睁看着这玩意畅通无阻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随着心口处的温热,她的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然而这珠子却并没有了停止依旧疯狂地往她身体里塞东西,血液里流淌的温度愈加沸腾,她整个人都好似要烧起来一般烫。
难受我好难受裘亓痛苦地跪倒在地。
下次能不能安排个简单的剧本,她不求什么法术仙气武力值爆表,只要能吃好喝好就行!
裴羽卿站在一旁,蓝眸暗淡,似乎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
大人,请再等等。再等等,时辰就到了。
这兽元珠上的禁咒,是她找来人巫花了三个月的准备时间才下的,虽然代价昂贵,但和复仇比起来那些身外之物她都不在乎。
只要趁着今日月圆,这魔头最虚弱的时候杀了她,那她,还有这一院的人,就能还复自由。
想到这,裴羽卿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情感的色彩。
她要解脱了。
裘亓没抗住那巨大的痛楚,很快就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大段的碎片式片段开始往她的脑袋里中挤入,裘亓意识到,这是原身的记忆。
因为这个,裘亓很快就知道了自己会昏迷的原因,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这剧本,远比她想象中的难度要高得多。
原身性格暴虐,只因为自己嗜好鲜血的气味,便毫无理由地滥杀无辜,它杀人根本不带理由,全是一时兴起,不是没人反抗过,但因为实力过于强大,根本无人是它的对手。
裘亓细数那些令人寒颤的血腥场面,这货他妈树敌何止一二,简直是一马车一马车的来,都已经到了出门散个步就能遇到十来个杀手来拔刀相向的地步。
不,根本不用出门,她身边就已经排了一长队的人等着呢。
在兽人之间,广为流传着一种仆从契约,双方以血为媒介,用灵魂立下契约,一方誓死效忠另一方永不背叛。
仆从一方不可违逆主方的命令,不可主动解除契约,并且,若主方逝去,仆从也会随之死亡。
原身就是利用这条契约,才将原本作为精灵王之女的裴羽卿困在身边。
精灵一族同兽人与人类不同,她们性格高傲冷静,不喜好群居生活,人员也不多,多数零零散散地居住在远离世俗的钴铑山上。
钴铑山有一口天然的温泉,那温泉水对精灵一族的灵术修炼很有帮助,在这一方神水的滋润下,精灵族的实力也远远超过其他所有族类成为这个异世界的单挑王者她们虽个个看着纤细柔美,但放到战场上,却是挥挥手就能灭掉一个连的强悍存在。
精灵族如此强大,这也就解释了,原身为何对裴羽卿如此残忍,即便有着仆从契约的约束,还依旧不放心地用玄冰铁铸成的环锁住她的身骨,让她连动弹一下都有磨骨撕肉的痛。
精灵一族天生体寒,这与她们修炼的术法有关,所以平日里她们经常泡温泉来修养身心,而裴羽卿却被原身强制沐浴只能泡冰水,加上玄冰环的材料是从千年寒冰中取出而制作的,本就是惧寒的种族,再有凶寒入体,裴羽卿身体状况当然每日愈下。
裘亓想到刚才美人惨白的脸色,合着并非人家原本就长得那副柔弱模样,而完全是被这魔头折磨成这样的?
艹,这还是人吗!
知晓这些之后,裘亓对裴羽卿的遭遇都有种感同身受的愤怒了。
这换做是自己,保证比裴羽卿狠上千百倍。
她要先是把这魔头扒光,再用刀一下下地凌迟解气!让它尝尽刮骨割肉之痛,绝不给它留全尸!
想到这,裘亓意识到自己必须快些醒来,不然她要是真死了,和这身体签下过仆从契约的裴羽卿不也玩完了?
周围很黑,视野中心像是有一个会吞噬人的黑旋涡,能将人吸进去,倒是有些像小说里描写的深层意识空间。
裘亓低头,看见自己脚底亮着一圈光,她扯开步子跑起来,想从这片无边际的黑暗中挣脱,她可一刻也不想在这魔头的潜意识里多待,万一被同化了怎么办。
该死的贱人!等我出去,要你好看!不远处有人在嘶吼。
这声音压抑着浓浓的仇恨和怒火,像是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赫人低吼。
裘亓敏锐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借着脚下的光,一步步靠近。
喊叫是从被罩在笼子里的一团人性黑雾嘴里发出来的。
贱民!黑雾看到裘亓反应很大,立刻靠拢到她这一边的栏杆,露出一张半人半兽的可怖脸庞,它的眼睛里蔓着浓重的血红,看着十分压抑,你终于来了,快把兽元珠和身体还给我,等我回去杀了那个贱人,必有重赏!
谁是贱人?裘亓抱臂,目光冷冷地回问。
你刚才不是见过了吗,那个姓裴的贱人!说起裴羽卿,黑雾的表情狰狞起来,不停在人类脸庞和兽态之间转换,我供她吃供她穿,结果到头来她却这么对我,要不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我能纵容她这么久?看我狠狠地折磨死她!
裘亓听一半就听不下去了,抬手上去对着它脑门就是一下,闭嘴吧你,人长得丑还这么能嘚巴,其他事我一会儿和你计较,刚才喊谁贱民呢,老娘是你妈你知不知道啊!
你在胡扯些什么!没料到裘亓会说出这样的话,黑雾明显愣住了,快把兽元珠还给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哈?裘亓握拳,扭了扭脖子,怎么刚才听骂不过瘾,还想来段你裘姐的祖安RAP听听?
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裘亓慢悠悠挽起袖子。
她已经接收了原身的记忆,所以当然知道它现在为什么变作一团黑雾被困在这。
每个兽人都有一颗兽元珠,正是因为这颗珠子,才让他们与寻常家畜不同,不仅能够化作人形,还能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
修炼出一颗自己的兽元珠,少说百年,多则千年,而原身短短十年就猛窜到现在这个位置,不是因为它天赋异禀,而是它性格残暴,强行抢了其他兽人的珠子吞入腹中。
属于自己的兽元珠被吞噬或毁灭那么那位兽人也会跟着死亡,可以想象,它的珠子攒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搭上了多少条性命。
吃人血馒头的下场就是,每到月圆,这兽元珠便会开始反噬原身,所以不得已的,它只能在这个日子将兽元珠暂时拿出,等候子时过去再匆匆带上。
而月圆这晚就是它最虚弱的日子,失去兽元珠不止会导致它兽元减弱,还会导致记忆和性格的混乱,为了避免意外和仇家追杀,它每到月圆都会翻牌一位兽元强劲的妃子侍寝。
有来无回的那种。
如果今天不是裘亓误打误撞入了它的身,被翻牌的裴羽卿怕是凶多吉少。
裘亓越想越气,她倒不是想做什么正道的光,就是单纯看这玩意不顺眼。
她膝盖微微弯曲,身子下沉,曾经为了强身健体,报过一段时间的跆拳道班,虽然只学了些光有架势的花拳绣腿,但加上这身子粗暴不讲理的蛮力,对付它已经完全够用了。
贱民!你想干什么!
裘亓勾勾唇,左脚踩地,身子跃入空中的时候腰胯发力做了个转身,蓄满力气,她猛地踹一记后踢,对着那团黑雾的脑袋就是一脚。
啊痛苦的嘶吼声尖锐到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裘亓缓缓将举到空中的腿收回来,对着已经散作一片的原身俏皮地挥挥手。
老畜生,拜拜了。说完,裘亓还贼恼人地附赠一个露齿笑,嘲讽味十足,你的身体今后我用,你的美人日后我宠,你就收拾收拾安心地驾鹤西去吧。
可惜了,只有一团黑雾没有实体,不然她一定把之前凌迟的想法给兑现。
雾气散开后,从那笼子的缝隙中钻出来,飘上天不见了。
原身消失的瞬间,黑沉沉的前方终于撕开一道冒着白光的口子,裘亓连忙冲着那方向跑去。
夫人,我来啦!
嗬哈裘亓终于从床上蹦了起来。
醒来之后她第一反应是去看裴羽卿有没有事,结果一抬头,对方就站在床前,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她。
裘亓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原本以为百分百已经死掉的家伙突然诈尸,这搁谁身上都得被吓到吧,更何况裴羽卿这么恨原身的人。
不过裴羽卿越是恨,裘亓越是要示弱,一是降低对方戒心,二是她得努力尝试感化美人。
像裴羽卿这样的硬骨头,一般都是吃软不吃硬甚至是软硬不吃,裘亓不知道对方是哪一种,但只能赌一把。
如果这是款攻略游戏,裘亓可能已经就此放弃了,毕竟游戏得到黑化或BE的可能性实在太高。
只是现在的她没有选择。
她开始正视目前为止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转变,从现在开始的一切,不是游戏,不是小说,没有复活再来或存档的机会。
享乐那是在平安之后才有奢侈,现在的她,保命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