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对面的人便就打趣,“道没想到子瞻兄竟是这般的喜好美食。”
苏轼面上坦然,“喜好美食又不是什么罪过。”
又朝乔妹儿颔首,而后看向同僚,“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总要有些喜好的,这美食乃我此生挚爱,甚么都比不得的。”
“听说子瞻兄过不了多久便要成婚,这番话若是叫尊嫂1知道,怕是要恼了子瞻兄的。”那同僚和善的笑笑,带着打趣的眼神看着他。
想着未婚妻,苏轼脸上一热,“无妨,到时我与她一道沉浸美食之途不就成了?”
听到这个,乔妹儿自己没过去,又叫腊八送了道汤圆过去,“二位请用,我家娘子听说后免费送的,说是祝苏评事与良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苏轼:“……”脸红。
这小娘子,竟也会打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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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于同辈朋友的妻子,称呼尊嫂
第91章 一更/裙边小凉菜
人打趣完了,正经事还是要干的。
乔妹儿索性叫了蒋大郎过来,“去那海货铺子,叫送两筐子的干裙边过来,叫过来与腊八结账。”
自己则去了后院,将早前磨出的辣椒面取一些出来,打算熬制辣椒油。
辣椒这玩意儿,也不知是不是初到的缘故,生长其实也蛮的很。经过这两年的生长,乔妹儿故意去当初撒种子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在收了两回之后,便托了农户与自己种上,成熟后与自己送来便是。
像是常见的品种,也都有。
当然,最近也有其他人尝试将辣椒用在菜肴之上且很得旁人喜欢这事儿,那就无所谓了,总归这玩意儿已经在大宋朝生根发芽,被人用上是迟早的事。
最起码的,如今她也敢大胆的吃青椒炒肉丝了,一口菜一口饭,别提有多爽。
心里琢磨着许多,面上便就带了丝高兴出来。
青团有好些日子没来,乔妹儿尽管怅然,可忙了几日也就放下了。
这会子腊八帮着抬了裙边的筐子进来,见娘子脸上露了笑,心里也松了些许,觉着青团这事儿也是没办法,人家有亲爹娘,总归是要回去的。
再说了,如今的青团可是官人家的小娘子,到底不大好像往日那般的。
他进来便笑:“娘子可是要腌制些裙边小菜?那海货铺子照旧实诚,我瞧过了,东西都好的,没有混了沙子草屑。”
乔妹儿听他这么说,不免失笑。
这开门做生意的,有几家是不实诚的?尤其是这些食材之类,若是不实诚,店早开不下去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实诚的,她笑着回道:“前几日不还有一家海货铺子关门了,咱家也还买过一回,那食材上头掺杂的不是沙子就是土,还借口原汁原味……想来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买过一回就不想再去第 二回。”
也不知那家是怎么想,还原汁原味……这话便是糊弄傻子都不信,人家倒是想吃原汁原味了,可没跟你说想吃沙子和土啊!
这也太原汁原味了罢?
阿蒋端着一盆子的碗路过,就笑了:“娘子这话说的极是,这年头谁家若是有个铺子,那定是要祖祖辈辈的传下去的,谁还能去祸害自家名声?像这般的,也就那脑子不识数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乔妹儿笑了笑,看向蒋大娘子:“往后这些洗涮的活儿交给你娘,你与我家烧火做些散碎的活儿可好?当然,活儿累,工钱也是不一样的。”
蒋大娘子就看向亲娘,后者赶紧道:“当然是得应承的呀!你都多大了,多给自己攒些嫁妆不好?”
蒋大娘子红了脸,声音小小的,“谢乔娘子。”
“应当的,”乔妹儿就道:“我这个人不难相处,就是跟着我里里外外的忙乱可能要求有些多,你别嫌就好。”
她心里还想着,做生不如做熟,蒋大娘子也是个利索的,听说已是定了人家,要是往后成了婚还愿过来,那定然是省事的,省得自己还要与旁人磨合。
当然,这些话眼下没有说的必要,以后再说吧。便不再想这个,抱着装有辣椒面的罐子往厨房去。
辣椒油其实没什么难做的地方,无非是个人配比不同,要说唯一叫人难受的,必然是那又呛又辣的油烟味儿了。
好在这种事儿她也做习惯了,乔妹儿又叫蒋大娘子去了灶后,之后无非是冷锅放油炸大料,油热捞出等晾凉的那一套做法。
蒋大娘子只觉着烧火的活计简单的很,油烧热没多久,乔娘子这边就喊了停,倒是很轻松。
“你赶紧出去罢,这里头呛得很。”乔妹儿咳嗽了几声叫她赶紧出去,自己则在微凉的油中分次放入辣椒面,边搅拌边等着晾凉,方法简单的很。
制成后再放入罐子中密封,能用好长时间,不论是做热菜还是调配凉菜,取上一些拌了,极是鲜辣可口。
当然了,因着今儿是想腌制裙边出来是卖的,乔妹儿也是舍得,里头还撒了些炒制过后的白芝麻,那浓郁的香气,即便还没与凉菜拌上,也叫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蒋大娘子吸了吸鼻子,又瞥了乔妹儿一眼,这才收回了视线。
乔妹儿也没注意这茬,待辣椒油都分装好之后,又看了眼院子里泡着的裙边。过去换了几遍水,清洗干净之后又凑近闻了几下,这才满意的将其端到厨房。
这东西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下锅过一番热水再捞出晾凉,回头拌上料汁儿便成。
做好便能立即吃,当然,分装坛子里之后,若是腌得时间稍长一些,味道会更足。只是不好放的时间太长,免得吃坏了肚子。
忙忙碌碌的,几十个小坛子分装好,乔妹儿便与蒋大娘子分批将这些小坛子搬到前头的柜台旁,在架子上一个个的放着,上头还拿红纸贴了裙边小菜的标签,好叫客人一眼就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这边刚忙好,那往常与她家送虾的刘老丈带着几个儿子到了门口,扁担一头一只筐,里头似是装了好些东西。
乔妹儿擦干净手走了出去,“老丈今儿来的倒是早。”
刘老丈站在一旁,没敢堵着门,将箩筐放下之后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今年年景好,孩子他娘也勤快,家中的菜蔬是一茬一茬的收,今儿便从家里拔了好些嫩菠菜过来,不知娘子家的食铺可收?”
往常总是送些虾,刘老丈这还是第一次往乔家食铺送菜蔬。
就这也是他家大儿子在送了几次虾后发现乔家食铺没有固定送菜蔬的人家,这才回去后与家人商议一番,今儿便趁着送虾的时候过来试上一试。
其实这是乔妹儿自个儿的怪毛病,她不爱叫人拿捏着,也不想搞那些复杂的关系。反正铺子就这么大,人也就那么多,能挣点糊口的钱就行了。她性格挺佛,也没想着做大做连锁之类,所以就成了如今这么个模式。
每日菜品压根就不固定,全看她当天采买了些什么,也就没有固定的小贩与她送菜蔬肉类。
这样的话,坏处不是没有,但总体来说客人们也觉得新鲜,且自己挑总是会找新鲜的食材,省得与那固定小贩合作之后,有些人会想反过来拿捏,觉着你家全靠我供菜,不涨价就给你以次充好,或者是故意拖着时间,在你家快要开门迎客的时候磨磨蹭蹭的来,借机涨价。
这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条街上有好些个食铺都有那固定送菜的,时日一长,总有这里那里的不便,平白生了许多抱怨。
回了神,乔妹儿就道:“菠菜呀?好些日子没吃到了。”
她有些想念那爽口的滋味,咽了咽口水:“有多少?”又见统共两个筐子,便道:“都留下罢。”
这些菠菜炒一炒,再一盘一盘的分了,也不剩多少。
刘老丈面上一喜,他们这些卖自家产出的人家,自然是喜欢铺子中将东西都收了的,若是摆摊,与那妇人几文几文的扯麻烦且不说,时辰久了菜也会蔫,之后又得降价,可不心疼?
“乔娘子且看看其他,若是合用,我就都留下了。”
见着他们挑了七八个筐子,乔妹儿先是叫腊八将其中装着两个水桶的虾提进去放缸里养着,又上去翻了翻,“这莴苣倒是鲜嫩,也留下罢。”
买菜买出经验来了,倒不必上手去掐,一看便是那嫩莴苣,不会老的全是丝儿。
待翻到最后两个筐子,她眼中露出惊喜,“哟,这扁豆可不少!我家也都要了!”
七八个筐子看起来是多,可这年头菜蔬一类着实是不值钱,再加上这些东西下锅炒了之后体积缩小,自家这一天做这么多炒菜,足够了。
便是剩下一些,带回去后自家做些晚饭,一顿也能清光,倒是不会浪费。
听她这么说,刘老丈高兴极了:“我与乔娘子送进去!”
“爹,我来吧。”刘家大郎说道,又笑嘻嘻的看着乔妹儿:“乔娘子也见了,我家这些菜蔬极是鲜嫩水灵,俱是我娘与家中几个郎妇亲自伺候的,早晚浇水不落,不知咱们可否合作一番?每回我家这些菜蔬收了之后,都与你家送来?”
乔妹儿不妨他说起这个,还没回话,那刘大郎又道:“当然,这在摊子上卖,若是遇着了那贵人家的女婢仆人,许是会给些赏钱。但咱家与乔娘子这里送了这好些日子的虾,咱们便按照市价来,如何?到底是熟人,用着放心,乔娘子也安心。”
“当然,咱们与乔娘子亲自送来,省了娘子家人跑腿,若是能多与个一文两文的,我们兄弟定然乐意回回送到铺子里来的。”
乔妹儿挑眉:这是暗示给小费的意思?
她有些啼笑皆非:“这是甚么话?刘老丈也是这个意思?”
这前头还想着有了固定合作的商贩可能会反过来拿捏食铺呢,就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乔妹儿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好,即便有些坏心眼的想要拿捏食铺,可那也是合作了一段时间之后见食铺生意不错,又每日有固定的销售额才敢生出这些心思。若不然,食铺生意不好的时候你还拿捏人家,那店家干脆关门将铺子租出去得了!
说到底,这想拿捏的人无非是想要多些钱,可不是真的想把这个售卖的途径给断了的。
就没想到,这事儿不仅落到了自己身上,刘大郎还挺天真。
他们固定关系还没形成呢,就想着要小费了?
刘老丈立即红了脸,训斥自家大儿子,“胡说什么!乔娘子家既然没说,便是没这个必要,要你多操心!”
刘大郎有些委屈:“爹,我这也是想着两家方便……”
话没说完,乔妹儿呵了一声:“怕是不见得罢?许是与你家是方便的。”
又看向刘老丈,毕竟与这老人家合作了两年,人还是不错的,从没缺斤少两或者故意抬价,只老老实实的随着市价波动,便是市面上降价了,他也都老实的说。
“老丈,我还是信得过你的,往后若是有虾,还是往我家来送,若是没有也无妨。只这菜蔬,倒不是我不给老丈面子,而是我喜欢每日自己到外头去瞧,总不能一日一日做着相同的菜,这样客人们也会吃腻。”
刘大郎急了:“乔娘子,不与辛苦费也是成的!”没想到这有几家的铺子在手的乔娘子竟是这般抠的,也罢,先将买卖定下来再说,日后且看他如何想法子。
乔妹压根就不理他,摆摆手叫腊八过来,“与刘老丈结账,老丈慢走。”
刘老丈那叫一个气啊:“没用的东西!净会给你爹我扯后腿!”
“我这好不容易给乔家食铺送了两年的虾,固定了下来,你去旁人家问问,这乔娘子向来在食材上挑剔的很,你爹我连送了两年,可不就是为了你们这些棒槌!现在可好,你贪那么个一文两文的把人得罪了,往后往谁家去送!”
刘大郎不服气:“这街面上食铺多的很,难道没了她乔家,旁人家还不收虾了?”
刘老丈叫这棒槌儿子给气坏了,“旁人家不收?旁人家自然是收的!不仅收,这送的人还多着呢!这供货的一多,食铺能不给压价?你瞧这乔娘子何时给咱们家压价过?便是虾价低了,我主动去说,可乔娘子还是按照往常模样,没少过咱们一文钱!若是虾价高了,乔娘子也随着提高,这般厚道的店家上哪去找?”
“什么叫厚道不厚道?咱家接连送了两年,她也没提什么不好的话,定是咱家虾送的好,她舍不得断了咱家的生意!这与厚道有什么干系?咱家的东西既然是好的,提一提要求又能怎的?”
“她难道不该与些辛苦费?”
“你是替人家做下什么天大的功劳了吗?还好意思要辛苦费?”刘老丈不可置信道:“你买我卖,银货两讫的事,怎的到你嘴里还有这般多的道理了?”
“爹你就是老了不太懂,你瞧瞧咱们隔壁村那张家,还不如咱们家呢!不过是每日里送些萝卜,莴苣的与临街几家铺子,这时日一长,听说都有钱盖新房了,那些个铺子还不是他想拿捏就拿捏,想提价就提价?”
“你!”刘老丈气得瞪眼,“像是这种人家,又如何能长久?”
又看着大儿子与其他几个儿子满脸不服气的模样,刘老丈叹口气,这他要是活着,每日里倒是能指使家中儿孙捞些虾,检查一遍再送来。可若是他没了,想是乔娘子会立刻换了人家,左右这河里哪处没虾,谁家又不会捞?
这几个混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