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是一片树林,树木种植得并不密集,稀稀落落几棵,但是每一棵都长得很是茂盛,风一吹过,茂盛如冠的叶子抖抖索索,簌簌做响。
或粗或细的树干,黑暗里看去像是一个个沉默伫立的人。
白珏后背上冒起了鸡皮疙瘩,始终是忍不住,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回头的路已经被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侵蚀,树林在暗处影影憧憧。
呼,什么都没有啊。不动的是树干,摇晃的是枝叶,没有什么啊。
她强迫自己扭回头,看向前方,继续往前走,盛夏的风应该是带着热气的,不知为何,走到这里却觉得凉气从脚底吹过一般。
她低头看了看,哦,穿的裙子,小腿露在外面,所以觉得冷吧。
帆布鞋踩在泥地上声音并不大,但是可能是心理因素,总觉得寂静的夜里脚步声好大。
哒哒哒。
哒哒哒。
简直像是有回音。
风卷过发梢,吹动衣角,舔舐过裸露的肌肤,留下冰冷的痕迹,然后又拂向身后的树林。
黑暗的树林里,黑色的裤脚,黑色的鞋子,不急不缓,抬起又落下,抬起又落下,显示出非一般的悠闲与从容。鞋子的主人循着前人的步伐,踩在泥地上,哒……哒……哒。
哒……哒……哒。
看到前人惊慌的背影,有人的嘴角偷偷捂住,发出窃窃的偷笑声。
嘻嘻。
阴云散开,月光终于吝啬的落在白珏身上。
心跳不由自主在加速,黑沉沉的环境总是让人心里发慌。
白珏不再往后看,女人的身体就是麻烦,一惊一乍,丁点大的动静就疑神疑鬼。
说起鬼,白珏本人一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以前一直忙于工作,也对各类稀奇古怪的鬼片不感兴趣,什么大热的咒怨,伽椰子什么的,通通懒得去看。
以前的白珏本人就是高富帅的代表,从来不必耍什么手段,用什么心机去追女人,所以电影院看恐怖片这种利用吊桥效应来“陷入爱情”的玩意儿,白珏从不屑用。
所以啊,没有鬼,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
不要回头,不要害怕,背后没有人。
白珏收拾好呼吸,继续往前走。
哒哒哒的脚步声还在回响,风吹动树叶,摇晃着一下又一下。
终于快走到头,前方小区的灯火隐隐若现,像是黑暗里终于出现的一丝明亮,遥不可及又让人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伸手抓住。
白珏也舒了口气,加快了脚步,想要立刻走到明亮处,抬脚走了几步,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急促一般,又按耐下来,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帆布鞋踩到一块块的方形地砖上,终于站到了灯光笼罩的地方,白珏回头,身后的黑暗像是被光影分裂成了两个世界,明亮的温暖,黑暗的沉寂,灯光照在眼里,黑暗的地方就更加不可琢磨。
纤细的树枝伸向天空,被风一摇曳,像是人在挥手。
白珏收回视线,心静下来才发觉自己背后都冒了冷汗。
女人脆弱的躯体,大惊小怪。
站在昏黄的灯下,明亮笼罩在身上,心中安定,她又如斗胜了一般,昂首阔步走进小区。明天她还会走这条路的,她不害怕。
走进楼栋,按下电梯,这栋楼才落成不久,还没有住满,电梯很好等,不到片刻就到了。
白珏走进去,按下23楼,电梯是进口的牌子,运行很稳,上下行都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失重的感觉,不到片刻叮的一声轿厢打开,23楼的标志出现在眼前。
她踏出电梯门,楼道间感应灯顺势亮起,白珏回头看了看其他两座电梯的显示屏,一个停在30楼,一个停在1楼,都没有运行的迹象。
就说嘛,大惊小怪。
白珏拿出钥匙打开门,门内黑黢黢,单身的人就是这样,晚归的时候从来没有一盏灯。
或许可以学一下前身小姑娘,出门时开一盏灯,免得回来时太暗看不清。
她伸手摸索向墙壁的开关,啪嗒一声按亮了玄关的壁灯,这才走进去,关上门。
嗑哒一声门关上,她走向淋浴室,先洗个澡吧。
白珏随手将钥匙甩在玄关,脱下鞋子,一边走,一边拉开衣服的拉链,黏糊糊的,真不舒服。
从窗外看去,这栋楼23层的东边一户,小小的昏黄光线柔柔亮起,是玄关的灯渲染了客厅的半扇窗。
白色明亮的顶灯打开,光线从客厅的窗户照射出去,将客厅的两扇窗户完全点亮,纤细的人影在灯下成为剪影,剪影一边往西走,一边将手背在背后上下拉动,啊,是在拉开拉链。
随即卧室的灯亮起,最后一块黑色的窗户也被点亮。
她走进了卧室的淋浴间,女人的躯体她看的多了,因此现在脱光了洗澡也并没有很别扭,无非惋惜少掉的那一块肉,更下定决心要回去。
水龙头打开,放了一会冷水,等水变热了她才踏入花洒下。
水声哗啦啦地响在耳边,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她一边揉搓头发,一边心里盘算着店子里的事宜。
等她理顺了章程,店子里是势必要请两个员工的,到时候她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做其他的事,但是小姑娘目前的存款好像并没有多少了,想要扩大规模,还得一步一步来。
咚。
白珏停下了手,侧耳听了会,是客厅吗?好像有声音。
水声还在哗啦啦,掩盖了一切,白珏怀疑自己又多心了。
她疑惑的歪头看了下淋浴间的门,棕色的木门上嵌着两块磨花玻璃,卧室的灯光在玻璃上折射出来。
水流声在动,外面灯光在静静的铺撒。
小区楼下的喧嚣声从浴室窗户里飘进来,除此之外并无他事。
白珏这才动起来。
所以说,真是讨厌透了女性的胆小娇弱,可能这就是她们一事无成的原因吧。
生理性的缺陷。
白珏皱了皱眉,继续洗头。
浑身冲洗了一遍,这才清清爽爽的出来,她裹着浴巾,在衣柜里挑挑拣拣,这才找到一件浴袍穿上,将脏衣服扔在篓子里,白珏准备明天请个钟点工来打扫卫生。
叫她自己动手洗衣服,那是不可能的,女人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总之,贵的阿姨暂时请不起,先请个按次做事的钟点工,几百块一次应该也勉强用得。
白珏挑了挑眉,又挑剔的看了下小姑娘的衣柜,对她的品味不予置评,回身去客厅倒了杯热水,准备关灯睡觉。
玄关的灯先关上,她走向大门,却被门上的猫眼吸引了注意力。
有点奇怪啊。
不是她说,有这么旧的猫眼吗?银色的金属都快锈蚀了,款式也老老旧旧,突出来一大块。
白珏凑近去看,银色的一圈金属起了黑黄色的锈斑,中间一块小圆形的玻璃,玻璃透出门外黑魆魆的楼道,像一个小小的黑洞,又在玻璃表面反射出玄关的一点灯光,点亮在黑洞的正中间。
不过,这个猫眼感觉好像不仅是因为款式才突出来,而是没装好?
她抬手,用手指顶了顶,疙疙瘩瘩的金属块果然晃了晃。
服了,这小姑娘,一边身体在怕这怕那,一边连房子的猫眼都没装好。
这就是女人吧,一事无成,没有男人的话什么都做不好,车坏了不会修,灯泡破了不会换,连猫眼,呵,估计从来不知道猫眼是要拧好的。
她循着记忆,在厨房的工具箱里找到了螺丝刀,用螺丝刀顶着猫眼的螺丝,一圈圈将猫眼拧紧了,果然这下子再也不是刚刚那样突出一大块的样子了,紧紧地贴在门上,牢固得很。
她满意的看了下,将螺丝刀放了回去,关上了灯,她捧着热水回到了卧室,今天太累了,成为女人的第一天,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她白珏无论落到什么状况,果然都会很成功。
闭眼,睡觉。
叁块小小的窗户又暗下,夜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