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看出她的顾虑,站在旁边边替她捏肩膀边劝道:“祖母岁数大了,喝了这么多的苦药也只能稍稍下床走动。父亲知道了必定心疼得紧。”
愈心疼便愈会念着长公主的好,而老太太病情不轻,也可解长公主的顾虑。
一个老得快进棺材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赢她的。想到这里长公主面上终于露出笑意:“好,那便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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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一旦定下,做起来便极快。阮筝主动请缨去青雀庵接祖母。
“女儿前一阵儿刚去过,对那山路也熟,父亲母亲尽管放心。”
富平侯一听这话,看长女的眼神立马变得很不一样。阮筝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却只当没看见,心里倒是早已盘算开了。
接祖母归家她有几个打算,一来确实想让祖母过得更好些。府里比庵堂条件不知好了多少,侍候的人也多。刘长墨那日也说过,老太太若悉心调养,不愁没有十年二十年的阳寿好活。
二来她也是希望在这府里多一个助力。老太太回来了自然会向着她,而父亲更会看重她。这样一来她的婚事上便有两个人帮着说话。
尤其是父亲,虽说给她挑什么人是长公主在选,但最终拍板定下却必定要父亲点头。这次南国公府的事情让阮筝彻底认清了这一现实,也更想尽了法子要讨父亲欢心。
此番接祖母回家,当真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儿。
阮筝得了父亲的同意,第二日一早便坐车往青雀山去。出发前许妈妈还代表长公主过来送她一送:“大小姐惠质兰心,当真是极聪明孝顺的人。”
孝顺是假,夸她聪明才是真。许妈妈人精一样的人物,自然比长公主看得更透彻。
这个富平侯家的大小姐,从前倒是小看她了。这般的心智与筹谋,寻常闺阁小姐哪里及得上。便是长公主都着了她的道,白白替她做了一回铺路的急先锋。
许妈妈面上含笑,装着一脸亲和的样子目送阮筝上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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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筝卯正出发,未到巳时车马便已停在了青雀庵的山门前。只是没料到她们到之前那里已有了一辆马车。
待她们车马停下,阮筝一掀帘子,便见那辆车内下来一人,竟是她先前想见却一直未能见到的人。
刘长墨下车后也不急着进山门,站在那里等着阮筝下车来,才主动过来与她见礼。
阮筝自是不敢怠慢,也向人回了一礼,这才开口道:“多日未见先生,听说先生前一阵子云游四方去了。”
刘长墨隐约听出她这话里似有嗔怪的意思,不由内心苦笑。
他知道阮筝来找过他几回,也知道她与封瀛之间发生了些什么。那几日她来寻他,莫说他当真不在,即便是在没得封瀛允许,他也不能见她。
慎亲王殿下有自己的考量,他如何能插手管之。眼下也只能装作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为寻几味药出去了一趟,昨日刚回,今日便想着要来给贵府老太太再请一次脉。只是听说老太太要回京了?”
“是,祖母身子不好,父亲母亲惦记得紧,着我来接祖母回去。”阮筝说到这里心念一动,柔声道,“只是这番回去,以后若再去请先生过府诊脉,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老夫人既吃了我开的药,我自当时时过府请脉,姑娘不必担心。”
说着刘长墨声调一压,趁着庵内的女尼还未出来相迎,轻声对阮筝说了句:“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望姑娘允准。”
第16章 想歪 阮姑娘这是盯上他了?
阮筝和刘长墨一起去到老太太屋里,后者替阮家老太太诊了脉,又调整了用药的方子。减了几味药的用量,又增了几味调养温补的药。
阮筝在一旁看着他开药方,忍不住问:“先生这回开的补药居多,是否我祖母的病已有好转之势?”
刘长墨点头道:“确是如此。”
心里暗叹这阮姑娘也是个心性聪明又观察仔细之人。他减了用量的那几味都是药效略猛的药,前一阵老太太伤了元气自是要用点猛药将她的精气神拉回来。如今她好了许多,便要固本培元着重调养了。
刘长墨写完最后一字将开好的方子递给阮筝,又细细与她说了这方子的用法和注意事宜,随即看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人。
彼时那屋里除了他俩外便只有身边各自侍候的人,还有一个则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素喜。阮筝一见刘长墨的表情便知他有话要说,于是将方子递给了素喜。
“这方子你且收好,定不可弄丢了。咱们一会儿便要启程回府,这药还是回府里再煎吧。”
素喜眼神微微一敛,自然明白阮筝的用意,识趣地拿着方子返身回屋去了。
大姑娘这回帮了老太太大忙,自然也就是帮了她大忙。她陪着老太太在这山里住了好几年,日日都盼着能回侯府去。如今托了大姑娘的福心愿得成,她自然也乐意投桃报李。
说起来大姑娘与这刘神医家的小公子,倒是相配得很呢。
阮筝见素喜走了,便对刘长墨道:“先生方才说有什么事来着?眼下这屋里没有外人,先生但说无妨。”
刘长墨便也不再隐瞒,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在下想请姑娘带我去一趟南胡街。”
话没说透但阮筝已然明白了,她轻声道:“是他的意思吗?”
“是,多谢姑娘相助。”
他这话倒是堵得阮筝无法再拒绝。好在她本也没有拒绝的打算,便当场与刘长墨说定了此事,待回京后尽快安排时间。
刘长墨谢过阮筝又拿了她给自己的诊金,便带着小厮回密云山庄去了。待进屋后自然第一时间去见了封瀛,将今日发生之事说与他说。
“阮姑娘已应下我的请求,她今日接祖母回府,待安顿好后便会与我同去南胡街。”
说到这里刘长墨神情一顿,微微皱眉,“此番我自己前去当真不行吗,为何非要阮姑娘作陪?”
封瀛抬眸看他一眼:“你敲不开贞姨的门。”
“难道只有阮姑娘才行?”
“她如今得了贞姨信任,唯有她带你去你才有可能进得了那门。”
刘长墨恍然大悟,忍不住感叹:“想不到这个阮姑娘不仅孝顺祖母,还颇得中年妇人喜爱。当真是心地良善又至孝之人。”
封瀛翻书的动作一顿,少见得从喉间溢出一丝冷笑。刘长墨听了便道:“难道子越你不这般认为?”
封瀛给了他一记“自然不是”的眼神,刘长墨不由来了兴致:“那在你看来,那阮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封瀛没有立刻答他,握着手中书册出了片刻神,似乎是在斟酌该用哪个词形容阮筝才好。
刘长墨却在此时抬手轻咳两声,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今日天气突然转凉,他出门时吹了点冷风。小厮见状立马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来,结果那帕子一递过来刘长墨不由看得愣住了。
封瀛自然也瞧见了。这么一方绾色的帕子,帕角处还绣了几片荷叶,怎么看都不像是刘长墨会用之物。
小厮也是一脸茫然,见自家公子和慎亲王都盯着自己,吓得脖子一缩,原本想说是在青雀庵的时候不小心把帕子掉了,捡起来的时候与人搞混了。这会儿却是不敢说出口,只喃喃道:“小、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许是搞错了?”
这话便极有深意,可以任人随意猜想。不说封瀛连刘长墨一时间都给想歪了。
上回阮筝往他的诊金盒子里藏私印的事情他已然知晓,如今又得了她一方帕子,难免会往别处想。
难不成真像封瀛说的那样,阮姑娘这是盯上他了?
后背无端端蹿起一股凉意,刘长墨还想再分辩两句,却见封瀛已经懒得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他低下头重新将目光落到了书册之上,只是片刻后才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无利不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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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筝并不知道自己在封瀛嘴里成了这样的势利小女子。她欢欢喜喜从青雀庵接回了祖母,将人重新安置在了原先的宅院里。
那院子从前便是老太太的屋子,她离开这些年富平侯一直着人悉心照料,是以并未荒废。此番将她接回院子里里外外自然收拾一新,又从侯爷处加派了嬷嬷丫鬟等一应侍候的人过来。
那空了许久的宅院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比起当年老太太离府前更显人多煊赫。
老太太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回府后又喝了汤药,自是累得睡了过去。晚膳便只有富平侯与长公主还有几个儿女一道用了。
饭桌上年幼的三少爷阮笙没心思吃饭,还得丫鬟婆子端着碗追着喂才是。旁边宋姨娘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站在那里侍候侯爷公主用膳,被使唤得团团转。
富平侯因长公主主动接回母亲十分高兴,待她亲和了不少,自然就冷落了宋姨娘。一屋子都是人精,自然看出今时不同往日,除了天真傻气的三少爷,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二姑娘阮茱听着父亲一口一个“筝儿”地夸奖长姐,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自小她就知道自己与姐姐不同,她独得母亲的宠爱,从来都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小姐。姐姐除了比她身子康健比她美貎比她更有才情外,吃穿用度全都比不上她。
可那些偏偏都是她最想要的。谁会想要拖着个病殃子一般的身子,每日与汤药为伍。这些年她喝多了药,如今尝什么都带着一丝苦味。
从前只是唇舌之苦,如今听着父亲如此夸赞姐姐,她是连心都一并苦了起来。
但当着父亲的面她也不敢造次,只是开口时到底夹了一丝酸味:“我这些日子整日喝药,都不知道姐姐竟这般厉害,已办成了这么多事儿。说来也巧了,本以为我们府里要少一桩喜事,现在祖母回来了,喜事倒也有了。”
她前一桩指的是跟南国公府联姻的事儿,虽没明说但谁都听得出来。且她故意将这两桩事情放在一起说,怎么都有点儿意有所指的味道。
阮筝这些日子确实做了不少事儿,一面搅黄了自己的婚事,一面又接回祖母讨好了父亲。说起来似乎所有的好事都落到了她头上。
富平侯府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可长公主是什么都听出来了。一时间她竟有点回过味来儿,自己这是让阮筝当枪使了一把?
阮筝一见长公主的神情便知道妹妹这话什么用意,她当下也不分辩,只笑盈盈地回了一句:“接回祖母是父亲的意思,父亲纯孝,女儿们以后自然是要学的。”
这话又让富平侯乐了一阵儿,当下还让人赏了阮筝一堆字画墨宝。
阮茱一击未中,不由暗暗抿了抿嘴。阮筝斜眼瞧见她那模样,心里不由暗笑。
她这个好妹妹当真是极好的,她还记得梦里的那些情形。估且称之为上一世吧,上一世她一直拿阮茱当胞妹看待,事事为她筹谋。却不料在她被南国公送进慎亲王府香消玉殒后,竟能听到她对长公主说的那番话。
“她从前仗着美貌仗着身段,事事出头拔尖压我一头。如今她死得这般惨,母亲我当真是痛快极了。她不过是个贱婢之女,死前还得慎亲王怜惜,也算是便宜她了。”
阮筝这才知道,原来世人皆有两副面孔,从前一直以为娇弱如莲花般的二妹妹,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夹心丸子。
幸好她知道得还不晚。
在正厅用过晚膳后,几个孩子各自回房去。富平侯今日照旧是歇在长公主屋里,准备明日一早携公主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长公主本想留阮茱说会儿话,见丈夫留宿自然欢喜,便让女儿赶紧回屋歇息去。
阮茱离开后却未径直回自己的院子,反倒是顺着去文茵院的小道一路向前,快步追上了走在前头的阮筝。
只是她到底身子骨弱,才走这么几步便已气喘吁吁。
阮筝一早就知道她会来追自己,故意走得快了些。这会儿见妹妹脸色苍白,不由“惊”道:“二妹妹走这么快做什么,有什么事儿想同我说,派你身边的人过来便是了。”
阮茱勉强挤出个笑意,轻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过几日三皇子妃要在府中办个赏春宴,我、我想求姐姐送我幅画儿。”
阮筝昨儿就收到了三皇子妃派人送来的帖子,所以她料定了妹妹会来找她。
自小到大她与阮茱走的便是两条路。她以容貌惊艳世人,而妹妹身子不好便只能以才情得几分亲眼。
只是说起书画一道,阮茱远不及她。从前那些令她闻名京城贵女圈的画作,几乎都是出自阮筝之手。
以往当她是亲妹,自然能帮则帮。今时却是不同往日,阮筝借着夜色的掩映翻了翻眼皮子,淡笑道:“不巧了二妹妹,我今日帮祖母煎药伤了手,这几日都拿不了画笔了。”
第17章 天鹅肉 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吗!
夜色中,阮茱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阮筝与她面对面站立,借着丫鬟们手中的灯笼,一眼便看到了她眼底深深的阴霾。
阮筝只当没看见,依旧笑盈盈地望着她:“也怪我平日里这样的事情做得少,本想给祖母尽一份孝心,结果反倒弄伤了自己,还搞得祖母要叫素喜姐姐照顾我。”
阮茱被她的话拉回现实,一下子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温柔如水的侯府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