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惊得都结巴了:“那、那你不纳侧妃,皇、皇上和太后能答应吗?”
“为何不会答应,皇上和太后还能管到我院子里不成?”
更何况封汲曾对阮筝有情,自然不愿意她在这种事情上受委屈,只怕他还巴不得自己只娶阮筝一人。而太后更不会看到他妻妾成群儿女鼎盛的场面。
慎亲王府人丁越是兴旺,对皇帝来说威胁便越大。小皇帝还未大婚,若他日在子嗣上出点什么妖蛾子,这皇位会落到谁手里真不好说。
太后必定是要防着他的,只有他妻子越少子女越少,太后才会越放心。待再过几年他慢慢将手中的权力移交到皇上手上,他甚至有远离朝堂的想法。
当年在得知身世之后,他不是没有想过取而代之。但两朝更迭一旦动荡迭起,受苦的不过是百姓。且前朝皇帝确实昏庸,子嗣众多关系又盘根错节,他也不愿意为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前朝皇族奔波劳心。
建安帝养他一场他便替他守几年江山,待他的儿子成材后,他便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子隐居山林,过一些真正快活的生活。
功名利禄权势富贵,都不及寻到一个知心人来得更叫人欢喜。
封瀛紧了紧阮筝腰间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个吻来。
-
封瀛这一趟走完后两家便都真正地忙了起来。第二日宫里就派了人来到富平侯府,帮着侯爷和老太太准备嫁女的大小事宜。
慎亲王府那边宫里也派了嬷嬷和管事太监过来,用皇上的话来说就是,务必要将这场婚事办得不出一丁点儿差错。
封瀛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还未对阮筝彻底忘怀。只是这一回他愿意委屈自己成全他们,也算是对他这几年扶植的回报。
封瀛一早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也庆幸阮筝曾经救过他。只要皇上一日没忘这救命之恩,阮筝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上一辈子发生过的事情,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它再次重演。
他的夫人定要安安稳稳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与他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婚礼定在了下个月初八,是个宜嫁娶的大好日子,据说一整年的好日子都不及这一日来得吉祥如意。
阮筝自打定下婚期后就忙得脚不沾地,整日里被人安排着做各种事情,一时间倒也没时间去想上辈子那件令她害怕的事情。
毕竟克妻什么的她也没亲眼所见,或许并不像百姓们传得那般邪忽?
阮筝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了一番,转头就按着嬷嬷的吩咐绣嫁妆去了。
一连几日关在屋子时绣花实在太过无聊,阮筝渐渐的又生出了几分倦怠感,每日里只盼着府上能有人递帖子过来邀她去玩。
可惜几个与她交好的姐妹都知道她忙着婚事,竟是一个也没前来相约。偶尔姜蓉和陆善沅会过来寻她,也不过是在屋子里坐着喝茶闲聊罢了。
阮筝听她们说起最近铺子里时兴的衣裳和首饰花样,听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消息,羡慕得直流口水。
偏偏那两人还总拿话挤兑她:“如今这满京城最被人羡慕的就是你和静县主了,咱们上门也就是为了沾沾你的光,你竟还在这儿不知足。”
“我整日闷在屋子里自然烦得很,哪里像你们那么快活到处吃喝玩乐。”
“哪里就吃喝玩乐了,不过是去舅舅家喝了趟满月酒罢了。”
这话是姜蓉说的,她表哥前一阵子喜得麟儿,她上门去吃了顿饭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就巴巴地跑来跟阮筝说了。
“我娘说了我也是要出嫁的人,要我天天在屋里别乱跑,免得惹了祸事传到未来婆家耳朵里不好听。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王爷家没有长辈,你嫁过去便不必端茶递水请安做规矩,日子比起我不知要快活多少。我那个未来婆母,听说不太好相与。”
“那你母亲怎么舍得让你嫁过去?”
“说是那位公子人还不错,是个会疼媳妇的人。我娘看中他人品好,就非要我嫁。可我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万一又像上次那样……”
一想起上次光禄寺少卿潘大人家那个潘公子,姜蓉就觉得倒胃口。幸亏她机警发现了他的真面目,要不然如今只怕要日日以泪洗面。
想到这儿姜蓉道:“筝儿,要不后日忠顺伯家的宴席,你同我一起去吧。”
忠顺伯?那个父亲曾经动过心思将她嫁过去的人家?
阮筝有点犹豫,虽说帖子她也收到了,可真的要去吗?
这样……好吗?
-
阮筝拗不过姜蓉的请求,加上本身在屋子里也闷了几天,好容易忠顺伯家发了帖子请各家女眷上门吃老夫人的寿宴,她便也顺理成章地走了一趟。
阮老太太听说阮筝要出门去赴宴,又是欢喜又是不住地哀叹。
“唉,说起来这事儿本该由一家主母出面,带着家中女眷前去贺寿才是。可你看咱们这个家眼下成了什么样子,若非你还有个县主的头衔,单凭你一人前往我便觉得十分之不放心。也不知那些人会在背后怎么说三道四。”
侯府千金单独赴约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阮筝现在身份特殊,是拿朝廷奉养的县主,比起寻常人家的妻室品阶都要高些。
这样一来她即便一人出席旁人也说不出个错处来。且她马上就要嫁进慎亲王府,如今只怕满京城的权贵都想要来巴结,哪里还有人会那么不识趣说些不中听的话。
更何况要说阮筝坏话就要提到长公主,除非是嫌好日子过多了想过苦日子,否则谁又会多嘴乱议皇家之事。
有了这层身份做保证,阮筝当日大大方方去了忠顺伯府,一进门就受到了极高的礼遇。被忠顺伯夫人亲自迎进门不说,到了内堂之上伯府老太太也是拄着拐杖前来相迎,口中不住地县主长县主短地称呼她,还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说话。
旁人只道忠顺伯府老太太是看在慎亲王的面子上才对阮筝这般亲厚,但伯府夫人却是明白自己婆婆的意思。
当初想让自己的儿子跟富平侯府结亲就是婆婆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受了谁的蛊惑,竟是动起了这样的心思。
忠顺伯夫人向来自恃甚高,对唯一的宝贝儿子看得极紧,满京城的姑娘别说是富平侯家的女儿,就是公主她都未必看得上眼。
所以那会儿婆婆说要结亲她便对阮家讨厌上了,加上她与林家有着亲眷关系,林昭的母亲便是她的堂妹。林昭也是她自小看到大的外甥女。
原本想着林昭嫁进慎亲王府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好处,没成想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来,竟叫阮筝得了这便宜去。忠顺伯夫人越想越气不过,新仇旧怨一起算上,看阮筝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她再怎么心里不痛快,表面功夫还是做得滴水不漏,又顾忌阮筝的县主身份,替她安排了极好的位子。只是目光有时落到她身上时,又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轻蔑。
别看她如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热闹样儿,往后嫁入王府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还真不好说。
王府岂会只有她一个女人,而那些个女人哪一个是吃素的,到时候只怕这小姑娘得疲于应付累个半死。
不说别的,今日宴席之上不就有一位正对她虎视眈眈吗?
忠顺伯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堂妹与外甥女林昭,突然有点期待他日王府内阮筝与林昭斗个你死我活的光景。
她自己这一辈子就在跟忠顺伯的那些个妾氏通房斗个不休,自然也见不得旁人过得舒心畅快。想到这里她又记起了堂妹叮嘱她的事情,暗自离席吩咐人去了。
-
阮筝虽是一个人前来赴宴,但一坐下姜蓉和陆善沅便都凑了过来。后两位今日算是头一回正式见面,但却是兴趣相投很能聊到一块儿。
很快阮筝就发现这席面上没了自己插嘴的余地,光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闲话,已够她听了一肚子了。
“我今日啊也不必吃席了,光是你们的八卦便能将我喂饱了。”
姜蓉白她一眼:“你哪里还能吃席,我约你来可是为了正经事儿。”
“什么正经事,不就是相看你那未来夫君吗?说实话我真有些担心,万一这一位也跟上回那位潘公子一样,你打算怎么办?”
没等姜蓉回话陆善沅便道:“那自然是要一脚踢了他。”
姜蓉笑道:“陆妹妹说得极是,你阮姐姐啊得了门称心的婚事,如今看什么都是甜的。你叫她去寻男人的错处只怕也是寻不出来。算了我不求他,我自己去前厅悄悄看。”
阮筝知道今日姜蓉那位未来夫婿也有来前厅吃席,原本她也打算过会儿趁人不注意时再陪姜蓉去探看。可姜蓉似乎心焦得很,竟是一会儿也等不了。
偏偏她如今成了县主,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轻易离不了席。那边忠顺伯家的老太太和夫人还时不时同她说两句话,让她像姜蓉和陆善沅一样悄悄离席可真是做不到。
“不如等一会儿,等这儿结束……”
“那说不定人都走了。”
姜蓉说着拉起陆善沅的手,“要不陆妹妹陪我去吧,你便在这儿替我盯着点儿,一会儿我娘来寻我你替我掩饰一二,我去去就回。”
阮筝反对的话还未说出口,姜蓉已经拉着陆善沅打着去净房的名义离开了席面。
这两个小丫头活泼好动,在场诸人也没心思来约束她们,就这么让她们走得轻轻松松。可怜阮筝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今天一早起来她的眼皮就跳个不停,莫非就是来吃个宴席也能碰上什么糟心事不成?
阮筝这么想着目光便在宴厅内梭巡了起来,看了一圈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倒是看见个熟人。
离她不远处的那一桌上,林昭一脸素白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阮筝突然想到自己被赐婚最受打击的就是林昭,一时间还有些小小的抱歉。
说起来也不怪她,是封瀛不愿意娶她。满京城的人都看出来了,慎亲王要是真心想娶她,两人只怕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他不娶就代表他不乐意,林家为何还要这么执着?
早些替林昭寻一门好亲事,和和美美过一生不好吗?何苦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阮筝心里暗叹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林昭。等她吃了点菜又同人说了会儿话后,再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方才那一桌上的林昭同林夫人都已不见。
宴席厅内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忠顺伯家的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就觉得有些乏,便起身去了旁边的小花厅。
几个与她相熟的老夫人和夫人也一道陪了过去,剩下的姑娘太太们则都留在席上,想吃席的继续吃,想要游园的也自有丫鬟们陪着到处走。
阮筝今日来是带着青黛过来的,这会儿也懒得再坐下去,便起起去了后面的园子。说是想赏花,其实心里还惦记着姜蓉和陆善沅。
这两个小丫头走了许久到这会儿都没回来,别是在前厅惹出什么祸来。
想到这里她绕过一片荷花池,挑了处僻静的小路想往前厅去打听消息。走过一片假山时,四周人影稀少极为寂静,风一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阮筝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穿少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想加快脚步往前,却突然被假山后头走出来的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阮筝被那人吓了一跳,待站定后抬眼一看才发现竟是林夫人。
林夫人同林昭一样也是形容憔悴,凑近了看眼圈发青一看便是没睡好。再看她的嘴角也是干得起了燎泡,可见这些日子她多半也受了煎熬。
原本看中的女婿人选没了,自己的女儿却耽误成了老姑娘,换了哪个当母亲的都会受不了。
可事已至此,如今说什么也是晚了。
阮筝客气地同林夫人打了声招呼,正要越过她往前走时,林夫人却快走几步伸出手来将她拦住。
青黛见状立马紧张地挡在自家姑娘面前,怒道:“林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阮筝也觉得林夫人有些古怪,想着她既不想让自己往前厅去,那她便再回方才的宴席上好了。当着忠顺伯家人的面,难不成林夫人还能为难自己?
可还没等她转身,林夫人突然便痛哭了起来。她这一哭把青黛也闹了个不知所措,回头冲阮筝张嘴道:“姑、姑娘,可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
阮筝拍拍青黛的肩膀示意她退下,向前一步冲林夫人道:“您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林夫人一听便拿起帕子,掩着口鼻哭得更凶了。阮筝被她哭得有些烦,便威胁道:“您若不说的话我可真走了。”
这话确实管用,她一说林夫人立马止住哭声抬起头来。
“阮、阮姑娘……”
青黛看不惯她这副拿腔拿调的样子,故意道:“我家姑娘乃是和静县主,林夫人还是不要称呼错了为好。”
阮筝笑着斜睨了青黛一眼,小丫头却不以为然,一副“这种人就该给她个下马威”的表情。
想到林夫人此行必定不善,阮筝也就没有阻止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