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芷没想到祁明月竟然会追着她不放。
她将头埋得更低了,泫然欲泣道:“迎芷只想尽个孝道而已,若是二表嫂不喜欢,那迎芷以后不送便是了。”
这话看着像是在认错,实则却是以退为进。
戚如翡都听不下去了,她不耐烦道:“你左一句尽孝道,右一句尽孝道,你这么孝顺,你家长辈知道吗?”
这话一出,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夏迎芷脸色苍白如雪,抬头看向戚如翡。
这些日子,她时常去找戚如翡‘聊天。’
已大致摸清了戚如翡的脾气,戚如翡对姑娘家的容忍度一向很高。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这次,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打她的脸!
祁明月也跟着附和:“就是,表妹要敬孝道这份心是好的,可也该到自家长辈面前尽,你这样在我们祖母面前尽孝,搞的我们这些晚辈压力很大啊!感觉我们这些亲的,都没你这个表的孝顺呢!”
最后那句,祁明月压重了语气。
魏晚若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捂住祁明月的嘴。
可碍于沈老夫人还在,她只能不自在笑笑:“你这丫头,你表妹来者是客,第一次见面,你怎么能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你看看,你都把她吓到了!”
“我……”
沈瑜收到了魏晚若的死亡凝视,他立刻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祁明月瞬间炸了。
她指着夏迎芷道:“你为了她吼我?!”
沈琢无语捏了捏眉心。
沈老夫人也适时发话了:“阿翡,明月,你们两个来祖母这里。”
祁明月和戚如翡依言上前。
沈老夫人握住她们的手。
她从侍女呈上来的锦盒里,取出一对缠枝花纹金镯子,给她们一人戴了一只,慈祥笑道:“你们俩是祖母嫡亲的孙媳妇儿,谁都比不过你们俩,你表妹年纪比你们轻,又是远客,今日或有言语失敬的地方,你们两个看在祖母的面上,别同她计较了,可好?”
一句‘你表妹是远客’,瞬间让夏迎芷脸色煞白。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祁明月激的失了分寸,纵然老夫人平日里再对她另眼相待,但她终究比不过人家嫡亲的孙媳妇儿。
自己刚才的说的那些话,确实欠考虑了。
夏迎芷当即就想道歉,但祁明月却没给她机会。
祁明月和戚如翡对视一眼,然后笑道:“我们都听祖母的。”
“好孩子!”沈老夫人拍了拍她们的手背:“琢儿和阿瑜能娶到你们两个,是他们的福气!”
沈琢立刻笑道:“祖母说的极是。”
沈瑜:“……”
鄙人并不想附和。
但好在,沈老夫人也没想让他附和。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看向她们的眼神愈发慈祥:“如今啊,看着他们俩成亲,祖母也就安心了,只剩下一个心愿了。”
一听沈老夫人这话,戚如翡和祁明月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老夫人接着就道:“祖母想在闭眼前,看一眼曾孙,你们俩可能满足祖母这个心愿?”
祁明月和戚如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拒绝了。
所以,她们十分默契的开口:“祖母,这种事,也不是我们俩能单独决定的!”
沈瑜刚将糕点塞嘴里,听到这话差点没噎死。
沈琢对上沈老夫人期待的视线,他温柔一笑:“我都听阿翡的。”
听我的个屁!
我们俩不是假夫妻么?!咋生孩子?!
但鉴于他们之前的约定,以及拿人手短,戚如翡只得闭嘴装死。
可沈老夫人却不肯放过她。
沈老夫人着重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翡,你是长嫂,也是先过门的,祖母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戚如翡十分想说:您可千万别对我寄予厚望!
我们俩就是挂名夫妻!而且沈琢随时都要嗝屁了,他们还生个屁!
“阿翡……”
沈老夫人又叫了戚如翡一声,似是誓要从戚如翡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戚如翡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争取,争取。”
夏迎芷听了这话。
指尖已经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去了,可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沈老夫人留他们说了会儿话,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夏迎芷想留下认罪,沈老夫人却道:“你先去吧,我同儿媳妇说几句话。”
夏迎芷只得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沈老夫人才转头看向魏晚若。
她眼里再无刚才的慈爱,只冷声问:“你对这两个儿媳妇,哪个不满意?!”
魏晚若吓了一跳:“娘何出此言啊!”
“何出此言!你当我老婆子是死的不成!”沈老夫人满脸怒气:“夏迎芷这次来府里,可曾安生过?!先前,她一趟一趟往琢儿院里跑,说是你忙着阿瑜的婚事,她无聊去找阿翡说话,可她真的是去找阿翡说话的吗?!”
这事魏晚若知道。
但当时她确实忙着在筹备沈瑜的婚事,无暇顾及这个。
“幸好琢儿是个懂得避嫌的,那几日,他时常没再府里,而阿翡单纯,也没想到这一层,可阿翡看不出来,你这个做姨母的,也当真看不出来了吗?!”
“这,娘,儿媳……”
“若是这事也就罢了,可你昨天,又做的是什么蠢事!”沈老夫人没听魏晚若辩解:“昨天阿瑜成亲,你这个当婆婆的,不带着长媳去迎客,反倒带着自己娘家的侄女招摇过市。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琢儿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还是想让人知道,你对阿翡这个长媳不待见,打算让自己的外甥女取而代之!”
最后一句话,简直像是扇了魏晚若一巴掌。
魏晚若立刻跪了下去,慌乱解释道:“娘,琢儿虽不是我亲生的,可这些年,我待他如何,您心里也是有数的啊!”
沈老夫人没说话。
魏晚若又气又委屈:“是,我待琢儿是与阿瑜不同,可娘您也知道,琢儿回华京之后,虽然对我是尊敬有加,但总是透着一股子疏离。而我又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并非是他的生母,我若管得多了,只会惹他不快啊!”
这一层,沈老夫人想过了。
所以,沈琢回华京后,魏晚若对他只有面子功夫,她也一直没说什么。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她能指望魏晚若对沈琢有多好!
“至于昨天,我带迎芷迎客这事,儿媳更是冤枉!”魏晚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娘您也知道,阿翡对这些人际关系不感兴趣,而她又与明月相熟,拜过堂之后,她和逍遥王王府的时欢姑娘,就去喜房陪明月了。我本想着,让她们妯娌间说几句话,就让阿翡出来,带她去见见女眷的,可谁曾想,她们三个竟在喜房喝醉了。”
沈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这几日,她身上不爽快,昨日强撑着,等沈瑜拜过堂吃了几盅酒,就早早回房中歇下了,她竟不知,还发生了这种事!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迎芷来之前,儿媳收到了姐姐的书信,姐姐在信中,央求我在华京,为迎芷寻门好亲事,毕竟迎芷家中,是何情形,娘您也是有所耳闻的。”
夏迎芷虽是家中嫡女,但却她父亲宠妾灭妻,导致她们母女在府中时常受小妾的磋磨。
沈老夫人怜惜夏迎芷的遭遇,这才对她疼爱有加,可这份疼爱,是在不牵扯到她孙子们的幸福身上!
沈老夫人拍着桌子,骂道;“她是你外甥女,你想为她寻门好亲事,我不反对,可昨天那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能带她那般招摇过市,暂且不说旁人怎么说,反倒让她生了不该生的心思,你瞧瞧刚才,她是如何挤兑明月的!”
魏晚若连连认错。
沈老夫人说教一番后,盯着她,冷声道:“外甥女跟儿媳妇,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说完,扶着婆子的手,进了里间。
夏迎芷从沈老夫人院中出来之后,也不敢走远,一直在外面等着魏晚若。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见魏晚若出来。
她立刻快步上前,叫了声:“姨母。”
魏晚若嫁进相府二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被沈老夫人训斥。
是以此时,瞧见夏迎芷,语气也不由冲了几分:“我同你说了多少次,琢儿如今已经成亲了,你趁早断了你的念想,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若沈琢娶的是个名门闺秀,亦或者是个温婉端庄的姑娘。
夏迎芷或许会就此死心了,可在发现,沈琢娶的是戚如翡这样粗鄙不堪的姑娘时,她就不甘心了。
她觉得,戚如翡这样的人,配不上沈琢这样高洁的人。
而沈琢对戚如翡的温柔,也不过是因为骨子里的教养而已,所以她不服!
“姨母,我……”
“行了!”魏晚若不耐烦打断她的话:“刚才老太太已经动怒了,你最近安分些,昨日私下里,有不少夫人向我打听过你。再等几日,若是对方有意,我会安排你们相看的,你意下如何?”
虽然魏晚若是在询问她的意思,但夏迎芷知道,她没得选。
若是她不答应,只怕明日,魏晚若便会将她遣送回家,夏迎芷低声道:“迎芷全听姨母安排。”
而离开的四个人,压根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么一出。
出了沈老夫人的院子,祁明月就道:“阿翡,让我先回去补个觉,晚点我再来找你玩啊!”
昨天他们喝酒喝到快子时了,中途祁明月醒来之后,发现被和沈瑜关在一起,两人差点又打了一场,天蒙蒙亮才睡着。
但睡着没一会儿,又被侍女叫醒来敬茶了,刚才她全程都是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的。
祁明月和沈瑜走了,戚如翡和沈琢也回了他们的院子。
戚如翡昨晚也没睡好,便也回去补了个觉。
等她睡醒时,便闻到了一股桂花香,她掀开帘子,去了外间,便见沈琢书桌一角的瓷瓶里,插了一捧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