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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冠英听到这里:你家先祖英勇盖世,浩气长存,怎会生出你这种不忠不孝之人。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
  一旁的梁王萧繇忍不住了,跳起脚来骂:啊呸!臭不要脸的,你说谁不忠不孝?你那个狗皇帝谋杀亲父,这才是不孝,向胡狗俯首称臣,割地赔款,葬送百姓性命,这才是不忠。只有你这等蠢奴才才会盲目尽忠。裴将军,我看这蠢材不值得招安,不妨杀了吧。来人,抬床弩,看我不毙了他!
  周冠英处于下风向,梁王的话一字不落落进了他耳中,吓得他赶紧打马往后退去。
  萧繇叉着腰哈哈大笑:我还没架弩,这蠢奴才就吓跑了。真是没出息,狗皇帝也只配用你这等又蠢又没出息的孬种!城下的将士们都听好了,你们是安国的将士,不是那狗皇帝萧祎的将士,你们当初进军营的誓言是什么?尽忠国家,守卫家园。如今那个狗皇帝早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先祖,还有什么值得儿郎们尽忠的?如今我们崖州城内,正有一位爱民如子、英明贤能的太子萧彧,你们不支持他,反而去支持那个把你们的亲友族人双手奉送给胡狗当两脚羊的狗皇帝吗?你们但凡还有脑子,都该想想这仗该打还是不该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啦,留在我崖州,日后必定会有个更美好的前程!
  他说完这一通,城下的交州军开始出现了一小阵骚乱。
  裴凛之在一旁看着萧繇,顿时无比惊讶,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能说会道,煽动性极强,要是再给他说上几句,交州军怕是有人要倒戈了。
  果然,周冠英举着长枪,大喝一声:安静!都给我安静。休要听他妖言惑众!
  萧繇指着自己,大声说:我妖言惑众?吾乃堂堂梁王萧繇是也!对,就是那个与兄长去给父皇奔丧,结果兄长被狗皇帝杀了给父皇当陪葬的梁王。你们的狗皇帝,杀兄弑父,这等丧尽天良的事都干得出来,做你们的皇帝,稍有一个不顺心,就要砍你们的头来泄愤,你们真愿意给这样的人卖命?
  裴凛之又补充一句:对了,城下的交州军都听着,太子殿下说了,不要踩踏耕地,不要损毁庄稼,百姓种地不易,全家都指着这点收成生活。
  他一说,城下的士卒果然纷纷低头检视自己的脚下,是不是真的已经踩到了庄稼。
  很不幸,他们停留的地方正好是一片旱地,种了不少大豆、花生、胡麻和棉花,此时已经被踩踏得不像样子了。
  虽然这时候才说已经晚了,但还是能够抢救出来几棵,也算是给交州军留下了一个印象,这个太子殿下还真是挺关心百姓生活的,也许真如梁王说的爱民如子?
  周冠英搦战半天,结果只打了一回嘴皮子仗,而且没讨到半点好处,反而自己的军心还有点被扰乱了。
  所以周冠英当机立断,当晚就开始攻城。
  裴凛之早就料到会这样,他命城中除守卫外的将士下午就开始睡觉,养精蓄锐,等待晚上的战斗。子时三刻,交州军终于有了接到攻城命令,抄起两日内赶制的云梯开始攻城。
  他们刚刚一有动静,城头上的人便发现了,开始拉弓射箭,阻止交州军搭云梯。
  交州军是没有火把的,因为怕暴露目标,而城楼上是不能不亮火把的,所以也给交州军当了靶子,箭雨从下往上飞来。
  裴凛之亲自在城墙上领兵,将士们分成两批,轮流拉弓射箭。床弩也没闲着,直接朝交州军的方向放箭。
  一时间冲锋声、拼杀声、惨叫声各种声响交织着,不用看,都能想到有多惨烈。
  很快,交州军的第一波攻势就被击溃了,连云梯都没搭起来。
  裴凛之清点一下己方的情况,伤亡非常轻,因为将士们都穿了重甲,虽然稍有不便,但保护效果非常好。而且就是在城头上放箭,重甲并不妨碍行动。
  半个时辰后,交州军又组织了第二次进攻。这一次,大概许诺了重赏,进攻更为勇猛,云梯搭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差点爬上了城墙,但还是被砍了下去。
  第二波进攻退了下去,交州军伤亡比第一次更为惨重。
  崖州守城将士则又换下了一批,前一批下去的人都吃上了宵夜,萧彧嘱咐军中伙房准备的胡麻汤圆,胡麻馅儿还调上了浓稠香甜的蜂蜜。
  吃饱喝足,休息片刻,将士们一边打盹,一边等着换防。
  这一晚交州军总共组织了三次进攻,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寅时中,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忙碌了一晚的交州军刚刚进入梦乡。忽然听见一阵极其怪异的笛声,紧接着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杀啊!
  城楼上的守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又来了?
  这是一次新的进攻,不过进攻一方换成了崖州将士。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崖州将士终于出动了,一队骑着骏马的骑兵冲进了交州军营,扔下了一个个火把,点燃了几个主帐,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乱。
  无数交州兵从睡梦中翻过身来,操起武器,准备战斗,却不知道敌人在哪儿,主帐的帐篷正燃着熊熊烈火,大家都急忙去救火。就在这时,一阵箭雨从天而降,不少毫无防备的人中了招。
  有人喊:崖州军大部队来了,快逃啊!
  这一嗓子果然有效果,不少人都纷纷四散逃去。
  从主帐中跑出来的周冠英咳着嗽,大喝:小心有诈!是崖州军的诡计!突然,一支流矢飞来,不偏不倚,射在了周冠英的右胸上。
  他身体一晃,往地上扑去。
  旁边的亲随大惊失色:将军!
  这一波冲击的时间并不长,出动的兵力也不多,崖州军一得手便收手了。但是效果非常好,不仅扰乱了交州军的军心,也重创了交州军的主将周冠英。
  第88章 围困
  说到底, 还是周冠英太过自信,又过于轻敌,低估了崖州的兵力和战斗力。
  根据朝廷的信息, 崖州的总兵力不到三千。崖州又少战事,将士缺乏战斗力, 他带了四倍于崖州军的兵力, 他本人又常年在越南地区镇压各部叛乱,自认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拿下小小崖州城完全不在话下。
  尽管带来的将士半数以上是没多少实战经验的新兵,他也没什么顾虑,毕竟还有广州水师作为支援。
  他之所以这么贸然攻城, 一是担心交州将士被梁王的言语煽动,动摇军心,二是想抢在广州军到来之前拿下崖州城, 好跟朝廷邀功。
  虽然他常年在交州镇压叛乱,然而多是小打小闹, 表彰始终不出交州。
  作为一个雍州人,周冠英已经有十几年没回过家乡,眼看就要老死他乡了,他急于向朝廷表功, 争取早日调离交州。而平定崖州无疑是一个天赐良机。
  这支流矢射中了周冠英的右胸, 箭头从肋骨缝隙间穿过。由于箭矢力道欠缺,并没有穿胸而过, 箭头卡在了右肺中。这种情况最是凶险,需要用刀子划开才能将箭头取出。
  周冠英这下是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将一众下属吓得六神无主。
  翌日一早, 交州军清点人数, 昨晚阵亡人数超过了五百,伤者加倍,还有四百多人失踪,下落不明。
  这失踪的人,就是昨夜关山、罗将军和刘校尉带人偷袭交州军营后,一些士卒溃逃,被崖州军俘虏走了。
  交州军一下子折损了近两千人,主将还危在旦夕,军心一下子便溃散了。尽管剩下了大半的兵力,却没了再战的勇气。
  天亮之后,副将看着昏迷不醒的周冠英,心急如焚:斥候何在!
  在!斥候赶紧进帐篷。
  是否已经探明,崖州城外尚有多少崖州兵?
  尚未有确切数据,初步估算有五六千人。斥候报。
  副将在原地走来走去,这已经大大超出了预估,加上城内守城的兵力,崖州军已经跟己方兵力相差无几了,乱臣贼子,果然早就预谋要反了。
  攻城本来就要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这仗还怎么打?
  副将说:再去探,具体多少,都驻扎在哪里?
  是。斥候说完就要出去。
  慢!副将又叫住了他,广州水师已经到了何处?
  回将军,一个时辰前尚未发现广州水师踪迹。
  赶紧再探!
  报!不多时,一个斥候飞奔而来。
  说!
  海面上出现了很多艘船,粗略估计有三四十艘,应是广州府援兵到了。
  太好了!副将心头一松,只要广州援兵一到,就不再惧怕这崖州军了。
  等与广州军会合,留一部分佯装攻城,大队人马先去剿灭城外的崖州军,最后再围困崖州城,逼得他们不得不降。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斥候又飞奔而来:报!将军,我们的、我们的船被广州水师偷袭!斥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副将脑子嗡地一响,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你说什么?
  斥候结结巴巴地说:广州水师到了我们的船近前,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放箭,弄得我们的将士措手不及。超过半数的船只被夺走了,余下的船也都逃走了。
  怎么可能!副将难以置信地说,船上还有三千多将士,竟然完全抵挡不住对方的偷袭?
  斥候跪在地上:千真万确,对方人数远在我们之上,又是有备而来。
  副将喃喃地说:确信是广州水师?不是海盗?
  斥候说:船上又广州水师的旗帜。但是不是真的广州水师就不知道了,会不会是海盗船或者崖州水师假冒的?
  不可能,崖州并无水说到这里,他又愣住了,未必不可能,原本不到三千兵马的崖州军,如今已经有五六千人马,未必没有扩充水师。
  那废太子被贬谪到崖州不过三四年,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扩充兵力至此,朝廷竟毫无察觉!他脊背生出一股寒意,看着昏迷不醒的周冠英,难道他们如今就要折损于此了?
  旁边一个校尉说:将军,会不会是广州已经被他们占领了?
  副将斩钉截铁地说:绝无可能!崖州才多少兵力,怎么可能占领广州!我马上去写信,你们设法联络到船上的将士,去对岸的徐闻求救。找不到海船,就兵分几路,叫斥候划小船渡海。让徐闻务必派船只来接应,船越多越好。
  那个校尉问:我们是要撤回徐闻吗?
  副将说:周将军已经昏迷不醒,此处条件太过简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况且没了大船,我们的粮草也补给不上了。
  将领都已无心恋战,更别提底下的将士了,昨夜首战就败了,这是相当打击士气的事。
  主将受伤本来是军中最高机密,不能让下面的士卒知晓,因为会动摇军心。但这消息早就如同瘟疫一样在私下里悄悄传播开来,一时间人心惶惶,从上到下都成了惊弓之鸟
  崖州城虽然城门紧闭,但外面的消息一点不落地传了进来。
  裴凛之坐在萧彧旁边,翻看着城外传来的消息:闵将军正带人在围堵逃散的交州船只。关山与刘校尉罗将军都按兵不动,等广州水师登陆,对交州军进行围剿。
  梁王兴奋地拍桌子:一个不落,全都抓了!皇兄,等围剿的时候,你一定要让我出战啊!
  萧彧没有马上答应他:到时候看情况吧。交州军这边有什么情况?
  裴凛之说:周冠英已经受伤,生死未卜。军心开始涣散,不足为惧。
  萧彧说:他们的退路已经没有了。困兽犹斗,真要全部拿下,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必须要以最低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坐在案几前的萧繇往后一仰,倒在席子上:外面那么热闹,我却只能在里面看,无聊死了。
  萧彧说:昨日凛之说你骂得甚是痛快,今日不妨再去叫阵。要是能劝那些交州军缴械投降,岂不是大功一件?
  裴凛之憋着笑:我看此计可行。
  萧繇坐起来: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就是个耍嘴皮子的吗?
  萧彧笑道:孙子说:百战百胜,非善至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这样不费一刀一枪,便能使敌人降服,难道不是最佳的谋略?
  说的也是啊。那我去吧,反正也闲得发霉。萧繇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准备上城墙去叫阵。
  萧彧说:去之前先去库房领一点胖大海,准备个茶壶泡茶喝,别喊坏了嗓子。
  萧繇转过身,朝萧彧竖了个大拇指:皇兄想得就是周到。说着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裴凛之看着他的背影,对萧彧说:郎君觉得梁王其人如何?
  萧彧反问:凛之觉得呢?
  裴凛之说:表面上不着边幅,大大咧咧。但心思一定极为缜密。
  萧彧说:凛之最担心的,莫过于他以我为跳板,最后反捅我一刀。
  裴凛之认真地看着他:郎君知道就好。虽是自己兄弟,但还是要留有一道底线。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萧彧问:所以你不打算让他领兵打仗?
  裴凛之说:我们现在无人可用,用他手下的将领已是无奈之举。他自己还是算了吧。
  萧彧说:我倒是觉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防得太明显,他反倒容易有小九九。
  那郎君如何知道他没有小算盘?裴凛之问。
  萧彧笑笑:有小算盘也是正常,他经历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难免对其他人产生防范心理。我们得让他相信,他跟着我们,是不需要担心安危的。就算一开始就有异心,日久见人心,忌惮也会逐渐消弭。
  裴凛之说:郎君总是把人心想得那么纯善。
  萧彧说:自幼我的师长便告诫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一他需要的不只是安稳富贵,而是九五尊位呢?裴凛之说。
  萧彧想了想,说: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不靠血缘,而是靠能力呢?
  类似于古代的禅让制?
  萧彧摇头:类似于我那个时代的选举制,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