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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繇说:你怎么不跟裴将军玩?
  裴凛之嘴角上扬,但笑不语。
  萧彧看他一眼:我不跟他玩。裴凛之象棋水平太高,除非他故意让棋,否则自己根本赢不了。
  兄弟俩摆上棋,开始厮杀。
  裴凛之便在一旁观棋不语,顺便替萧彧剥开心果,剥好了放到萧彧手心里,萧彧一边吃,一边与萧繇下棋。
  萧繇下棋水平有点菜,很快就被萧彧逼得阵脚大乱,他有些心浮气躁,抬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气定神闲地下棋吃果肉,一个慢条斯理地剥着果壳,嘴角还都挂着笑意。
  他便将手里的棋往案上一敲:我说你俩是不是故意的,在我面前显摆?影响我下棋了。
  萧彧回过神来,看着手心里堆满的开心果肉,哈哈笑道:阿繇,你知道其实这有个特定的叫法。
  叫什么?
  叫虐狗。
  虐狗?
  单身狗。
  萧繇愣了片刻,然后骂骂咧咧起来:皇兄,你欺负人!
  萧彧继续哈哈大笑,裴凛之也有点憋不住笑,萧彧嘴里总是金句频出,估摸着是从那个世界带来的。
  不玩了,元旦呢,下棋输给你不说,还要被你取笑。萧繇伸手往棋盘上一摸,棋子就全乱了。
  萧彧伸手拍他的手:耍赖啊你!真不玩了?
  萧繇伸了个懒腰,抓了几粒开心果在手里,一边往嘴里扔,一边说:不玩了,没人给我剥果肉。
  萧彧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我唤个人来帮你剥吧。
  萧繇摆摆手:算了,不是心甘情愿的,吃着也不香。
  那我给你剥。
  萧繇看一眼裴凛之: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来。
  萧彧给三人的茶杯倒满,说:阿繇,要不你也找个伴儿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心里也有股子盼头。
  萧繇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锦雪不在了,我心里的盼头也就没了。
  萧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原来看起来这么不着调的萧繇竟是如此深情。
  裴凛之突然说:王爷,王妃若是知道你待她如此情深义重,她九泉之下定然十分慰怀。但她若是知道你一直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她定然也不会安心。你惦记她是应该的,但也不能永远活在回忆之中。
  萧彧诧异地扭头看着他,没想到他竟会开导萧繇,便悄悄地伸手捏了捏他的手:阿繇,凛之说得对,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要向前看。这日子一日比一日好,难道不该活得更快乐一些吗?
  萧繇点点头:皇兄说得对。我出去走走,不想被虐狗了。
  萧彧忍不住笑出声:去吧。
  萧繇离开之后,裴凛之说:我陪你下一盘?
  萧彧抓住他的手:不下了,陪我坐会儿。
  好。
  萧彧拿了两个枕头过来,堆码起来,与裴凛之靠在枕头上,歪着说话。
  萧彧抓起裴凛之的手,端详了一会儿,摸着他手心里的厚茧:你的手长得真好看,手掌宽而不厚,手指细长,指节分明,就是手心的茧子太厚了。等将来天下定了,你手上的茧子才能消除吧。
  裴凛之说:便是不消也没什么,我愿意为你执剑守护天下。
  萧彧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要生个孩子?
  裴凛之顿了一下:我生孩子?跟谁生?你吗?
  萧彧笑起来,抬手捶他胸膛:你想得美!
  裴凛之抓起他的拳头,放在唇边吻了吻:生不了就不生。等百年之后,我与你同葬一穴,你的子孙后代来祭拜你的时候,顺便分我点祭品好了。
  萧彧听见这话,鼻头有点发酸:好。要不也像我一般,收养一个孩子吧。
  裴凛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不了,我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我收养一个孩子,把他养在哪里?宫中吗?这不成规矩。我自己另外开府我又不乐意,就这样吧,反正我没有长辈,没人能管我。
  萧彧伸手环住裴凛之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膛,听着这个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满腔的热血都是为自己而流:那我便让阿平好好孝敬你。设若我先走一步
  裴凛之连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呸呸,大过年的说这话做什么!
  萧彧拿下他的手,说:好吧,不说这个。不管怎么样,阿平待你都会像待我一样。
  那当然,我是他师父,师父可不跟父亲一样的。真要立阿平为太子?
  嗯,不然还能立谁?如果萧繇有儿子,我说不定还要考虑一下,现在他没有,那就只有阿平了。萧彧说。
  裴凛之叹息:不知道萧繇会不会心里不平衡。
  那我也管不了,谁叫他自己不生呢。不过我看萧繇那性子,应该也不是一个特别注重名利的。
  希望如此。不过不用担心,我替你看着呢。裴凛之说。
  嗯,你就是我的定海神针!萧彧满足地说。
  立储君的事就定在正月初九,假期结束后上朝的第二日。这几日萧彧已经跟阿平说过了,要立他为太子,礼部尚书王启亲自来宫中对阿平进行立储礼仪训练。
  九岁多的阿平已经懂事了,他疑惑地问:爹爹,为何让我做太子?以后你不生弟弟了吗?
  萧彧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是有人在背后跟他说过这些事,便说:不生了。你就是爹爹唯一的儿子,太子你不做谁来做?
  阿平顿时笑逐颜开:我最喜欢爹爹了!这么大的孩子,兴许还不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但他明白一点,他是爹爹唯一的儿子,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分走。
  第167章 新气象
  王启来给阿平做礼仪训练, 简直惊掉下巴。要说阿平也是从小就被萧彧亲自带在身边的,然而这孩子竟是什么规矩都不懂,见面除了礼貌打招呼之外,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完全就是个一个野孩子, 真不知道萧彧是怎么教的。
  王启只得从头开始一一教起,包括坐、立、行等姿势。但阿平哪里坐得住,刚让昂首挺胸跪坐了一刻钟, 他便说:王大人,我想如厕。
  王启说:去吧。速去速回。
  但阿平这一去就是一刻钟, 王启等不到人,出来一看, 好家伙, 正在院子里蹲着跟一只小兔子玩。王启清一下嗓子:殿下!
  阿平收到惊吓:大人!
  殿下莫不是忘了, 咱们还要训练礼仪。王启语气不喜不怒, 颇有几分威严。
  阿平只好放下小兔子,站起来乖乖回屋训练。
  王启的训练非常严苛, 表情、动作、姿势等各方面都要训练:男子理当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卧如弓。殿下将来是九五之尊, 天下百姓的表率,所以必须要仪态端方,如此方能震慑百官和百姓。
  阿平呲牙笑:可是爹爹说了,要以理服人, 别的都是浮云。
  王启一口气差点没接上,他说:这仪态是先贤传下来的古训, 是对君子的要求, 也是自律的一种表现, 殿下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能日理万机,做一位明君呢?
  阿平似懂非懂,眨眨眼:我必须要学好礼仪,才能当明君吗?
  王启点头:对。
  阿平只好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襟危坐,开始枯燥乏味的训练课。但这样的礼仪训练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一动不动坐上一刻钟还行,但超过半个时辰,那就很煎熬了。
  两刻钟后,阿平又说了:王大人,我想喝水。
  王启严肃地说:坐满半个时辰方能结束。腰杆挺直,抬头、挺胸、收腹,手不要乱动。
  阿平又坚持了一刻钟,实在受不了,跟王启抗议:爹爹也没这么坐过啊,为什么我就要这么坐啊。这比我平时练武还辛苦,我宁愿去扎马步。
  练武那是粗鄙之人才做的事,殿下贵为一国储君,要多学习治国安邦的本领,而非在旁的杂事上浪费时间。王启说。
  王大人此言差矣,礼、乐、射、御、书、数为君子六艺,习武乃有强身健体之效,怎能算是浪费时间?萧彧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接过了王启的话头。
  王启吓得连忙转身行礼:陛下!
  阿平见到萧彧,顿时像看到了救星:爹爹!我腿麻。
  萧彧说:坐多久了?
  王启说:三刻钟了。
  萧彧说:起来吧,坐久了血液不畅通,影响长个儿。
  谢谢爹爹!阿平赶紧爬起来,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差点没站起来。
  萧彧伸手拉了孩子一把,对王启说:小孩子生性喜动不喜静,训练时间不要超过两刻钟,他坐不住,效果不会好。
  王启拱手作揖:殿下性子过于跳脱,只怕将来坐不住,所以还得趁小多磨练一下。
  萧彧说:这倒不必担心,阿平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他是个注意力专注的孩子,一旦静下心来做某件事,他会沉浸其中,做淂非常好。王大人只需训练他立储典礼上的礼仪流程即可。
  谁说皇帝就该一本正经正襟危坐,不耽误正事,平时该如何便如何,又不是靠形象吃饭的。
  王启看着萧彧,喃喃地说:陛下对殿下会不会太纵容了?
  萧彧斜睨他:纵容?没觉得,孩子就该保留他的天性,什么年龄段干什么事就行。
  他心里还觉得挺对不住阿平的,小小年纪就被自己拖上了这艘贼船,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行的自由,一辈子可能都只能在皇城内外打转了。
  萧彧深深觉得,皇帝真不是什么好职业,若是选举制的还好,做个十年八年就下了,以后想去哪就去哪,这终身制的皇帝,一辈子都别想出远门了。
  他还有一个小心愿:等阿平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就退位给他,自己和裴凛之出去浪。虽然有点对不住阿平,阿平也可以学自己的样,早点培养接班人,然后也撂挑子出去浪。
  阿平有了爹爹的口谕,终于不用长时间练某一个姿势了。王启虽然有点觉得慈父多败儿,但他也管不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能按要求训练。
  正月初九,立储仪式结束之后,朝廷发公文昭告天下此事,从此以后,萧彧便有了继承人。
  阿平当了太子,朝中大臣便提议要按照老规矩给他选太傅,专门研习帝王术。
  萧彧没同意,依旧让阿平去学塾上学。打算过两年再从六部请官员过来轮流给阿平授课,从各个方面了解整个国家的情况以及朝廷的运行模式。
  再大一点,便准备让阿平去六部实习,从基层做起,学习如何处理问题。
  一个运筹帷幄的帝王,必须是有着丰富从政经验的人,而非只是有着满肚子理论知识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阿平虽然很调皮,但这孩子聪明,从被立为太子之后,他跳脱的性子就收敛了不少,学习自觉了许多。经常陪萧彧批阅奏折,翻看他处理好的各种奏折。
  还时不常会问缘由,萧彧只要有空,便会耐心地给他讲解,到底是一些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处理。教孩子最好的办法,便是言传身教。
  立储仪式结束之后,裴凛之又和萧繇回豫州去练兵。这次没让关山去,他新婚燕尔,理应在家多陪陪苏颖,京畿卫戍需要一个可靠的人,裴凛之与关山必须要留一个。
  新年伊始,新一轮的官员选拔考试又开始了。萧彧打算连开三年科考,再更为三年一度的选拔制度,因为选拔考试过于密集,人才成长的时间不够,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出现朝廷官员冗员现象。
  很可惜,这一次进入会试的学子中没有女性,苏颖去年能考取,真可谓是个传奇。想要这种现象得到改变,至少要需要十年八年。
  设在彭城的边市一开,便有不少柔然与东戎的商队前来贸易。彭城这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运送了不少茶叶、丝绸、瓷器、布匹等物品过去,还有来自西域的各种香料。
  这些商品异常受东戎与柔然商人的喜爱,商贸活动比预期的还要火热。
  这也是均田制推行的第一年,刚开春,各地就进入了积极的春耕模式。许多百姓都是头一回耕种属于自己的田地,雀跃之情溢于言表,以后种下的粮食只需交官府税粮,再也没有租金了,这日子不得美死。
  从去年秋收后开始,工部就发了公告,要求各地整改水利。其实从萧彧迁都回建业之后,户部与工部便在倡议整改水利,然而收效甚微。
  但这次修水利工程与众不同,几乎每家都积极主动地派人去修沟渠,因为现在田是自己的,不是帮地主挖水渠,而是在帮自己挖水渠,那可关系到自家粮食的产量,怎能不积极呢?
  第168章 异象
  太初七年四月, 天现异象,荧惑守心。
  负责观天象的太史令见到此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荧惑守心意味着天下将乱,帝星将陨。
  翌日, 萧彧在朝堂听完太史令汇报此事, 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
  殿下大臣们则无不大惊失色, 却没有人敢说话,
  满头大汗的太史令见萧彧一副没当回事的模样,说:陛下, 事关重大, 得想个法子避祸才行。
  萧彧抬起眼:避什么祸?
  太史令跪伏在地:恕臣斗胆,荧惑守心,危及帝星, 陛下需移祸他人才能解围。自古就有帝王移祸于臣民的做法,一旦朝中某位大臣代替皇帝去死, 皇帝就不会陨落。
  萧彧明白过来,抬眼看了一下殿下的百官, 除了闵翀,就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 他笑道:为何要移祸他人?难道朕的命比旁人的贵重?生死有命, 若老天真是无眼, 要取朕性命, 那就随便他吧。朕自问上无愧于天, 下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天下百姓, 不信老天真如此无情, 会取朕性命。此事不必再提。
  太史令闻言, 只好说:臣遵旨!
  朝中大臣也没人敢劝,因为万一劝了就引火上身,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