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素把白米饭先端到她面前, 说:“你先吃吧, 待会儿还要坐三个多小时的火车。”
两人吃饭的时候,陆云素还以为卢慧会趁机说教一番, 但卢慧却出奇地安静,只一个劲地低头扒饭。
陆云素也只好加快速度, 一顿饭吃得火急火燎,很快就解决了。
陆云素搀着卢慧走出去的时候,卢慧眼圈红红的。陆云素一看,这情形是她最不擅长处理的, 赶紧找话题,放松情绪。她指了指道路旁边的商铺,说:“要不要给老爸带点特产回去?”
卢慧呸了一声,“我才不给他带,他送都不送你一下,你还记挂他做什么?”
卢慧嘴上埋怨陆强,实际上可从来没有拖过后腿。陆强说要办工厂,卢慧不赞成,等陆强具体开办起来,卢慧也跟着帮了不少忙。
她知道陆强没时间送陆云素来学校,所以她主动要求跟过来,即使陆云素再三拒绝,她也一定要跟过来。
陆云素了解卢慧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嘴上逞强,拉着她进了路旁的几家小店,买了几袋果脯,让卢慧回去带给陆强,并叮嘱:“这东西含糖量高,你别让老爸一次性吃太多。”
卢慧看到陆云素有这份心思,心里偷着乐,嘴上却还是硬话:“你爸现在一门心思忙在他那工厂上,说不定都没时间吃呢。”
陆云素笑笑,“那正好,那就你吃,不给他留。”
两人说说笑笑,一下子冲淡了离别的气氛。
去火车站只能坐公交车过去,陆云素带着卢慧做公交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很多,陆云素就扶着卢慧,站在公交车的前门处。
公交车师傅说,这段时间是开学的时间,公交车上什么时候都是满的。
卢慧问道:“去火车站大概要多长的时间?”
“大概二十分钟。”
陆云素估摸了一下时间,心想,应该来得及。
但实际上,十多分钟就到了。
陆云素把卢慧送到火车站时,卢慧又红了眼眶,火车站似乎是个催泪的地方。
卢慧拉着陆云素的手不肯进站,她朝眼睛下方抹了一下,嘱咐她:“你东西我都替你整理好了,棉被都铺好了,床单还没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再铺。水壶也给你放在桌子上,鞋子都摆在床铺下面。你的东西你别不知道放哪里。”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了。”陆云素心想,一定是她在操场上等杨季的时候,卢慧又替她重新收拾了一遍。
“还有,你那三个室友,看起来人都不错,说话轻声细语的,一看就是好脾气的姑娘,你和人家要好好相处,外面不比在家里,要忍耐些。”
宿舍里还来了三位室友,陆云素只简单认识了一下,还没怎么深入了解就到操场上等杨季了。看来卢慧在替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和她几个室友还聊了挺多。
“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陆云素催促着他进站。
卢慧还是不肯进,又说道:“你脾气和你爸的脾气有些像,我怕你有时候太犟,得罪人。学校就像一个小社会,你们来自五湖四海,谁也不会惯着你,你要自己……”
卢慧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陆云素噗呲一声笑出来,“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我就是一个从小被宠坏的孩子?”
卢慧瞪了她一眼,“我和你爸难道不宠你吗?”
“宠宠宠,你和爸最宠我了,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结怨的,我会好好和人家相处,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吃饭。母上大人,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没有的话,该进站了哦,要不然就要错过火车了。”
陆云素说了一连串,说得卢慧哑了火。
她还想补充一点什么,还没想出来,就被陆云素推着进了站。
在最后分别的时候,陆云素朝卢慧挥挥手,说:“妈,回家了要是收到吴泽的来信,你记得寄给我。”
卢慧进去了,完全看不到身影了,陆云素朝着空气挥了两下,收回手,转身往回走。
一瞬间,她有些难过。
这个崭新的环境,周围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吴泽去南方了,他走得匆忙,连她在哪个学校上学都不知道。陆强和卢慧留在老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吴晓霞和陈奇也在老家,他们有他们的生活,以后也很难见到。
唯一一个算是认识的人,杨季却放了她鸽子。
她似乎,又是孑然一身。
陆云素坐公交车返回学校的时候,心里头有些空荡荡的,不是很汹涌的难过,是那种淡淡的绵长的难过,像是一口气憋在心口,没有办法完全地吐出来,总是膈应着自己。
她垂着头走进宿舍,发现寝室门口堆了一套棉被。
“这是谁的啊?”怎么有人把棉被往底下扔呢?
寝室里还是先前就见过的那三个室友,陆云素朝她们望了一圈,发现没人承认,大家都怯怯地望着她,不言语。
陆云素伸手把地上的棉被抱起来,准备先放在自己床上,结果发现,她床上重新铺了一套棉被,连床单都铺好了,一片花色床单。
这床单不是她的!
陆云素赶紧把手上的棉被翻了翻,翻出之前卢慧在上面做的红色记号。
感情这床被人扔在地上的被子是她的。
陆云素重新把被子放回到寝室门口的地上,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三个女同学,“谁干的?”
第64章 捡起来 否则后果自负
三个女同学被陆云素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她们全都抬起头打量着她,目光既坦荡又有些闪躲。
坦荡是因为棉被不是她们扔的,闪躲是因为她们没胆量指认真正的罪魁祸首。
没人接话, 宿舍里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三个女同学很快埋下脑袋,装作去忙自己的事情。
陆云素从她们的神情中已经猜了个大概, 她走近自己的床铺,旁边原本放着她的东西, 现在全部换成了另一个人的东西。
其他三个女同学的东西没动, 没有调换位置, 那只有一个可能, 宿舍来新人了, 这个新人占据了她的位置,把她原本放好的东西全部搬开了。
陆云素盯着不愿开口的三人, 又问了一句:“宿舍里来了新人?”
这时候,陆云素对面的那个舍友憋不住, 正要开口,突然从外面走进一个高挑的女同学。
女同学上身穿着白色带黑边的时尚衬衫, 下面是一条黑色齐小腿半身裙, 纤细的腿下踩着一双米白色小皮鞋,顿时衬得宿舍其他人像是村里刚进城的小姑娘, 质朴得很。
这年头能这样打扮的人不多,这位同学一看便是出生富贵人家。
陆云素眯着眼瞧她, 靠在床边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同学?”
那位女同学皱了皱眉,眼神扫过陆云素靠着的地方,她似乎对于陆云素靠在她的床边极度不满,她若无其事地站着, 把披散着的头发向后撩了撩,像是没听见陆云素的话。
对面那个叫做尤甜甜的舍友见气氛有些尴尬,出来打圆场,向陆云素解释说:“这位是苏洁,我们宿舍刚来的新人,你之前去送你母亲了,没碰见她。”
陆云素“哦”了一声,斜睨着苏洁,指了指宿舍门口,冷声道:“我的被子是你扔的?”
苏洁往床上一坐,开始揉自己的小腿,漫不经心地说:“那被子都这样破了,早该扔了。”
明明是苏洁占了别人的位置,还把别人的被子扔到地上,但她却能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地说出这一切,这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宿舍里其他三个女同学都不敢开口说话,她们有些惧怕苏洁的盛气凌人,苏洁看上去就不太好惹,估计从小在家里被娇养惯了。
但是陆云素偏偏不惯着着她,“既然你承认了,那麻烦你把我被子捡起来,抱到这张床上,物归原主。”
陆云素说完,指了指苏洁坐着的这张床。
苏洁不屑地望了望陆云素,顺势躺在床上,垂着眸,从细小的眼缝里望她。
面前的人穿着朴素,看起来不像有钱的样子,估计家里是种地的吧。苏洁在心里把陆云素评估一番,才开口说:“我不愿意睡上铺,你这个下铺位置我很喜欢,我出二十块钱,你把这个床位让给我。”
苏洁说完,很迅速地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陆云素。
二十块钱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很多人辛辛苦苦上班,一个月也才能拿二十多块钱。对于生活拮据的大学生来说,二十块钱可能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用。
而苏洁掏出二十块钱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点也不心疼。
一旁的三个女同学则有些羡慕地看向陆云素,宿舍里八张床,四个下铺,明明每人都占了一个下铺,怎么苏洁偏偏就看中陆云素的那一个呢?
陆云素此时没空理会旁人的心思,她看向苏洁手中的二十块钱,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接过二十块,拿在手上仔细瞧了瞧。
苏洁看见她的动作,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是能用钱解决的,这个道理苏洁可太懂了。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都能通过多付点钱得到。大多数人在金钱面前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眼前这个人也不例外!
只是苏洁没想到,下一秒,二十元纸票被狠狠甩到她脸上。
她惊愕地坐起身,不可思议地望向站在她面前的人,脱口而出:“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陆云素抱臂望着她,“二十块钱就想买下我的位置?你打发叫花子呢?”
苏洁一听,神色又恢复如常,原来是价格不乐意,她还以为真有人不喜欢钱。
果然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二十块钱都嫌不够,苏洁呲了一声:“那你想要多少?”
陆云素伸出两个手指头,“二百。”
“你怎么不去抢?你以为我的钱都是大风刮过来的啊?”苏洁望向陆云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她不明白,陆云素是怎么能够说出这样荒唐离谱的话。
陆云素态度很决绝:“那就免谈,你收拾好你的东西,马上搬开,这床铺是我的。”
苏洁面上挂不住,一直不起身,撑着腰打量陆云素,一脸傲气地说:“谁说这床铺是你的了?现在上面都是我的东西,我说这床铺是我的。”
陆云素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懒得和她再争吵,直接拉起苏洁的手,说:“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找管理员,我想管理员应该有办法证明这张床是谁先占有。”
“不用去找管理员,你问问她们不就是了?”
苏洁挣脱开来,把目光转向周围的三个女同学,三个女同学一直处在争吵的范围之外,这时候突然被苏洁提起,都有些懵。
反应过来之后,三个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陆云素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她早料到是这样一副情况,若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提出去找管理员。
“不,我就要去找管理员。”陆云素不给苏洁拒绝的机会,抓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拖了起来。
苏洁娇生惯养的,哪里有什么力气,这下被陆云素一扯,就扯到了宿舍门前,她使劲挣脱,但陆云素的手像粘了胶水,紧紧粘着她的手,怎么甩也甩不掉。
苏洁没挣脱开,脾气也上来了,“去就去,你以为我还怕管理员不成?”
苏洁话虽说得硬气,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不为别的,她今天要是为换床单的事情与陆云素闹到管理员那里,那没准她在学校一夜之间就成了众所周知的苛刻人物,以后男生见了她,说不定得绕道而行,那这就得不偿失了。
陆云素不懂苏洁心里的小九九,她把苏洁带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指了指地上的棉被,“捡起来,道歉。”
苏洁脸上呈现出十分难看的神情,她抬起头扫了陆云素一眼,“你不要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