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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越是焦躁,他面上的表情反倒越是冷淡,就这样语气冷硬地询问: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不喜欢就干脆利落地拒绝掉,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魏游单手托着一个小西瓜,诧异地回过头:今天的菜里是藏了炸/药包吗,怎么火气这么大?
  卫绪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语气,不禁愣住了。
  魏游放回西瓜,站直身体冲他抬了抬下巴:来,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
  卫绪对上他探究的视线,一时失语。
  他该怎么说。
  我不想你交女朋友。
  更不想你和某个女人结婚,生下你们的孩子,然后丢下我不管。
  这是他所担心与深切恐惧,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卫绪深深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自私。
  他当然知道魏游没有什么过错,男女双方都是单身,吃个饭交个朋友再正常不过,自己万万不该表现出像刚才那样令人扫兴的举动。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情绪,一边缄口不言,一边又试图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让魏游明白自己的想法
  两人对望着僵持了半晌,连风都停止了吹拂。
  最终卫绪只是低下头说了句没事,随即便转身朝巷口走。
  一只小黄猫坐在巷口中央的窨井盖上,仰着脑袋打招呼般冲少年喵喵叫着。
  卫绪瞥了它一眼,径直地越过它走进了巷子里。
  魏游拧起眉头,注视他逐渐没入昏暗阴影的背影,总觉得对方从挺直的脊背到骨骼感明显的肩膀皆透出一股脆弱的倔强感。
  孩子大了不好沟通了吧?
  水果店的胖老板认识魏游和卫绪,他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感觉氛围很僵硬,此时便过来寻找认同感:我女儿跟他差不多年纪,上初二,现在脾气是暴躁得不行,一点说不得,稍微多说几句就闹,天天跟她妈妈吵架。
  说起这个,水果店老板就忍不住皱眉摇头。
  正常,到叛逆期了嘛。魏游扯了下嘴角。
  这个叛逆期也不知道要多久过去,不管不行,管了她又要跟你吵啊闹,好好说她都当你在骂她。老板又咕哝了几句,尔后他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问魏游:买哪个?
  魏游捧起自己方才挑选好的西瓜:这西瓜甜吗?
  很甜的,不甜你拿过来,我免费给你换,换到甜的为止。
  魏游莞尔一笑:行,那就买这个。
  提着西瓜上楼,卫绪已经坐在书桌前写日记了。
  魏游给他送了盘西瓜,对方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
  魏游察觉到他依旧心情不佳,便识趣地什么也没说,回到客厅后拉上窗帘,靠在沙发上看起了教育题材的电影《死亡诗社》。
  电影是早就看过一遍的,魏游一边看一边走神,思索卫绪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
  倏然他脑中闪过卫绪像是吃了炸/药包说的那句话,不喜欢就干脆利落地拒绝掉,这不是你和我说的吗。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身为长辈却没有做到以身作则,所以对他感到失望吗?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这要怎么哄?
  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这么说的话,被划为小孩子的卫绪恐怕会更不高兴。
  毕竟叛逆期孩子的一大特点就是不能说他年纪小不懂事。
  魏游烦恼地皱起了眉,轻轻咋舌。
  他很少和这个年纪的小孩打交道,虽然自己也经历过这个时期,但或许是从小就把懒散的咸鱼本性刻在了骨子里的缘故,他做过最叛逆的举动也就是在上课日赖床,并在半小时后用以父亲的语气给老师发了条短信说自己生病了,要请假一天。
  难哄,太难了
  思索不到点子,魏游索性安分地看起了电影,寄希望于或许能在电影中获取解决办法的灵感。
  他试图以拖延的方式来对付烦恼,谁知就在半小时后,写完了日记的卫绪主动出来坐到了他身旁。
  少年默不作声地靠在沙发上,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在认真观影。
  魏游第一次发现这小子的存在感那么强,光是这样安静地坐着,就令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电影上了。
  一阵耳鸣般的沉默后,他转过头看着卫绪被光影笼罩的侧脸,率先打破沉默道:你爸今晚在家吧,你不回去睡一晚吗?
  他只是随口提议,谁知卫绪听了突然坐起身来看向他,表情复杂中又藏着些许纠结与委屈,仿佛酝酿着什么话要说。
  魏游正想问他要说什么,这时就听对方吐字清晰地开口:对不起,哥,我刚才跟你说话的语气有点重,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魏游扬了扬眉,有些惊讶。
  刚才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哄孩子的方法,没想到对方倒先来跟自己道歉了。
  我没生气。他下意识先安抚了一句,继而问: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和哥你没有关系,卫绪面不改色地编谎话,我心情不好是因为学校最近在办艺术节,下周二就有两幅美术展览的作品要上交,下下周还要办运动会,我是班长,所以很多没有人愿意做的事情都得我来做,今天在上绘画课的时候想到这些,就有些压力大。
  魏游反应了两秒,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估计是这什么艺术节活动,学校规定每个班需要交一些绘画作品,而如果会画画的人很少,卫绪作为能者就得多劳。
  所以,你学画画也是因为这个艺术节?
  有一方面这个原因,当然我自己也挺感兴趣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把太多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你是班长,又不是你们班的保姆。魏游为卫绪的懂事心疼,皱起眉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该分担就分担一些出去,压力太大会秃头的。
  卫绪抿起唇角,微微低下头垂下视线,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昏暗的电影光线中轻轻颤动,好似一只小猫咪在求安慰求抚慰,很是惹人怜爱。
  魏游叹出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有事就跟我说,别藏着掖着,会憋出病的。
  卫绪点点头,乖乖地应了一声。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调节好了已经。
  魏游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了。
  问题解决,魏游心里顿感轻松畅快,浅笑着问:画不完的画需要我帮忙吗?
  卫绪摇摇头:我可以完成。
  况且,他补充道,这也算是参赛作品了,让哥你帮忙的话,对其他人不公平,即使没人知道,那也是作弊了。
  魏游轻啧一声,越看卫绪越顺眼。
  怎么会有这么正直、善良、负责任的好孩子,一点也不像他的父母。
  他真是差点被水果店老板忽悠了,卫绪这情况怎么可能跟他那女儿一样,他的瓜崽即便是进入青春叛逆期,那也是最贴心懂事的叛逆期。
  不知是不是受到这天的事情影响,两天后的夜晚,魏游突然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马老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年后生下了一个宝宝。
  眨眼间,他站在产房门口,满腹疑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会和马兰静结婚,还有了孩子?
  这时,产房的门忽然打开,带着口罩的护士抱出来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对他说是个男孩。
  魏游既慌张又无措地接过婴儿,婴儿在他的怀里瞬间止住了哭泣。
  他正疑惑难道自己真是孩子的爸爸,这孩子和他有心电感应吗?
  这时,低头一看,男婴竟然长着一张小时候瓜崽的脸,正瞪着大眼睛鼓着嘴巴眼神幽怨地凝视着他。
  魏游吓了一跳,顿然惊醒过来。
  坐起身看向前方的摇椅,喘了几口气才反应过来那些都是梦境。
  什么结婚,什么生孩子,什么宝宝长着一张瓜崽的脸,都是虚惊一场而已。
  魏游长出一口气,摸了把脑门,全是冷汗。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做这种梦。魏游无语地感叹,翻身下床,一边拿起杯子喝水压惊,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电量。
  他记得昨晚看电量时,电池已经变成了象征即将关机的红色。
  此时拿起来瞧,果然是随时可以耗尽的电量。
  因为有想要回去做的事,魏游没有给手机充上电,直接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转而去洗手间洗漱。
  吃完早饭后,他把家里收拾了一下,预估时间差不多了,就拿出一张便利贴写上自己出门几天的安排,以及预计回来的时间,将其贴在冰箱上。
  近来他每次回去前都会给卫绪留下一张这样的字条,对方看到字条心里便有了底,他也能安心做自己的事。
  几乎是才将便利贴按在门上,魏游就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拉扯,一瞬间视线陷入模糊与黑暗。
  我回来了。
  卫绪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换上。
  等待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他来不及放下书包,先去主卧和阳台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便又推开洗手间的门瞧了眼,照样不见人影。
  卫绪蹙了下眉,穿过厨房门,走到冰箱前。
  果不其然,上面又出现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条。
  他把便利贴上的文字来回阅读了两遍,尤其记住了魏游标注回来的时间,然后面无表情地撕下便利贴攒在手心捏成小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回到自己的房间,卫绪心情不耐地将书包扔到椅子上,接着站在床边直直地向后倒下,将自己狠狠地摔在床铺上。
  头脑一阵震荡空白,望着天花板茫然地发了会儿呆,卫绪扯来被子裹住自己的半张脸。
  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他想。
  这样可不好,没有会喜欢娇纵任性、爱发脾气的小孩。
  哥哥喜欢乖巧可爱的小朋友,但他一点也不可爱。
  卫绪对自己的脾性心知肚明。
  小时候还能凭借着外表优势装一装,现在却是连装都装不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可爱一点呢?他自言自语。
  回想自己同年龄层段同学的性格,连杜梢那个大傻叉都比他讨人喜欢。
  恐怕就是因为这样,哥哥才走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潇洒。
  从前,在离开前夕分明都会顺着哄着他开心,现在却只剩下一张冰冷的通知单,连和自己说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卫绪烦恼地在床上滚了一圈,蒙着被子思考半晌,最终决定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得列个计划。
  他立即翻身下床坐到书桌旁,打开一本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日期。
  卫绪拧着眉头苦思半晌,然后埋头书写起来。
  【变可爱计划:
  一、哥哥说过我笑起来很可爱,要多笑;
  二、穿可爱的衣服(暂时没有可爱的衣服,所以放弃);三、学会撒娇(划掉,我做不出来)、服软;
  四、努力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大家都喜欢;
  五、说话加上呀,啊,嘛的语气词(做不到就算了,哥哥可能也觉得肉麻);六】
  这计划表一列就是一个多小时,当他终于写不下去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卫绪懒得做饭,从冰箱拿了个热狗面包和牛奶当做晚饭。
  因为写变可爱秘籍花费了太多时间,使得平时这个点已经做完了至少两样作业的卫绪现在还一个字没写过。
  他决定边吃面包边写作业,便叼着面包,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抽出一本折叠的试卷本。
  正要把本子放到桌上,忽然一本薄薄的小说杂志从试卷本中滑出,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卫绪动作一顿,蹲下身捡起杂志,看到它花里胡哨的封面,才想起这是政/治老师在课上没收的某个女同学的小说杂志。
  老师下课时把杂志放在了他这里,让他放学后还给那位同学,他给忘了。
  卫绪没怎么在意,随手把杂志搁到了旁边,开始专心写作业。
  今天的作业有点多,直到晚上八点多,他才把全部作业做完,随即照常地收拾起书本和文具,把它们一一放回书包。
  当拿起那本小说刊物时,卫绪瞥了眼封面上画着的两个举止亲密的人物,居然都是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这令他略感奇怪。
  看时间还早,他索性又坐回椅子上,翻开杂志阅读了起来。
  故事以一个叫做习洋的高中生视角展开,一开始就以委婉的方式写明了他暗恋同班一位叫做秦朗的同学。
  因为秦朗是个男生,卫绪下意识把习洋当成了女生来看。
  而看了几页后,他突然发觉这个习洋也是个男生。
  作者写错性别了吗?
  卫绪不禁皱起眉,感觉有些古怪和别扭,抱着一种我到要看看这到底写的是什么的想法继续阅读了下去。
  这其实就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两个高中男生相恋,迫于家中反对,一个远赴国外读书,一个终日生活在悲伤之中,接着时间一晃过了十年,他们在一场聚会上相遇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因为还没有连载完。
  卫绪扫兴地合上杂志,抬起头感到后脖子有点酸,一看时间才发现自己居然看这篇古怪的小说看了一个多小时。
  他将杂志翻到封面,认出封面上两个人正是小说中的两个男主角。
  这世上居然还有描写两个男人恋爱的小说。
  卫绪感到新奇,但或许是作者的文笔足够细腻和温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产生什么反感的情绪,看到结尾的未完待续时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想继续追下去。
  卫绪将杂志塞进书包,心想明天还杂志的时候可以问问那个女同学是哪买的刊物。
  翌日是九月的最后一天,马上就要迎来国庆长假了。
  受到这个因素影响,即使是汇集了成绩优异学生的重点班,在下课时间也弥漫着一股浮躁的气息。
  第一节 下课后,卫绪抽空将那本小说杂志还给了它的主人,对方就坐在他隔壁的隔壁座位,是个长发女生,叫吴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