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窗外皎月挂枝头,才发现已是深夜了。而且...自己为何会躺在垂拱殿的寝室中。
“哀家睡了多久?怎么...到了爱卿的殿中?”
她接过摄政王递来的温水,咕咚咕咚全饮尽了。
“睡了有六七个时辰。”
凤殊影伸手轻抚小太后滑腻的雪腮,瞧见她明亮的大眼内倒是神色平静,不由疑惑道:“殿下就不好奇自己为何会突然头痛晕倒?”
石中钰自然不好奇,今日头疾发作的痛感是她在上一世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明明上一世她的头疾是在朱昱即位三年后才发作的,为何在这一世却提前了?
“可是哀家贪凉了,一时让寒气激到脑袋?”
她不欲让摄政王为自己担忧,既然横竖逃不过头疾,还是等他忙完科举后再寻太医诊治,虽然在上一世,父亲频频请来的太医也未能查出她的头疾究竟是因何所致。
“洪掌院为殿下施针后发现...殿下中了毒。”
此言一出,石中钰倒是惊讶地瞪大了眼,她轻轻开口道:“哀家...中毒了?”
怪不得她的头疾提前发作了,只是这次头疾与上一世有所关联吗?
“洪掌院现在还摸不清殿下因何中毒,所以微臣将太后带来垂拱殿先住着。”
“爱卿是怀疑朝凤殿里有致使哀家中毒的东西?”
凤殊影点点头,又道:“殿下近一两个月可食用过什么。”
嘶,那可就多了...初夏刚至,内务府送来了数多种鲜果和糕点。
瞧见小太后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凤殊影俯身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又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问:“殿下还难受吗?”
上一世,石中钰每每头疾发作的时候都瞒着凤殊影,怕他将太医院闹得人仰马翻,也担忧支持自己的臣子们得知她身体有恙而生出二心。
这一世,被他安稳地护在怀中,柔声细语安抚着,仿若自己是个珍贵易碎的瓷娃娃,石中钰唇角含笑,轻轻说:“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
头顶传来摄政王肃然的声音:“殿下莫怕,微臣定要将背后下毒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果然如石中钰所料,凤殊影何止要将太医院闹得人仰马翻,简直是要把整个后宫掀起来查一遍!
可怜刚刚得了圣旨回家的冯小姐,还没回府待上两日,又被摄政王派来的伺察带回大牢审上好几日,问她在给太后所做的点心中放了什么毒药。
冯燕儿哭着在大牢里做了三天的点心,却仍是做不出那道双生海棠酥,只好含泪招出了她其实并不擅长厨艺,那些点心都是家中聘请的厨娘所制。
伺察又查到冯阁老家厨娘身上,最终发现厨娘制作糕点的材料均无问题。
风风火火查上数日,却始终找不到致使小太后中毒的源头,凤殊影这几日也不敢外出,日日陪在她身侧。
还好最近几日,小太后的头疾没有再发作。
“后日便到了开考的日子,哀家听说就连素日里沉稳的吕阁老都急得都上火了,爱卿还是莫要做甩手掌柜,去御书房瞧瞧进展的如何了。”
石中钰软磨硬泡,终于将摄政王劝下床榻,又亲自开门相送,才将这尊“欢喜佛”赶出殿外。
摄政王前脚刚走,她就命星蝉端来避子汤。
“殿下...您说会不会是这个避子汤的问题?”星蝉忧心忡忡看向托盘中浓黑的汤药。
“哀家让卫礼拿着这个方子暗中去民间药铺让几位大夫瞧过,都说并无问题。端来吧,这几日摄政王寸步不离,好不容易得了空。对了,蜜饯呢?”
寒露赶忙端来一盘蜜饯。
这盘香果蜜饯虽然是内服务最近才供应上的,但被洪掌院查验过,并无问题。
石中钰就着蜜饯,将避子汤缓缓服下,才觉得这几日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只是没想还未到晌午,久久未发作的头疾再次袭来,然而今日,摄政王赶来的却比上次快得多。
“太后今日都服用过什么?”
凤殊影阴沉着脸,冷冷扫视殿中央跪上一地的奴才们。
掌管膳食的马管事瑟瑟发抖,颤声道:“因着摄政王临走前刻意叮嘱,今个送上的膳食和鲜果和昨日并无二致。”
“拖出去打,打到有人招为止!”
“且慢!”石中钰苍白着脸,由星蝉从寝室内搀扶出来。
“许是余毒未消,摄政王莫要因此牵连到这群奴才。”
经此一折腾,石中钰心中对避子汤也存有怀疑,虽然不知出了何问题,但若是让摄政王知道自己背着他在服用避子汤药,不知又要掀起什么幺蛾子。
她心中思量,想着将此事轻轻揭过,日后再派卫礼去查查张太医的底细。
凤殊影剑眉微蹙,他看向神色自若的小太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她身边的侍女身上。
“星蝉,今日除了膳房送来的早膳,太后殿下还用过什么?”
第78章 发现 石中钰苦苦一笑,这要她如何解释……
摄政王锐利的目光可是在军营中磨练许久, 骇人的眸光就连经验老道的敌国细作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本就心虚的星蝉。
瞧见星蝉双腿一软栽倒在地,石中钰叹了口气道:“你们且出去吧, 哀家有话要对摄政王讲。”
等到屋里的宫人都退干净,凤殊影冰冷的眸色依旧没有回温, 他看向面色平静的小太后, 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 沉声问:“殿下有何事要对微臣袒露?”
石中钰没有答话,她慢慢走至檀香木梳妆台前,伸手从妆匣子底部抽出一张药方, 递给摄政王。
凤殊影接过小太后递来的一张薄纸,缓缓展开,在瞧见上面避子汤三个字后,狭长的凤眼内燃起熊熊烈火,仿若都要将手中的纸张点燃。
“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避子汤?”
“从寿春回宫后。”
凤殊影伸手抬起小太后莹白尖细的下巴,紧紧盯着她波澜不惊的双眸。待听到她绛唇吐出的答案,心中的钝痛也慢慢延伸至四肢百骸,指尖的力气也不由加重了几许。
“太后殿下为何要瞒着微臣喝下这种有损凤体的汤药,殿下就...就这般不想要和微臣共结连理, 那日在船坞上对微臣所说的情话,又到底有几分真心?”
“哀家怕有了身孕, 会...影响爱卿日后登基。”
臣子强取豪夺前朝太后就已够有悖伦理,若是在此之前还搞大了前朝太后的肚子, 无论凤殊影做上多少丰功伟绩都挽不回遗臭万年的骂名。
他这般勤政为民, 爱兵如子,理应名垂千古。
听到小太后的回答,凤殊影轻笑一声, 漆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微臣看不懂殿下,在生死攸关时,殿下可以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微臣手中,可到了情爱上,却总对微臣拒之千里,殿下可否明示,如何才愿相信微臣对殿下的真心?”
石中钰苦苦一笑,这要她如何解释?
想到上一世凤殊影为她散尽龙气换回一命,她只是想在今世还回欠他的皇位。
仅此而已。
避子汤一事后,石中钰重新搬回朝凤殿,而摄政王,却留在了垂拱殿。
虽然未曾踏入朝凤殿,摄政王却将伺察查探到的消息递给了她。
原来,张太医所开的避子汤并无问题,但经过洪掌院再三查验下,发现太后随避子汤一起服用的蜜饯却大有问题。
避子汤中有寒气极重的零陵香,平时服用还好,但若是配上用糖柿蜜梨和香瓜汁所泡制的蜜饯,则会引发微弱的毒素,日久天长,体内积攒的毒素过多,便会影响到神经。
还好石中钰喝下避子汤的时间不长。
只不过,在上一世,她却足足喝了三年的避子汤。也是因为这一世她与凤殊影提前有了肌肤之亲,才导致她的头疾提前发作。
摄政王最终查到为太后制作蜜饯的宫人,只可惜那人先伺察一步,吞金自尽。
石中钰后来瞧了那位宫人的画像,果然十分眼熟,应是上一世在慈宁殿曾经伺候过她的宫人。只不过上一世,此人将和避子汤相克的蜜饯换成是何物?就不得而知了。
究竟是谁要害她?
上一世,她手握重权,想要她死的人很多。
可这一世,她手中无兵无权,那人为何再次出手?
“母后,朕听元先生说,科考已结束,其中有一位学子的考卷答得那叫一骑绝尘,就连平日里严谨的元先生看了,都赞不绝口。说他答卷是字好,文章更好!”
手握话本发呆的石中钰被刚刚从上书房归来的朱昱打断了思路。
“这般出众,皇上可还记得此位学子的名字?”
“说来巧了,这人便是主考官吕修文之子吕恒之。”
哦,原是前世的状元郎吕恒之。
石中钰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吕恒之俊逸清朗的面容,若是说摄政王面相过于锋锐霸道,齐云长得又过于白面书生,那吕恒之便是取二人的特点,虽然眉眼没有摄政王惊艳,却是周正耐看,仿若褪去棱角的美玉。
况且此人能文能武,犹记得吕恒之不仅才思敏捷,身手更是不凡,在上一世殿试上脱颖而出,直接被摄政王钦点为状元。
吕恒之也不似他的父亲墨守成规,自打得凤殊影器重后,便坚定不移站在与她对立的阵营,甚至在几次较量中让她吃了不小的亏,最终赢得凤殊影信赖,将治理运河的大任交付于他。
直到凤殊影死后,吕恒之才交出运河管辖权,也交出了手中的官印。
倒是个廉洁奉公,为民造福,一心不侍二主的忠心臣子。
“母后最近没上朝,不知晓这几日有多少折子都在参奏吕阁老以权谋私,利用主考官之位为子谋得考题,说是和吕公子相交颇深的几位学子,也都答得不错,进入了殿试。哎...光朕醒着到时候,就有七八本折子吧。”
听完朱昱的话,石中钰放下手中话本,突然想到上一世的主考官并非是吕阁老,可是因着自己的举荐,把这位有着惊世之才的吕恒之推到风口浪尖。
明日在殿试上,吕恒之可会因为谏官门的悠悠之口,错失状元之位?
若真是这样,摄政王岂不是也要错失一位贤臣,日后运河的修建还会如前世一般顺利吗?
翌日,石中钰撤了告假,带着皇上来到集英殿。
礼部本以为太后不会来参加今日的殿试,只在高殿上摆了一张赤金蛟椅,也未曾设下垂帘,闻得太后想要观赏殿试后,赶忙将太后的凤椅搬来,但一时间也来不及挂上垂帘。
“无妨,哀家今日就是过来瞧瞧热闹,孟尚书让人将椅子放在摄政王一旁就好。”
集英殿下本坐有二百余位考生正在答题,得知皇上和太后驾到,赶忙放下手中的毫笔,叩拜行礼。
只是在抬头看清太后的容貌后,不由面露讶色。
想不到太后殿下竟然这般年轻,还这般...国色天香.
女子雪白肌肤在明黄凤服的映衬下仿若极品羊脂玉般剔透,玲珑有致的身躯将古板肃然的宫服穿出别样风情。摄魂大眼内清眸流转,朱唇轻启,宛若黄莺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哀家祝众位学子灵思泉涌,笔下生风。”
太后殿下不说还好,说完后,肉眼可见众位学子居然在大殿上面露痴色,待再次落后抓耳挠腮,完全忘记该如何下笔。
凤殊影负手而立,静静望向引起殿中小小骚动的女子,此刻正笑盈盈地拾级而上,缓缓超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