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千元今天孤身一人,进入白杆兵的大营,就是以命来换富贵的。
他就知道自己,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所以他也都豁出去了。
他看见进入了中军大营,也都没有被秦良玉砍死,秦良玉想砍他,这些大头兵也在保他,民心军心在我,令他胆气为之一壮。
戴千元干脆就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本人戴千元,字春风,人称渝州大掌柜,相信大家也都听说过本人的匪号,某带兵,称不上爱兵如子,但是一向让当兵的吃饱饭,今日咱就说一句公道话,无论朱燮元和张有为他是何等的忠臣义士,但是他们可是断送了十万士兵,有多少人魂断他乡,不得归来?而戴某虽然为人所不耻,却是把上万人带了回来,现在他们现在都有吃有喝,大多数都已经回家和家人们待在了一起。”
这段话说的很简单朴素,但是却打动了大多数的士兵,白杆兵南征北战,从平定奢安之乱起,他们就是绝对的核心和先头部队,打完了西南彜族土司,跟着又打流寇,又打由华夏军,真真正正的马不停蹄,征战四方,许多人伏尸异国,埋骨他乡,不得归来,就算是活着的人,也都有好些人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了,都不知道家里面的老爹老娘还在否?老婆孩子还在否?
回家成为了最大的诱惑,甚至有人在想,这些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南征北战,转战天下,也挣不了多少钱,自己吃不饱,家人吃不饱,与其如此不堪,还不如直接的就回到乡下,安心的耕田种地,虽然同样是苦,至少可以跟家人待在一起。
此时戴千元大声的说道:“你们想不想自己的爹娘,想不想自己的妻儿?想不想回家?”
士兵们连想都没有想,就大声的回答:“想!”
戴千元沉声的说道:“想家就回去,华夏军已经做了承诺,那便是三年不纳粮,想想三年可以积累多少的钱粮,至少可以让大家吃饱饭,一家子吃饱饭。”
这一句话一出,直接的就令秦良玉大军,军心浮动。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的话,句句都打动了士兵,让他们难以自拔。
这更加的朴实,更加的能够打动士兵,士兵彻底的被打动,这秦良玉有些惊恐,他说道:“大家不要相信此人,他便是妖言惑众。”
如果他不是老上司戴老爷子的儿子,只怕秦良玉就一剑砍死他了。
戴千元道:“本人是不是妖言惑,尔等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谁家没有三五亲朋好友,你们可以去重庆打听一下,华夏军实行的是怎么样的政策,有没有为难这些当兵的人,为难当老百姓的?某当天发誓,今日之言,句句出自肺腑,千真万确,但凡有一句虚言,你们放冷箭杀了某便是。”
陈述仁看见戴千元成功的说服了这些士兵们,他马上就趁热打铁,大声的说道:“对!咱们必须为自己而活,必须为自己的爹娘孩子而活?不能白白的流血牺牲,白白的死去。“
陈述仁大声说着这一句话,他的手下们跟着附和,在场的士兵,看见了如此有诱惑的词语,也都忍不住,大声的附和,一开始是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叫,后来就是上万人的大营,大家纷纷的这样叫了。
此刻称得上是军心涣散。
白杆兵已经不想打仗了,重庆的丢失,成为了压垮他们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了天下险城作为依靠,也都没有了粮草和军饷供应,而长江上行驶的又是华夏军炮船,根本就无法跟敌人作对,谁会打没有胜算必死的仗?
以前有军官们带着头,他们沿着惯性,继续的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们现在已经被戴千元所点醒,大家都知道现在是在做无谓的事情,所以他们又觉得这样子做是白白牺牲,不值得,加上华华夏军所对他们进行的许诺,就令许多人觉得是时候放下武器了。
当一个人放下了武器以后,其他的士兵也都下意识的扔掉了武器,这虽然只是一种姿态,但是也表明,他们真的不想再打仗了,再这样白白的打仗了。
看见了这么多的士兵都被对方所说动,放下了武器,令秦良玉又惊又怒,但是她知道这就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她即使有再有想法,也都逆转不了这种行为。
秦良玉有些失魂落魄,也伤心至极,想不到这些追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大军,最终还是军心涣散,士兵们虽然没有说投降,但是按他们目前的这般做派,只怕投降已成定局,至少他们现在如此的军心涣散,是没有办法再打仗了。
他们本来就被华夏军逼到了墙角,现在更加是退无可退,秦良玉锐气尽失,宝剑掉在了地上,跌坐在了主将椅子上。
陈述仁向秦良玉作了一个揖,他说道:“非是我等要跟将军作对,而是将军在带我们走一条死路,我等想活,张有为他自己成为了大明的忠臣义士,如果大明还在,他就名传千古,但是有谁记得,这些追随他战死的数万将士,死的一文不值,张有为流芳百世,其他的人都是陪葬品,我等只是再也不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品了。”
秦良玉说道:“既然你等已经有了定计,也都能够说服大家听你们的话,这便把本将绑了去华夏军,也好换取更多的功名富贵。”
戴千元说道:“将军此言差矣,虽然将军一直在与华夏军作对,但是华夏军的刘帅,一直没有痛恨将军,大家各为其主而已,相反刘帅对于将军为人还非常的欣赏,投降的前提条件,就是眼前的一切不变,当然也都保证将军的地位不变,秦家马家的地位不变,所有的东西不变,唯一变的,就是更少的赋税,死更少的人。”
秦良玉说道:“任你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卖国求荣的事实,千载之下,必然名列奸臣,遗臭万年。”
戴千元道:“史书是由胜利者写的,如果大明不在了,他们就是逆贼,想当年苏州的张士成,武昌的陈友谅,哪个人的名声就比他朱元璋差了?现在成王败寇。”
秦良玉说道:“你们有何图谋?”
戴千元说道:“只想将军下令,让士兵们都回家去吧?大家安心的耕田种地,不要做与华夏军作对。”
这一点还是他们可以接受的,他们现在本来就且战且退,往忠州和石柱方向退过去,但是形势越来越不好,忠州的州治与石柱之间隔着长江,两者不能呼应,华夏军最为强大的,又是他们的水师,敌人纵横江面之上,轻易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他们要回去,还得晚上偷偷的划着小船过去,否则想回家都难。
所以在此之前,秦良玉就有计划,要么就是在本地牵制着华夏军,要么就是带领军队,撤往成都,这么多的军队,只有撤往成都,才有足够的钱粮养活他们。
但是问题又来了,如果他们撤往了成都,华夏军无后顾之忧,直接的就扑过来,攻打成都了。
现在倒好,她万万没有想到,数万大军追随她南征北战,转战天下的白杆兵,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让对方说服了。
既然是军心所向,秦良玉也都难以左右大局,当士兵们已经不愿意打仗了,就是强行的命令他们去打,这些士兵还是会去打的,但是最终可能就是去送死,断送了石柱,断送了他们的未来。
秦良玉是大明的四川总兵官,但是同时也是石柱的宣慰使,后者才是最重要的,总兵官做到了年限,就会退下来或者让出来,但是她兼任的宣慰使之职,是这是世世代代相传的,她干不动以后,就传给儿子,儿子传给孙子,当年的老祖宗就这样传给他们,她也有义务和责任传给她的儿孙。
所以她也都不可避免地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确保她石柱土司传承的问题。
有一句话叫做树倒猢狲散,如果还依旧依附在大明这棵快要倒的大树上,她们这些寄居于树上的猢狲,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秦良玉一直都饱受煎熬,在保大明还是保家族之间左右为难,作为大明的军人,应该以保卫大明为第一己任,但是作为石柱的土司,马家的掌门人,她所要做的,首先就是要保护家族的利益,家族的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加上士兵们也都无心恋战,她也都没有办法逆天而行,只能够顺应大局,下令士兵往石柱方向撤退。
戴千元见秦良玉不再反对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今天来这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他终于夺回了他所失去的东西。
这也是一件好事,作为一个本地人,他也为这本地十几年的风云变幻而心忧不已,现在重庆府的人口,才是二十年前的一半,这是因为十几年的战乱,令大量的人死于战火或者是饥饿,他也不想本地的乡亲和百姓全部都死了。
如果生在这片土地,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没有了,那就彻底的完了,土地依旧还在,还会有别的人迁入,而他们这一支血脉,却是彻底的完了。
看到了秦良玉下令士兵收拾行装,撤往石柱,他真的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