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评委席有,主持人也有,就连看热闹的观众都自觉分成了两队。
支持高画的,穿了橙色的应援短袖。
支持风红缨的,穿了红色的应援短袖。
苏流星领着风红缨去后台上妆,边走边说。
“这是校学生会组织的,听说待会还要搞抽奖。”
风红缨脚步一顿:“抽奖?可我没准备奖品。”
“不用你准备。”苏流星神秘一笑,手抵在门把上。
“噔噔噔,你看这是什么?”
小小的化妆间里,立了一排排木架,上面摆着至少百来个京剧前辈的泥雕像。
焦头烂额改了几天论文的风红缨一眼就看到了月官和连云扮相的玩偶。
“这两个……”风红缨欣喜上前,“流星,这玩偶谁捏的啊?太传神了。”
历史书上有关月官和连云的画像太模糊,反正没画出他们二人的俊美模样。
眼前的泥人,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七分俏似是有了。
“我爷爷捏的。”
苏流星高抬着下巴,与有荣焉:“这手艺不输给正宗的捏泥人吧?”
风红缨点头,爱不释手地拿着两个泥人。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经常出海工作,每回都要离家一年半载,在海上浪得无聊就把玩这些小东西,现在退休了更是离不开泥人……”
上个世界在海上荡了大半辈子的风红缨深有感触,随口一问:“你爷爷他是海军吗?”
“嘿!”苏流星乐了,“你咋一猜一个准,我跟玉玉说我爷爷时,她总以为我爷爷是渔民。”
风红缨笑笑。
海军,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京剧的装扮比较复杂,行业里有一句话,叫想唱戏得先学会化戏妆。
《苏唱街梨园》视频中的连云就是例子。
没正经的拜过师父,也没有正经的上台亮过相,但唱戏之人的头面必须会化。
中戏京剧系的学生几乎都会,但原身是个手残党。
原身经常跑横店,虽然演得都是女n号,但在片场终归是有化妆师帮着整理。
现在不一样了,不跑剧组的风·大将军望着桌上各色的颜料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现在抱着这些颜料去厕所(时间胶囊)学个化妆还来得及吗?
脑子是这么想的,双手敞开——
“哎,红缨你干嘛?”苏流星一把按住风红缨。
见风红缨视线往卫生间方向飘,苏流星像是猜到了什么。
“你不会化妆?”
苏流星看得大大咧咧,嘴还没门儿,实则心细着呢。
一段时间和谐相处下来,苏流星算是看出门道来了,但凡风红缨有不会的,她第一时间就往卫生间钻。
也不知道卫生间是有学神指导还是什么,反正出了卫生间,她这位好战友立马蜕变成蝶。
但……
化妆一时半伙学不好吧?
再说了,待会要上台,如果妆容不贴切,很影响发挥的。
“我来帮你化——”
简易化妆间的门帘忽然被人撩开。
“初夏?”
风红缨楞了楞:“你咋来了,三校联谊后天就要开始,你不去练功跑这里来干什么?”
唐初夏放下随身携带的化妆箱。
“不碍事。”唐初夏走到风红缨背后,开始梳头。
“《锁麟囊》已经排得差不多了,钱主任知道我们耐不住性子,索性放了我们半天假。”
原来如此。
梳好发,唐初夏将箱子里早已泡好的榆树皮攥出浆。
边攥浆,唐初夏边将自己听到的事告知风红缨。
“高画来之前发了三条微博,呼朋唤友给她增人气,咱气势不能短!班长打从昨天起就给你拉人去了,外头坐着的学长学姐都是他拉来的。”
“我的号码也是他泄露的?”
唐初夏忙道:“红缨,这是疏忽!班长拉得应援群里好像有你的粉丝,一听要给增人气,有人就说往你手机号发鼓励短信……”
顿了顿,唐初夏忐忑地问:“你没收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吧?班长已经千叮嘱万嘱咐了,叫那些人不要乱发信息打扰你。”
风红缨笑笑:“没,大家都很好,看短信差点没把我弄哭。”
原身在娱乐圈待了一段时间,私生粉的事不是没经历过。
但很意外,京剧系的学长学姐们并没有骚扰她,句句温馨的话语着实令人感动。
唐初夏将待会要用的假发片子放进榆叶浆中浸泡,风红缨没闲着。
在时间胶囊学是学,跟着唐初夏学也是学。
京剧化妆是一门技术活,上底色前得要先把待会要用的假发打成蛇形的弯弯定型。
“咦~真恶心。”
一道不合时宜的嫌弃声在背后响起。
是高画。
已经画好精致妆容的高画穿着睡衣倚靠在门边,吊着细长的眼看着黏黏的榆树浆。
“这都什么年代了呀,你们京剧还用这玩意化妆?老古董。”
榆树浆定型的假发片子在头上固定的时间长,打从三庆班进京时起,唱戏的人就用榆树浆定片子。
到了这个时代,依旧还在用着。
不是不愿意改进,是实在找不到好的替代品。
拿着篦子压弯片子的风红缨手一顿。
“看不上就甭看,没人逼着你看。”
“你!”
风红缨斜睨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高画。
“我是老古董,您时髦,您高贵,要不然您怎么能做出农夫和蛇的行径呢?”
高画:“风红缨,用不着你在这阴阳怪气,转专业是学校通过的,你要是看不顺眼,你找教务处去啊!”
“我咸吃萝卜找教务处干吗?”
风红缨闭上眼任由唐初夏给自己打底。
“早知道你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当初你转系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敲锣打鼓欢送一场呢?”
“风红缨!”高画又开始跺脚了。
风红缨微屏息,以防止大量的妆粉钻进鼻子。
见高画气到咋呼,风红缨不疾不徐地说。
“您别气呀,该给你的锣鼓还是要给的,您且等着,待会我们仨给您来一段,就当迟来的欢送仪式可好?”
高画呸:“神经病!”
苏流星对着高画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口。
“你才神经病呢!你全家都神经病!跑咱们化妆间耀武扬威个什么劲!说不过我们就承认呗,甩脸子给谁看呢!怂蛋!”
风红缨嘴角微启笑了笑,唐初夏顺势拿油彩描嘴唇。
浓重的油彩铺满脸后,唐初夏提醒:“红缨,你来学校还没正经吊过眉毛吧?”
“没。”
原身有过,记忆中每次吊眉,原身都会疼得头晕。
入学考试时,唐初夏在厕所其实见过原身。
原身练得不是童子功,一时适应不了吊眉,还没考就在厕所晕得上吐下泻。
可即便是这样,原身也没有放弃报考京剧系。
原身想拼搏一把,好让风家父母能看到她在京剧上的努力。
可惜,风家夫妻的目光丝毫没在原身身上停留片刻。
风红缨始终觉得,促使原身伤心离开京剧转行进娱乐圈的最大原因其实在风家夫妻身上。
但凡这两人在认回女儿之后多点关心……原身也不至于香消玉殒这么快。
“那现在吊眉你受得了吗?”
唐初夏有点担心,担心归担心,手下的动作不减。
“红缨,你要是难受跟我说哈,我给你点了杯冰镇酸梅汤,喝点东西应该会好受些。”
风红缨说了声谢谢。
“没事,你只管绑。”唐初夏是个软妹子,但动起手来,就是个杠杠的女汉子。
风红缨说不疼,唐初夏登时一个用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