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
她回身瞪了眼神清气爽的男人,哼哼两声没说话。
江恕拿着件披风给她披上,漆眸含笑。
春笙夏樟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她们昨夜分明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啊!而且,荒野之外……天啊,了不得了!
江恕在那头冷声吩咐一句:“收拾收拾,准备回府。”
“是!”
几人开始收拾。
江恕和常念先行下山。
起初常念生着闷气,死活要自个儿走下去,江恕由着她。
待她走了两步,没力气走不动了,他才在她身前蹲下身子,语气轻飘飘的:“逞什么强?”
常念一默,特别没骨气地趴了上去,嘴上念叨:“糙汉!有什么了不得的?等我吃胖了你背不动才好呢。”
江恕笑她不自量力,还是极为给面地说:“好,我等你。”
下山的路还算平坦,沿途修了台阶,江恕不紧不慢地走着,时而勾着她大腿往上颠一颠。
本是极平常的动作,可是颠上去那时,柔软不可避免地要碰上他结实的后背,不轻不重的磨.擦叫常念不舒服地哼了一声,缩着身子往外躲。
于是江恕顿了步子,回头问:“怎么?”
常念红着脸,半响才伏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都怪你,那里都肿了!好疼的……”
闻言,江恕自然垂放的大掌下意识地攥拢起来,仿若那样滑腻柔软的触觉还在。
困在一方不大营帐内的轻拢慢捻,耳鬓厮磨,禁.忌而隐秘,滋味太过销魂。
他没脾气的放常念下来,转为打横抱着她下山。
这下,常念舒坦了。
一路静默到山脚下。
江恕倏的停了步子。
常念愣了下,张了张嘴要问一句“怎么了”,只见江恕肃色对她摇头,示意她噤声。
于是常念紧紧闭上嘴,与此同时,江恕抱着她快速闪身藏到岩洞后。
不远处,一阵马蹄声踏踏传来。
接着,是两个男子翻身下马的细微动静。
一道粗矿声音响起:“六爷,这回从外疆搞来的兵器都是上等货,比宁远侯从京城运回来那批还要好,这银子,你们看?”
六爷语气轻蔑:“什么工艺能比朝廷冶铁司还要好?”
那人笑笑:“六爷替柏家办事,捞的好处也不少了吧?道上的规矩你我都懂,也不瞒你说,这批货定是要涨价的,你这处谈不拢,我还有别的路子销。”
而后是一阵静默,像是六爷比了个数字,那人思量一番,“也成。不过这批货好几车,一次走不完,恐要分五批。”
六爷却反问道:“五批?过几日不是朝廷军粮下发西北的日子,到时你略动些手脚,跟粮队一起运回银城。”
“……”
两人谈着交易,许久才上马离去。
常念跟着江恕躲在岩洞后,也听清了,她不太明白事情原委,可看着江恕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的神色,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待那两人走了有一会子,江恕才抱着她继续下山,随口解释了两句:“柏家这些年处心积虑谋求地位,今日这桩生意,许是私通外疆军械。西北边塞,与外疆素来是没有贸易来往的。”
常念惊讶于江恕竟会对她说起军政大事,默了一会才道:“刚才不如活捉了那两人,也好有证据定罪。”
江恕看她一眼,耐心教她:“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人赃并获才好,切勿心急。”
“哦哦。”常念乖乖把这话记到心里。
忽然想起上一回,夫君教她的是能用银子办成的事,便不算难,法子挺好使的。
她又想,回去干脆把这些罗列起来写到册子里,起个名,就像《吕氏春秋》那样的,以后传给她的儿女学。
不,说起柏家,她先想起那位柏夫人。
于是问:“上次祖母宴请老友,有位柏夫人,瞧着年纪轻轻,比我年长不了多少,偏偏处处针对,也是因为柏家与我们侯府敌对的缘故么?”
江恕冷笑一声:“她?”
他不甚在意地解释:“祖母为我议亲曾接触过几回,被拒后嫁了柏家长子。”
常念暗自思忖一番。
所以,那位柏夫人,原是爱慕她夫君,被冷拒后转嫁他人,可能现今还余情未了,见着她才格外有敌意。
常念“噫”了一声,伸手点点江恕的胸膛,语气酸溜溜的:“想不到宁远侯在西北这么受欢迎啊?我原先还以为,你这么老了还不娶妻,是没人嫁,啧啧…”
听这话,江恕黑了一张脸,眸色沉沉盯着她看。
常念倒也乖觉,这便摸摸他胸口,笑盈盈道:“夫君冷拒万千贵女,独独等阿念及笄成人才进京向父皇求娶,说明你我才是天定良缘,夫君的眼光顶顶好!”
得了,话里话外还是夸着她自个儿呢。
可架不住嘴甜,说的话也格外好听。
江恕勉为其难应一声:“嗯。”
常念仰起头,吧唧一口亲在他抿成直线的唇角。
于是江恕的脸色又恢复往日平静了,细看,眉峰舒展,似有几分受用。
-
西北的秋日来得快,酷暑一过,悄声便转凉了。
府上仆妇小厮们开始收拾着,准备赶在天冷前回银城的宁远侯府,那才是江家的主要盘踞地,好在东西不多,一两日便装好行囊。
临行前,江老太太却有些愁眉不展,时不时叹气。
常念问她,她总摆手说无事。
夜里等江恕忙完回来,常念就问他。
江恕头也不抬地道:“早在我们大婚那时,祖母就来信说在侯府布置了个御花园,眼下入秋,百花凋零,想必是为你回去后看不到那盛景叹息。”
“这样啊!”
常念忽然想念皇宫的御花园了,也想念母妃和兄长他们了。
江恕见她反常的安静下来,抬眸看了看,斟酌道:“若你想回京,来年开春天暖,可启程。”
常念笑了笑,却说:“我可不想再遭一回长途跋涉的罪。”
这话半真半假,路途遥远,确实辛苦。
可她也会想,无要紧事,总是回京也不像样,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一点点道理。
而且要回侯府了,那陌生的一大家子、全新的环境,未知的一切让她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却没有持续多久。
隔日启程,江恕因安城还有要事未处理妥当,暂且停留半日,常念与老太太坐上回府马车,先一步出发。
一路上老太太拉着孙媳的手,说起侯府,事无巨细,怕被孙媳嫌弃,老人家话里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老太太说:“旁系那几房吵杂,早早跟咱们分了家的,到时见着你都得跪下一叠声儿的喊'公主',要有哪个不敬你,我老婆子这拐杖给他个教训!咱们侯府虽比不得皇宫富贵,只要念宝想,祖母明儿个就叫他们按皇宫模样另建一栋府邸来。阿恕有的是银子,他行事节俭,都是宇文那个老头子教的,可别给他省,知道不?”
那样的珍重和爱护慢慢打消了常念心底的不安。
她乖乖说好,同时在心里想,她是父皇最疼爱的朝阳公主啊!加之芦、荟二位嬷嬷手段了得,那侯府便是有什么牛鬼蛇神也不带怕的!
一行人出发不到半日,江恕办完事快马追上来了,及至入夜,才抵达银城。
宁远侯府建在银城中心的要紧位置,恢宏壮丽的府邸占据整条定安街,可见其在西北的无上地位。
这会子,府门外灯火通明,主子仆妇小厮共几百口人早已乌泱泱地等在门口,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盼,等着京城来的朝阳公主,这侯府的女主人。
可当真有传闻那样,生得倾国倾城,容貌绝美,素有百合仙子之美誉?
第60章 家规 这倒像是宁远侯能干出来的事……
戌时打更声将过, 定安街便缓缓驶来几辆高大豪华的车架,车轱辘滚过石板路面,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 由远及近, 及至能看清马车四角垂下的明角灯上书一个遒劲有力的“江”字。
众人便知,宁远侯与公主到了,一时不由得聚精会神,数道好奇探究的视线齐齐望向被风掀动的车帘。
马车停下,车夫跳下车, 从车架后拿来踩梯放好,随后恭敬掀开帘子。
最先下车的是一身黑衣、冷面肃然的宁远侯。他朝马车上伸出宽掌,随即搭上来一只雪白纤细的手, 腕上一个翡翠镯,剔透玲珑的翠色只衬得那截皓腕如雪胜玉,不染人间烟火气。
乌泱泱的人群中, 不知谁惊叹了句:“咱们侯爷莫不是娶了个天仙儿回来吧?”
有人不以为然,压低声音道:“你还没瞧见真容呢,说甚么胡话?”
说话间,马车里倾出一抹窈窕倩影, 扶着宁远侯, 缓步踩上梯子下来。那层层叠叠霞粉相间的裙摆在半空中曳出一朵色泽明媚的花儿,至脚尖落地站定, 一双漾着莹润柔光的澈眸遥遥看上来。
对上那样一双澄澈明眸, 众人竟是下意识屏息。
天,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玉面小美人?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琼鼻星目, 眸含潋滟,白皙的肤像是天山上最纯净无暇的雪,分明是那样简单的发髻,不施粉黛的妆容,却愈显清水出芙蓉之天然,百般难描,勾勒出惊为天人的绝美容颜,冰肌玉骨,绝色倾城,大抵是专为这样的人物而生吧?
那通身高贵而冷清的气质,叫人想起苍穹一抹明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只敢远观,不敢近瞻。
四周安静得只剩风卷落叶的沙沙声响。
先前不以为然的那人,也彻底说不出话来。
而常念初来乍到,看着这一张张陌生呆滞的脸庞,轻轻蹙了眉,她扯扯江恕的袖子,小声道:“侯爷,他们是傻了不成?”
江恕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冷眸扫上去,凌厉带着逼冗的威严。
只见众人一哆嗦,慌忙错开视线,反应过来,又立时跪了一地,高声道:“参见朝阳公主!”
江老太太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见状笑道:“好,好极了,咱们侯府就该有这个阵仗这个礼数。”她走到常念身边,笑眯眯问:“念宝,如何?祖母可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