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笑了声,颇为认同:“确实。”
“欸!”常念不乐意了,立时拍着胸板保证道:“过两日我就绣出来!”
江恕倒是不指望她能再拿针线,淡淡笑过,道:“阿念,年后再回西北吧。”
“啊?”常念愣住了,她虽想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可她想了想,还是犹豫道:“现在才是六月,我们在京城过年,祖母便要一个人了,会不会不太好?”
答案自然是会。
江老太太年纪大了,满心都牵挂着孙子孙媳妇,最怕孤独。
但京城这边,或许是老皇帝最后一个年了,遑论常念是远嫁,往后那么多年,难说再有什么机会回京城,她身子弱,也不能这么来回折腾。
江恕捻去常念嘴角的饭粒,语气平平道:“不会,侯府十几口人,闹腾的很。”
常念默了默,闷闷道:“要是我能劈成两半就好了,一半留在京城,一半去西北。”
江恕笑她天真。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两全的,也没有什么顶顶完美的结果。
他能做的,只是尽力周全,尽力如她所愿。
第122章 驸马 朝阳公主也算是臣的妹妹了。
商定年后回京, 常念亲自给祖母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这一夜,她有些失眠,分明前世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心里还是不踏实。
她安安静静躺在榻上, 想了很多事情。
第一,是朝华阿姊的婚事。
眼下这个局面,按理说阿姊是个微妙的存在,可阿姊痴傻如孩童,对任何人都造不起威胁, 母妃和哥哥也绝不会容不下阿姊,甚至于阿姊一辈子待在皇宫里不成婚嫁人,都可以。可最好的结果, 还是为阿姊寻一可靠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往后年岁慢慢,有人照顾她, 方能安稳。此事也拖不得太久,毕竟依父皇的身子,说不好是什么情况,倘若遇上国丧, 便不好办了。
第二, 是江昀的婚事。二夫人早有托付,此次抗衡东月国, 江昀留下守家, 错失了最好的立功时机,他这个年纪,成家与立业,总要有一样是顺畅的。
最后, 是她在大婚那时允诺过江恕,倘若三年后还不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可迎妾室进门。当初她本就没有抱着能活到今日的希望,更未料想江恕为她能做到如此舍命的地步,因利而合,岂敢妄想动真情?
可当下她好好的活着,便要面对这件事了。纳妾,她自己便过不去,遑论开口提起。
至于子嗣,她这身子,可以吗?
常念不知道,但无论可不可以,她必须郑重考量起来了。江恕为她付出太多太多,情意之上,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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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常念进宫见过皇帝和虞贵妃,便去了华安殿。
这两日朝华都搬了张小椅子坐在门口,等她的朝阳妹妹来。今日也是起了个大早,困怏怏直打哈切,不过远远地瞧见常念的身影时,顿时来了精神,小跑过去一把握住常念的手,欢喜道:“朝阳妹妹!我都等你好久了!”
常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怪我,早该过来见阿姊的。”
“不怪不怪。”朝华拉她走进来,在桂树旁的小凳子坐下,又连忙叫徐嬷嬷拿桂花糕和糖果过来,统统分给常念,“原本我想过去找你的,可嬷嬷说你才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办,只好在这里等你得了空闲。”
常念从中听出些许委屈来,又想起阿姊为保护母妃连命都不要了,心里更不好受。她放下糕点糖果,倾身抱了抱朝华,低声道:“往后阿姊有事只需叫人告诉我便好了。”
“嗯!”朝华心中积攒的郁闷和失落又瞬间烟消云散了。
姐妹二人叙说了这三年的近况,院子里安宁而祥和。
常念叫春笙和夏樟拿早早准备好的画像上前来。她看见朝华有些发红的脸颊,用打趣的口吻问道:“阿姊怎么害羞了呀?之前我可是说好了的,定要给阿姊选一个良人。”
春笙和夏樟将画像一一展开,都是斯文儒雅的青年。
朝华别扭地垂下头,偶尔抬眸看一眼,又匆匆别开脸,看起来不是很有兴趣。
常念索性起身走到她身后,指着第一张画像,柔声道:“你瞧这个,是定远侯二公子,才学颇佳,脾性温和,素有玉面公子之称。”
于是朝华看一眼,摇头。
常念笑笑,叫春笙换下一张来,这回是个武将之子,声得浓眉大眼,高大俊朗。
谁料,朝华看一眼,还是摇头。
于是再换。
直到最后一张了,都没有合朝华心意的。
常念困惑皱眉,整整十几张画像竟没有一个能入眼的!阿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上回东月求娶公主,虞贵妃也替朝华挑选了几位合适的世家公子,也都被朝华拒绝了。
常念只好试探地问道:“阿姊,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呀?”
她想,会不会是哪个侍卫?
朝华支吾着,小声道:“我想去西北,我看那个时将军就蛮好的……”
“时……时越??”常念惊讶得睁大眼,一点儿都不敢信,不禁问:“阿姊莫不是开玩笑的吧?”
朝华仰头看着她,无辜摇头:“不是哦。”
徐嬷嬷站在一旁,也适时的补充道:“殿下,我们殿下上回对时将军一见钟情,奈何时将军没过多久回西北了,可殿下心里一直记挂着,老奴瞧着,真真切切!”
看着二人分外认真的神色,常念难住了,彻底难住了。
按说,时越能与侯爷交好,人品能力自是没得说。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甚至都没敢想,朝华阿姊怎么会跟时越扯上关系呢?
朝华拉了拉常念的袖子,不解问:“不可以吗?还是那个时将军娶妻了?”
“……那倒没有。”常念缓了缓,才对朝华道:“此事还需斟酌一番,待我打听清情况,再与阿姊细说,可好?”
朝华点头,又不放心地道:“我就想要他,除了他,旁人都不要。”
“咳咳!”常念呛了一声,连忙道:“我晓得了!”
可出了华安殿,常念还是懵的。
一路都琢磨,这怎么可能呢?
明面上看,时越虽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可到底是二十好几未曾成亲,何故?
莫非是心里有过什么放不下的白月光?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可怪不得常念这么想,寻常人都会作此想法。
不过常念想到她家侯爷,又释怀了。欸,凡事都有例外,有的人就是一心忙于公务不思儿女情长!
当然,此事她还不能下定论,也不能鲁莽告之父皇母妃,还要和侯爷商议过。
恰巧,主仆几人才走到御花园,迎面遇上回京汇报战况的时越和江昀。
西北与东月国这场大战结束了,西北胜,大晋又扩疆土,百姓欢呼振奋,时越和江昀甫一回到京城便先来皇宫面见皇帝和太子。
时越拱手作礼:“微臣见过殿下。”
江昀要熟稔些,当下便笑着喊道:“大嫂!”
常念笑着应下,随后,目光在时越身上转了两圈,有些挑剔地蹙了眉。
皮囊虽看得回去,却还是糙汉一个。
朝华阿姊如孩童,行事幼态,需有个耐心好脾气的夫君才能招架得住。
显然,时越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不合适。
可是没办法。
常念道:“二弟,忙完了便早些回府吧。”她给江昀也挑选了几位合适的世家贵女。
江昀自是应好。然后常念才看向时越,语气温和:“时将军得了空也去府上坐坐吧。”
时越猛地抬眸,想也没想,下意识摆手道:“不不不,臣忙得很。”
他哪里还敢登侯府的门?老天,宁远侯一个眼神快把他盯在靶子上了!
常念听了这话却是不乐意,只道:“本公主叫你去自有本公主的道理,难不成时将军忙得连用晚膳的功夫也没有?”
时越一顿,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道:“臣遵命。”
如此,常念才放心出宫。
时越和江昀则去面圣。
安庆殿中,常远和江恕都在,陪老皇帝下棋。
皇帝的身子还是不好,不过西北大捷,他心里畅快,眼下功臣都回来了,张口便要赏。
宁远侯本就是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臣了,此番抗敌救驾有功,自然该重赏,金银珠宝,田宅地契,皇帝都有些想不出赏什么才好,不过另两位倒是好说。
皇帝先眯眼瞧瞧时越,上回他还大骂此人勾.搭公主不懂规矩,眼下嘛,看着顺眼许多了,便问:“时爱卿婚配没有?”
时越坦诚答没有。
皇帝捋捋一把白胡须,若有所思:“既如此,除了加封赏赐,朕再给爱卿做主,赐门婚吧。”
江恕眼帘微抬,扫了眼时越,只见时越满额大汗,欲言又止,却不敢轻易开口,踌躇着,直到听皇帝悠哉回忆道:“那年,你和朝华有情,是朕一时糊涂了,棒打鸳鸯——”
完了。
时越心中一凉,冷不丁地喊了声:“陛下!”
皇帝稀奇地“哟”一声,好笑道:“爱卿莫要太激动!朕今日必定是要将朝华公主赐你为妻的,叫礼部择良辰吉日,大婚好好操办,全了你二人的心意。”
那会子,时越的脸色铁青着,别提多难看。皇帝开下这个口,他无论如何是不敢多言了,只得不断给江恕使眼色,期望皇帝女婿能替他说几句话。
天知晓,那年就是个误会啊!他着了那个傻公主的道,冤得不能再冤了!
可江恕神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无情模样,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时越额头上的汗珠坠了下来,没办法,他张了张口。
皇帝却咳嗽起来,一旁的小太监急忙递上药汤。
时越将要出口的话,就此咽了回去,换成一句:“多谢陛下恩典!”
等皇帝缓过来了,又转头问起江昀,同样是问婚事。
江昀头一回进宫,很是拘谨,不过于婚事上,他委婉道:“多谢陛下恩赐,臣年纪尚小,欲建功立业,不敢劳烦陛下操心。”
“好,也好,不愧是江家的男儿,有骨气。”皇帝说罢,乏了,挥手让几人先下去。
常远单独留下来,皇帝语重心长道:“日后这江山交给你,朕放心。不过要切记,西北边塞关乎整个大晋安稳,必要考量长远,眼下柏家倒了,时越后生可畏,不要三年便可顶替当年柏家的权势地位,将朝华嫁过去,可牵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