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景平安的提醒,赤岩族人又回去把各自的背篓背上了。
兽皮背包这种东西,在他们看来,远没有背篓能装。结实的细藤编的大背篓,轻轻松松地装下两三头树狼,摘一天的果子,一个背篓就装下了。
赤岩族人裹着鳄鱼皮衣服,拿着长矛、挎着弓箭,还背着大背篓嗷嗷叫唤,乍然间看起来,有点像要出征,又有点像去干农活。景平安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山崖族的其他人则是深深的震撼了!
她们以为自己的族群够大了,结果赤岩族把人聚起来,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除开留守的,能够派出去的,看起来都比她们整个族群还多。
步悄声问景平安:“有多少人?”
景平安站到高处的岩石上,迅速清点了一遍赤岩族的人数,发现竟然出动了一百多人,从年龄十二三岁到三四十岁之间的都有。赤岩族里留守的人员,也都站到各自的草窝或道路边送他们。留守的人群中,除了十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壮女性,还有很多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
阿老嫫这次没有跟着她们去,而是站在高处送大家。她的身侧还站着两个六十来岁模样的老人,她俩的脖子、手腕、脚腕都戴着骨饰,看起来地位只比老阿嫫矮一点点的样子。
她去年隐约估算这个族群,大概是一百多人,可那只是从能够看到的草窝估算的,这次算是差不多窥到了赤岩族的全貌,差不多有将近三百来人。
景平安庆幸有开渠引水这个方案能够解决赤岩族的危机。要不然,再是交好的族群,在生死存亡面前,赤岩族哪怕是不想也不得不来占山崖族的地盘了。
她清点完人数,跟赤岩族人会合,大家在森林里穿行,很快便到了游鱼族的滩涂外。
山崖上的游鱼族的人发现了赤岩族的人大量聚集过来,发出尖锐得宛若海豚音的叫声。那声音高亢、尖厉,穿透力极强,听得景平安下意识想吹一下脖子上挂着的哨子,跟他们比比谁的声音更响。
这声音叫得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赤岩族人多势众才不怕游鱼族,只是做好战斗准备,迅速迫近滩涂。
此起彼伏的游鱼族叫声响起,那些住在山洞里的游鱼族人、正在河里捞鱼的游鱼族人全出来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全出现在靠近赤岩族人的这一面的山崖上,一起发出尖厉的啸声。
一个游鱼族人叫起来,声音尖锐,一大群游鱼族人叫起来,那都不叫噪音污染,叫声波攻击了。
景平安的脑子嗡嗡的响。
赤岩族的人显然也受不了那叫声,搭起弓,一副要射他们的样子。
舒制止了,比划:我们是来开渠引水的,让他们先叫叫,叫累了就停了。如果他们攻击过来,再打!
第94章 背着鳄鱼肉回去了
游鱼族的人确实吵,但他们远在长矛弓箭的射程范围外,赤岩族是来开渠取水的,不是来跟游鱼族打仗的。舒在制止赤岩族人后,便立即询问景平安:我们从哪里挖?
景平安听到游鱼族这叫声,很怀疑它们在水里抓鳄鱼时会通过声波狩猎。她此刻离那些游鱼族人相隔好几百米远,声音经过扩散、减弱,到她这里仍旧觉得吵到头疼,如果是在水里且近距离接触,她怀疑耳膜都得让这群游鱼族的叫声震到穿孔。
好在赤岩族也有心避开下水去跟游鱼族打,景平安再看到已经有赤岩族人分散在周围的树上警戒放哨,防止游鱼族人和其它危险靠近,稍微放了些心,朝着河边走去,查看地形。
她上次来时,跟着亲妈在旁边的树上远远地看了几眼,见到的是茂密的草丛,草丛下都是清澈的水,有鱼、蛇类在游动,再就是有很多枯枝堆积。树枝半泡在水里,很湿,表面布满青苔,还有小动物在上面爬动,有点像西方奇幻片里的美景。
此刻,她所处的河滩则是草全部枯萎了,露出了干涸龟裂的河滩,散落着许多骨头,鱼类的、兽类的都有。这里的枯枝杂物堆积得比她远看的还要多,之前因为有青苔覆盖添上几分美色,如今连青苔都干了,露出腐烂的、甚至已经变成空心的树枝、树干,再衬上淤泥烂草,便添了几分女巫居住的黑森林恐怖感。
因为地上堆积的淤泥杂物过多,使得往河边去的方向呈斜坡状,坡度还略陡。
这么宽的河滩,这么高的陡坡,这么多的淤泥,开渠工程比她预象中还是要大很多。如果有挖掘机,那当然不是事,找个小包工头开两台挖掘机来,一天就能挖出条大水渠,可现在,除了长矛弓箭箩筐,连把铲子都没有。
走在他们前面的赤岩族人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带着恐惧地望向前方。
步像是发现什么危险,大喊声:“跑——”一把将景平安扛在肩膀上调头就跑。
山崖族和赤岩族人听到步的这声跑,脑子里刚在想“跑”是什么,便立即明白过来,呼啦啦地全部跟着往回撤。
景平安有点懵,心说:“什么情况?”
她一抬头,便见堆积在陡坡顶上的那些枯枝有许多动了,迈开四条腿,宛若灵活的四脚蛇般朝着它们飞奔过来。可那些东西不是只有巴掌大的四脚蛇,而是一条条身长从四五米到十余米不等的鳄鱼形状的生物。
别看它们的身体庞大十分笨重的样子,一个个跑起来飞快,那时速比她上下班时在高架上还要快。
整片河滩全是鳄鱼,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山崖族和赤岩族的人都跑回到了树上,却连停都没停,继续往大树的高处爬,然后踩着树枝迅速往林子里蹿去,显然不是头一次遇到鳄鱼追击,都逃出经验来了。
景平安如今五岁了,都已经能自己上树跑了,她的营养又好,体重跟小时候那是大不一样,虽说步的体力完全撑得住,但扛着一个活的孩子逃命,可比扛猎物的顾虑多,得时刻护住景平安,这便影响到她的逃命速度,眼看落到最后。
鳄鱼在地面的速度比野人快得多,他们刚上树,它们便已经追到了树下,然后追着这些野人们飞快地爬上树。
有些鳄鱼没有上树,而是在树下追击,爬得比野人还快,很快便跑到他们前面,再往树上爬,竟然是要围击。
这可真是生死竞速!
好在上了树的野人比猴子还灵活,而鳄鱼们毕竟体型庞大,身形笨重,只能近距离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上,不会什么抓树藤、攀住细嫩来回翻蹦跳跃。很快,野人们左蹦右跳,很快便把那些鳄鱼甩到了身后。
一群鳄鱼见到猎物跑远,这才调头慢悠悠地回去,还有些不死心,在林中悠然闲逛。
那霸气的步伐,那庞大的身躯,那在林中自得的模样,让景平安想到的是超大号加强版科莫多龙巨蜥,又或者是恐鳄。
落单的鳄鱼,在这么一大群赤岩族人眼里,那就是肉!
他们握紧手里的长矛,将长矛对准鳄鱼,朝着它跳过去。
鳄鱼见到野人们,也认为这是肉,转身便扑过去意图一口咬死这些掉下来的美味肉食!
然而,没等它们到野人跟前,弓箭、长矛先到了。
它们的皮糙肉存,但眼睛是薄弱位置,张开的嘴巴同样也是。
以前,野人们没有工具,只能逮那种体型跟自己差不多长的小鳄鱼,扑上去紧紧地抱住鳄鱼,同时顶住它的嘴巴不让它咬住自己。如果是单人狩猎,只能跟它耗体力,如果是结群狩猎,那就是有人抱住鳄鱼缠住它,另一群人想尽办法逮住空隙便抡起拳头暴锤,乱拳打死大鳄鱼。
如果有了工具,遇到十米左右的成年巨型鳄鱼都毫不惧怕,将锋利的长矛对着扑咬过来的鳄鱼,扎向它们的嘴、爪子、眼睛。
一群人围攻一条鳄鱼,有近距离用长矛戳的,有站在树上射箭的。
三两下便把一条体型庞大的鳄鱼斩杀在地。
说是落单的鳄鱼,只是区别于之前的一大群,实际上足有十几条,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四周。可这次赤岩族是为了出来开渠,几乎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再加上还有山崖族的人,十几个人分一条鳄鱼,没一会儿就把余下的这点全部斩杀在这里。
赤岩族人已经很久没有猎到鳄鱼,全靠一点炖肉加肉汤、极少数的叶子撑着,每天都是饿不死吃不饱的状态,如今乍然猎到这么多鳄鱼,剥开鳄鱼皮便撕扯他们的肉吃。
舒特意留了两条不让人动,准备待会儿派人头回去。
山崖族人参与战斗,也分得一条。
这里靠近滩涂,又是鳄鱼,又是游鱼族,不方便生火慢慢烤肉吃,还是速战速决地好,山崖族的人也是生撕鳄鱼肉吃。
景平安站在大鳄鱼旁,吃着亲妈递过来的肉,却瞥见鳄鱼被剖开的肚子里鼓起一团人腿形状的东西。本来生肉的味道就不怎么好,再加上这一幕,让景平安立即不太能吃得下去。
可如今已经是旱灾,食物变得稀缺,能吃饱就庆幸吧。她忍着不适,把手里的肉吃完后,想了想,为了避免脑补出更可怕的景象,索性取下自己的矛,戳破鳄鱼的胃,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一群野人们自然也是看到了的,大家都没理会,却没想到景平安竟然会来这么一出,一个个叽哩哇啦地大喊大叫着,迅速避开跑远。
鳄鱼的肚皮一破,一股胃酸伴随着食物消化的味道呼地一下子散出来,那味道……真比坐在大巴车上遇到同车的晕车呕吐还要酸爽。
景平安差点没忍住也跟着吐出来,又差点晕过去。
她捂住鼻子,定睛看去,那果然是一条人形的腿,已经被胃酸腐蚀坑坑洼洼的,但骨架明显比野人们的大。因为已经没了皮肤,所以无法判断到底是野人的还是大猩猩或者是游鱼族的。
步责备地瞪了眼手欠的景平安,捏着鼻子把鳄鱼的内脏全部挑出来,扔到旁边的草丛中。
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将周围的野兽引了过来,隐藏在远处,远远地张望。它们一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如饥似渴地盯着食物,有些蠢蠢欲动,有些已经按捺不住想要靠近。
野人们迅速把鳄鱼撕分成小块,装进背篓中。
为了避免被它们追击,把鳄鱼的肉脏和不方便携带的骨架都留下了。手撕的鳄鱼肉,骨架上还留下许多碎肉残渣,够那些野兽分食抢夺一会儿了。
野人们回到树上,便迅速离开这片地方,有些野人欢快地要往回赶,一副有了食物要赶紧送回族里的模样,全然忘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有些野人甚至觉得,他们抢到了新的猎场,解决了食物危机,不用再开渠引水了。因此,想当然地在林间飞奔着往回赶,舒在后面大声喊都没能把他们叫回来。
景平安看得那叫一阵无语。
好在只是一小部分带着食物回去了,还有充足的人手用。族里缺食物,由他们送食物回去也好。
舒现在也很犹豫,开渠的话,前面有鳄鱼,这要怎么开?如果占下游鱼族的这片河滩,他们有了新的食物来源,其实就没必要再开渠引水了。
她考虑了下,又带着族群回去,决定先问问阿家的意见。
景平安出了方案,便想回山崖族。
舒热情相邀,多留她两天。她总觉得,阿家对于这事情,肯定有不同的见解。
不到中午,出去开渠的赤岩族人便背着鳄鱼肉回来了,连舒都带着景平安她们回来了,老阿嫫格外无语地伸手指指舒,比划:你是缺那几头鳄鱼肉吗?
舒回:缺。先让大家吃饱,才有更多的力气干活。
老阿嫫想想,也不知道是找不到反驳的话还是不想驳的面子,又扭头看向景平安,询问她的意见:你认为,我们继续开渠和占下河滩做为猎场,哪个比较好。
景平安不想搅和太多赤岩族的事情,可老阿嫫盯着自己的眼神过于慎重,就好像她的意见真的很重要,很在乎她的看法,对于族群的未来有着深深的考量,这皮球便有点不太能踢得回去。
她比划着说道:“旁边就是游鱼族,他们不会一直让你们这样随便狩猎的。”事实上,很可能在下一次他们过去时,游鱼族就会组织反击。
老阿嫫也是这想法,颇为赞许地点点头。她又比划着问:还有呢?
景平安比划着说:“那片河滩的淤泥很厚,清理起来很费事,需要长久进行。那里的鳄鱼如果被狩猎得多了,要么会被杀光,要么逃了,养这么大一个族群,也撑不了多久。赤岩族的食物,还是需要果子、嫩叶的,到冬天,更得大量囤粮。”能有多少鳄鱼让赤岩族这么吃?赤岩族如果全把粮食希望都押在那里的鳄鱼身上,先不说鳄鱼撑不撑得住,旁边的游鱼族就得先急眼。旱灾之下,两下部族发生食物争夺,必然引发你死我活的血拼。
老阿嫫再次点点头,很是认可景平安的说法。她回头告诉舒:开渠引水,猎鳄鱼。我们占了游鱼族的猎物,如果游鱼族的人过来,就拿些烤鳄鱼肉和果酒给他们,拖到开渠完成。如果游鱼族喜欢上吃烤肉,便让它们拿鳄鱼肉来换!如果它们不愿意要我们的烤肉,执意要赶我们走,打!
第95章 高手的较量
景平安的想法跟老阿嫫差不多,但顾虑更多,因为,一个方案制定出来,实施起来很可能会发生极大的偏差。就如同今天,本来是去挖掘水渠的,结果变成了狩猎鳄鱼,打到猎物,大家便欢欣鼓舞地回来了。
赤岩族缺现在的这点缺物吗?对,是缺,但不吃这点鳄鱼肉饿不死,吃了也饱不了两顿,而解决干旱水源的问题则跑偏到狩猎上了。今天能去打鳄鱼,明天就变成打游鱼族,后天就能变成两个族群之争。开渠?河滩边都是鳄鱼和游鱼族,开不了!等到河边没猎物了,森林里没水了,赤岩族怎么办?
景平安觉得赤岩族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出什么方案,而是能不能实行得下去的问题。确切地说,是今天舒的应对有问题,她这个首领能不能干得了开渠的事的问题。
可舒是赤岩族的首领,这是在赤岩族的地盘,景平安作为一个山崖族人,是不能出来说舒这个首领不行的。
景平安觉得自己都能看出的问题,老阿嫫肯定也能看出来,决定再看看再说。
散会后,舒果然被老阿嫫叫进草窝里进行私下谈话。
老阿嫫问舒:你是去开渠的,还是打鳄鱼的?
舒也意识到今天自己有失误,表示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错误。
老阿嫫告诉她:我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没有了,你不能遇事总来问我,得自己多想想。即使你想不到,开渠引水是安的建议,她陪着你去,就在你旁边,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就直接回来了呢?
舒默然。安那么小,总是习惯性地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忽略掉。
老阿嫫又叮嘱句:猎鳄鱼、打下游鱼族都救不了我们,只有开渠引水这条路,在森林全部干涸前,如果开不出水渠引不到水,我们就必须举族搬迁了。
舒的神情更加凝重地点点头。
老阿嫫的神情比她更凝重,又比划句:如果要搬迁,你认为我们能迁去哪里?会跟谁成为仇敌?